“此花無端燕折翼。”


    咣當。


    “飛亦筆連曲行歌。”


    砰砰。


    “一抹桑茶,一碗清泉,俱化盈盈秋波............”


    咚!


    這是一處被夜幕覆蓋的世界。


    在不時響起的低鳴聲,無數的影子在遠方搖曳著。


    銀色的大地上,有道穿著白帽,白衣,白鞋的身影,她一邊吟唱著歌謠,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條方杖,然後重重落下。


    天空之上有殘月現出身影,它靜靜的凝視著下方的場景。


    如同古時,如同現在,也如未來,都一如既往的高踞於天穹之時。


    阿羅約抬起手,黃葉般的眼眸凝視著搗杖上的綠泥,鼻尖微動,嗅到了一股酸澀的味道,那是仿若朝露與鮮花混雜在一起的氣息。


    “踏月逐寐散,做好了。”


    她看著銀白碗中的墨綠漿糊,原本平靜的黃葉眼眸中閃過一抹動搖,繼而被她壓下,那對眼睛再度浮現出某種決意。


    如果師傅知道我做這個東西,大概會責罵我吧,阿羅約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繼而她搖了搖頭,手指伸出將黃色搗杖上的綠泥剝下,看著那道碎屑落入碗中。


    在銀白碗的外壁上泛著點點光輝的‘月盤’顯得異常顯目。


    “這是我該做的事,所以.......”


    另一道手掌輕輕撫摸著腹部的位置,她閉上眼,卻感覺到連自己呼出來的氣息打在臉上都顯得那麽的冰冷。


    沿著記憶中的方法,位於頂端,中段,末尾的指尖貼在一起,將嘴唇套進去,然而,她睜開眼睛,前方是一碗正發著淡淡白氣的‘儀軌之霧’。


    那是將自我的精神進一步提純,通過這種儀式從而投射到某地的術法。


    視自我的意誌投入的程度,有時甚至可以超越時空的束縛。


    “嘶...............”她張開嘴,將那片正在逸散的霧氣盡數吞入腹中,銀白色的碗再度變得清潔如新。


    象征著陰麵,注將覆蓋一切光熱現象的本質於此地複蘇。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她遙望著窗外,自己之前布置下的‘踏月之地’已然被抹除,四周變成了混沌一片,漸漸的,連同這道思維......................


    而在另外的屋中,原本正在沉思的齊休抬起了視線,遙望著這邊。


    “這便是你的決定嗎?”


    他低聲道,卻不是在對著某人述說,而後,他搖著頭,露出了漠然的表情。


    “真是愚蠢。”


    ............................................


    嘩啦啦啦。


    燃燒的爆竹在天空之上炸開,人們從家中走出,臉上都帶著喜悅的表情。


    如同鬃毛般的流水被束在身邊,在地上緩慢挪動的水靈係魔偶不時張望著四周,而在她的前方則是一道走路一搖一晃,臉上帶著激昂表情的小男孩。


    男孩回過頭,眼中滿是不服輸。


    “今天,我們要登上最高的地方,薩麗你可不能拖我後腿............”


    身著彩色的霞衣,兩道由白色羽毛織就的‘長辮’拖在身後,軟軟的白色翅膀在身側收縮著,雲仙係魔偶麵帶笑容,大方自然的走在前方。


    而在她的旁邊,是牢牢的抓著她的手,眼中寫滿了害怕的小女孩。


    她彎下腰,眉眼帶笑的看著對方。


    “萱萱,今天是很好的日子,我們可以放鬆一些...........”


    邁著筆直的步伐,穿著整齊的朱紅製服,騎士型魔偶從路上走過,她們凝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要找出可能隱藏其中的犯罪者。


    尤其是那個正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們的奇怪女子。


    “哇哇哇,是活生生的騎士小姐,十分漂亮和美麗呢!”


    斯維亞歡呼著,若不是一旁的海蘭薇連忙拉住了她,甚至可能會直接衝到對方麵前。


    “不要衝動,即便我們可以之後去撈你,但這種行為本身就很失禮,多注重一些自己的身份啊,斯維亞。”


    原本從那個束縛重重的環境中逃離,想要釋放天性的海蘭薇現在卻隻能滿心無奈的充當‘家長’的地方,最起碼不能在她眼前就出現對方被帶走的那種情況。


    “那可是隻有在祭典中才能看到的珍惜機體哦,尋常時候,我都見不到的,隻有大眾化的...............咦,米莉娜呢?”


    斯維亞正帶著些許不滿的反駁著,卻忽然想起另一個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她左右望了望,卻看不到人影,隻得下意識的問著對方。


    “據米莉娜的說法,因為您的歸來,王宮那邊一口氣的給予了大量金額,現在的她大概正指揮著那三個家夥做爆發性的消費吧。”


    海蘭薇略微沉思,便說出了自己認為的答案。


    “呃,就連在外麵都要指揮琳們啊。”斯維亞一臉苦色,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發苦的話題一樣。


    雖然她也曾夢想過那樣的生活,但隻要看到琳們的那種待遇,心中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雖然我也並不想去,但我也想問問您為何要拒絕王宮那邊的邀請呢?”海蘭薇望著遠方的那些場景,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光輝,而後,她低聲問道。


    “我不喜歡那種嚴肅的地方啦,而且,比起那些不認識的家夥,和你們在一起更開心啊。”


    斯維亞毫不猶豫的回答著,她還眼巴巴的望著逐漸走遠的那些‘騎士’,眼中寫滿了不舍。


    “就是能放我過去,就更——”她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顯得分外的期待。


    “您隻需要想想就知道我會怎麽做了。”海蘭薇微笑著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唔唔唔........”斯維亞發出混雜不清的聲音,海蘭薇間或的能聽見諸如小氣,管家婆之類的詞匯。


    她笑了笑,也沒有阻止對方表露在外的不滿話語,不由得,她看著眼前熱鬧的場景,眼中逐漸蓄滿了絲絲光芒。


    “真是很好的生活,如果先祖們...........”


    忽地,她瞳孔一縮,猛地轉頭看向身側,那裏,原先存在的斯維亞此刻卻失去了蹤跡。


    “.................”她眼中的暖意隨之斂去,她皺著眉思考片刻,繼而搖搖頭。


    她正要準備去尋找某人,前方有一道道夾雜著謾罵的聲音傳來,她頓時停住了腳步看了過去。


    “不要偷懶,給我再麻利些。”


    “給我快點,這都是給你們準備的升級材料,打爛了就報廢你們!”


    “還有你,再讓我看見扔東西,我立馬拆了你。”


    米莉娜大步的走在前麵,而在她的身後是滿載大包小包的三個舊型號魔偶,她們無聲的跟著前者,隻是腳步都顯得有些沉重。


    片刻後,米莉娜便走到了這邊,她先是左右望了望,而後一挑眉。


    “看來斯維亞已經被帶走了。”帶著幾分了然,她的臉上絲毫沒有多餘的驚詫。


    “是那個女王?”海蘭薇微笑著問道。


    “當然,我之前就說過了,那可是一個壞心眼的女王,即便我把邀請函還回去,那個人也隻是和你一樣笑著表示自己知道了。”


    “以我多年識人的經驗來看,那可不是要放棄什麽的樣子。”


    米莉娜眼中帶著一絲回憶,看向這邊的臉上則現出絲絲冷意。


    “倒是你,明明看起來一副聰明的樣子,結果卻這麽廢,連那個孩子也看不住,你是來這裏混日子的嗎?”


    “如果是那樣,能不能快滾,我這裏可不養閑人。”


    米莉娜的臉上帶著不爽,言語中帶著在斯維亞麵前不曾表露出的敵意。


    “至少動手的存在遠比此刻的我要強,應該說,沒有讓我報廢掉,都應該感謝斯維亞大人的關係呢。”海蘭薇神態從容,卻並沒有在意對方話中的排斥。


    而後,她眼神認真的看著對方。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呢,斯維亞那個存在的奇特之處。”


    米莉娜嘴唇微動,她皺著眉看了眼附近,壓低了聲音。


    “走吧,去我最近盤下來的地盤,這裏還是太亮了。”


    說罷,米莉娜便自顧自的轉身,同時指揮著琳們繼續前進,一副氣場十足的樣子。


    海蘭薇凝視著對方的背影,臉上現出淡淡的笑容。


    “有一個不錯的家人呢,斯維亞。”她低聲道,眼神卻始終都顯得極為冷淡。


    至於她,隻是對方的朋友,而且,隻是對方單方麵認可的朋友。


    神偶啊,她在心中念著那個詞匯,眼神變得陰寒。


    .............................................


    轟隆隆隆。


    遠方漆黑的天空上有白色的閃電轟鳴著,鬥大的雷電打在大地上,濺起無數碎石。


    被掘了根的大樹被一排排的擺放在道路兩側,在沾著泥土的空氣中,隱於暗中的危險氣息正在變得越發的濃鬱。


    它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是一處光亮的房間,仿佛在漫天的黑暗中隻有這裏還燃放著唯一的燈火。


    幾道身影坐在一起,不時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已經不行了,前線完全潰敗,我們寄予厚望的那些家夥全部落敗,即便閃擊對方本土的措施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成效。”


    用力的按住自己顫抖的右手,卻連牙齒都在抖動的中年男人一臉的沉重。


    “其他的氏族已經在安排後路,甚至有些人打算將手中與神偶的契約之物獻上,我們的話,族長那邊還在考慮——”


    頭發已經花白,已經步入生命的盡頭,臉上現出衰敗特征的老者眼中還有些猶豫,卻被另一個滿臉怒火的中年打斷,後者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他考慮個屁,死的不是他的人,那老東西是早就盼望著我們族中的中堅去死,好讓他那個廢物兒子上位,也不想是誰扶他上位的。”


    “是戰是和,必須早做決定,我們不能再拖了,那些狗屁神官說著那位最初女神會出手,結果呢,一直到對方都快要掃蕩我們的本土,那個混蛋都沒有出現!”


    “住口,你大膽,連這種話都敢說,是想害死全族嗎?!”又有人一拍大腿,猛地頂了上去,眼看就要和前者廝打在一起。


    “屁,我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愛慕虛榮的家夥就是被那些婊子迷惑了,你們看看,到了現在,我們手上還有幾分權力,不是都被那些——”


    咣當,咕咕咕。


    在劇烈的碰撞聲響起後,隨後響起鳥雀般的鳴叫聲。


    室內的聲音頓時一靜,幾個男人同時看向門的位置,眼中都帶著一絲凝重。


    “.....................”


    一道人形的缺口在緊閉的門上出現,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不可能,那是被賜福過的——”


    呲,驚呼的男子在一瞬間便化作了無數濃黃的液體,在地麵上無助的打著滾。


    其他幾人倒抽一口冷氣,頓時閉上了嘴,看著緩緩走來的那道身影。


    隻是...........


    呲呲呲呲呲。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哪怕男人們什麽都沒有說,他們的身體同樣化作了黃色的液體,在地麵上匯成一道道的小溪。


    男人們不斷死去,最後僅僅剩下正一臉驚駭的望著那道身影的老者。


    “你,不,您是..............”


    額前垂著黃色的發絲,腦後的發絲依舊如過去一般分成兩股,卻不如之前那般分明,輕輕落下的白色發絲中可以望見大量的黃色發絲。


    如同綠藤般的植株衣物,模仿出過去的裙擺模樣。


    眼中帶著死寂之色,哪怕望著這邊,沒有半分光芒的阿古茹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她的手緩緩抬起,繼而落在對方的腦袋之上。


    男人眼眶一紅,依稀間,在自己幼時的那一幕再度在腦中浮現,麵對因為跌倒在地,哭泣不止的他,那個少女般的身影便如現在一般站在他的麵前。


    溫暖的觸感自心間再生,那時溫暖的話語依舊在腦中回響。


    ‘哭花了臉啊,真是可憐,那麽,就去找一些美好的事吧,試著去尋找的話,就一定能找到,到時,與我一起分享吧。’


    那是模仿著人類的拙笨表情,年幼的他望著那副表情,卻不禁露出了笑容。


    “............很抱歉,無能的我沒有站在您的那邊。”


    熱流自腦袋上方浮現,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老者笑著看向對方,那帶著絲絲冷漠的表情。


    在那異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隻剩下一張臉皮的殘軀。


    而後,如同腐敗的物品一樣,毫無價值的倒在地上。


    啪。


    無數的黃色液體飛濺開來。


    “..............阿古茹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


    那道身影看向這邊,眼中是深深的死寂,在那異色的瞳孔中映出來人黃葉色的眼眸。


    “格拉諾斯。”


    然後,她露出了惡意的表情。


    ‘屏息靜神,讓自我破開迷障。’在心靈的深處響起無數熟悉的聲音,還處於渾噩中的她頓時想起,那是自己最敬愛的師傅的聲音。


    眼前的這一切都在遠去,然而,那對異色的瞳孔依舊在一直注視著她的身影,蒼白的嘴唇則是微微顫動著。


    逐漸清醒的她看著那張臉,認出了那尚未說出口的話語。


    ‘我記住你了。’


    嗡嗡嗡。


    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一對碩大的眼瞳驀然睜開,而後,那個龐然大物看向了這邊。


    “我是被他人稱作‘太歲’的存在,到訪者,你便是此次的封印者嗎?”


    “還是說...........”


    那帶著血色的大嘴張開,露出那深不見底的幽地。


    “要來釋放我這種‘災厄’呢?”


    它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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