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之內陷入了難言的寂靜之中,嚴濤原本溫和的麵孔顯得格外嚴峻,劉軒的嘴角則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既不是喪失希望的無力笑容,也不是強行偽裝出來的欣喜。


    想必他早就對現在這種無聊的人生失去了活得渴望,所以哪怕有人告知了他會放棄他的生命,他也會甘之如飴的接受下來。


    王承的臉色變得陰沉,眼中閃動著寒光,是明麵上最不甘心的一人。


    至於其他類似傀儡一樣的兩人則是麵無表情的樣子,周奇默默打量著眼前的一幕,同時在心中暗暗分析著。


    對方的提議是十分合理的內容,從理智上而言那說不定是最好的結果,但周奇也對這種近乎無情的決策感到些許憤怒,那個人將人命當成了什麽?!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呢,周奇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用理智說服自己內心的抗拒,試圖讓自己接受對方的提議。


    “所謂正確的決策,就是在做加減法,積累自己的手牌,在適機的階段打出去,多餘的個人情感隻是種阻礙,那是需要被舍棄的東西”


    在過去,他曾擔任市長的叔父曾對他說過這段話,雖然是以長輩的口吻說的,但那份話語卻毫無溫情,隻是對冰冷現實的闡述。


    周奇就那樣接受了對方的觀點,舍棄自我的存在,隻以最正確的方法去行動,隻要那樣,他就一定可以.....可以如何?


    他晃晃腦袋,心中升起一股困惑感,他當年究竟想做什麽事,思維翻動過往卻找不到曾經的理由。


    “哈哈”嚴濤忽地縱聲一笑,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後他麵色一整,用鋒利的目光看向這邊。


    “周奇!”他轉而壓下這股困惑,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連忙把注意力投向對方,眼前是嚴濤鄭重的表情。


    然後,嚴濤堅毅的眼神緩緩劃過眾人,眼中如同停駐著某份決意。


    “劉軒”劉軒的麵孔微露愕然,他說不定是察覺到了某點,然後嚴濤的目光望向了最後一人。


    “王承”嚴濤露出微笑,而王承皺著眉,表情顯得十分僵硬。


    嚴濤的身體立的筆直,而後彎下了腰,看上去十分鄭重。


    “今後長山市就拜托你們了,要讓人們盡可能的活下去”


    劉軒咽著口水,嘴唇顫動著,瞳孔瞪著老大卻說不出話語,周奇眼中的滿是凝重,片刻後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王承緊閉著嘴,眼神看上去有些冷漠。


    嚴濤抬起身體,臉上帶著一貫的柔和笑容,而後,他看向‘江宇’,或者說是看著那裏麵的齊偉,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有智慧是一件好事,既可以判斷優劣,也能夠權衡利弊,我們如此,獸類也是如此”嚴濤的眼眸如在閃光一樣,發散著異樣的光彩。


    “長山市的領導人這個名稱真是不錯呢,請盡管使用吧,比起不可控的群體,還是有著強烈存在感的個體更為明顯吧”


    “.....不錯的提議,那就這麽辦吧”齊偉的聲音中如同帶著愉悅,他很高興的接受了這個提議。


    “嚴——”劉軒的眼中閃動著劇烈的情緒,但他將要說出口的話語瞬間斷絕,他眼皮一翻軟倒在地,身後是麵色冷漠的王承。


    周奇讚賞的看了王承一眼,而後麵色不改的轉身離開,王承扛起昏迷的劉軒,眼角餘光看著嚴濤,心頭想起兩人初見的那幕。


    在紛飛的議論和謾罵聲中,劉軒最終放棄了接近他,當時的他心中頓時閃過不妙的猜想,再這樣下去他說不定會死的,他可是十分明白人類的那份惡意的。


    “王承,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呢?”


    在他將要絕望之際,耳畔卻響起了腳步聲,同時一道親切的話語傳來,他的大腦中瞬間閃過對方的名字,長山市剛升任不久的書令嚴濤。


    王承的心中頓時閃過如何將自己置於弱勢地位的策略,緊接著他說出自己經過包裝的話語,最終如他所想,之後被激憤引導的民眾輕易就接納了他。


    但這之中發生的事,人們卻一無所知。


    嚴濤哈哈一笑,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那麽就從道歉開始吧,至少不能讓你的決心白費”


    “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他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後一句聲音較低的話語究竟是什麽,莫非是自己聽錯了,他的臉上帶著淚水,眼前的嚴濤伸出了手,臉上看似在笑,眼中是刻著認真的神色。


    王承明白了,這個人一定清楚自己平日的所作所為,而他在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接納了他,但同時也在宣布會關注他的行為,他的心髒不由抽搐起來。


    之後他的意識變得恍惚,隻是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姿態,不讓自己停止做事也是不想處在對方的視線之內。


    但那之後,嚴濤卻一直沒有異動,隻是時而用複雜的眼神望著他,直到他利用譚五殺死那個人之後,嚴濤的眼中才流露出陰沉之色,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有時會出現糾結之色。


    王承在那一刻明白,自己永遠無法靠近對方了,對方現在也隻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才沒有動手,所以為了回報對方曾經的信任,至少,他會親手殺死對方。


    “我會親手殺死你的,所以....”王承背對那人,並不回頭的大步離開。


    嚴濤微笑著看著王承離去,直到屋內隻剩他一個人,他這才低聲語道。


    “王勝太過自信,隻是觀察而不相助,即便是孩子們走上歧路,也是不作為的大人們的錯啊”


    “雖然他人很少發現,但其實你和王勝曾是關係良好的故交,對吧?”齊偉平靜的詢問著,嚴濤欣然一笑,眼中露出懷念之色。


    “那個人自小就很好強,我卻漸漸跟不上他,所以他就舍棄了我,嗬,雖然他一臉強硬,但我卻從他的母親那裏得知他哭了鼻子,所以我倒也不曾怨他”


    “以我的能力雖然不能像他那樣獨占鼇頭,但好歹能和不少人打好交情,有個萬一我也能幫他一把,結果幫到了他的兒子也算不錯了”


    “......我並不理解這種行為,在我看來你隻是在徒勞,王勝早就忘了你這個昔日的好友了,唯有這一點,我可以肯定”齊偉的聲音中帶著不解,對他而言這是無法想象的行為。


    “你的立場和我很像,總有一天你會發覺的”嚴濤不禁失笑,繼而眼神溫柔的說道。


    “或許吧,那是無關緊要的事”齊偉的語氣中透著冷漠,他對此毫不在意。


    “我會向尚且存活的趙德傳遞消息,讓他帶著一些人為你們斷後,同時我會引發對衝效應,長山市的普通人有五到十分的撤離時間,但你得留在這裏,我需要足夠份量的坐標”


    “還有誘餌,對吧?”嚴濤笑著詢問,但齊偉並沒有繼續回答。


    遠方天空的轟鳴之聲逐漸變得爆裂,而原本妙語連連的溫慧已經陷入口不擇言的地步,渡的眼中帶著傲慢,它瞥了眼遠處,嘴巴微彎,看著下方的目光逐漸變得冷冽。


    “覆地,鋤地,再翻地,唉,我怎麽就成了農夫”


    手中的黑棍不斷揮舞,空的眼中帶著無聊,它身下的地麵不斷的鼓起再凹陷,將原本的人類城市的遺跡全部覆蓋,並將可能的出口全部堵住。


    對他而言隻是在玩一個開了金手指的遊戲一樣,隻是推著遊戲的進度,心中毫無觸動。


    “什麽時候才能打死鷹醬呢,這個無聊的世界已經膩歪了,不過既然有這裏,說不定別的地方也存在有趣的事物,等以後的話....”


    空無聊的表情忽地一變,耳朵輕輕抖動,臉上揚起欣然的笑容。


    “哦,那條胖魚竟然公然反抗,這下可有意思了,鷹醬會如何做呢,真是期待,不,細細一想,鷹醬也隻能出手製止了吧,哈哈”


    “以它的做法大概隻會勒令對方停止,予以一定教訓吧,畢竟,它又不討厭人”


    “不過西大陸的人啊....”空的眼中閃過思索,“總覺得和我的關係更遠,或者說沒什麽關係,倒是這隻燕子心機真深,之後再教訓它一頓吧”


    空眼神一震,猛地看向西側,嘴角的笑容再也掩飾不住。


    “.......真的啊?”在那邊大魚的氣息瞬間消散,雖說如此,在這麽遠的距離下,也隻有它和鷹醬能夠感知到,不過若是距離較近的話說不定也會有所察覺。


    “決定了,我要成為最強,哎呀,真可惜,鷹醬竟然變得這麽危險了,或者說覺醒了作為王的素養,吼吼,真是....”空的臉龐瞬間冷下,語氣變得冰冷。


    “這下我也就不得不出手了,這可是你做出的選擇啊,英”


    空雙手下放,大地頓時升騰而起,一團團山脊般的岩石懸浮於天空,它的雙眼爆發出強烈精光,雙手猛地一合,以它原本的黑棍為核心,無數團岩石匯入其中,黑色越顯深邃。


    黑棍落下,空兩指夾住,感受著份量,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雖然還不及原版,不過也可以湊活著用了”然後它的目光望向西方,眼神變得冷漠,微風拂起細沙,原地隻剩一片白花花的大地。


    渡感知著那份可怖的氣息離去,心中不由舒了口氣,對方哪怕身在遠處,但它知道,若是對方真有那個意思頃刻就可以到來,所以它也隻老實的奉行自己的職責。


    想到西麵那張高傲冷峻的麵孔,它的眼中不由閃動著怒火,都是那個家夥,明明一直以來都保持旁觀的態度,卻在它擊殺那個家夥上位後前來質問自己,害的自己落荒而逃。


    東大陸這邊的空雖然也很強,但其卻奉行強者為尊的原則,所以彼此的競爭也很激烈,與西麵那邊不一樣。


    拜其所賜,王獸中較弱的粉刺之種艾才能活著,本來是自己預定下一個下手的目標的,在眾獸中也隻有鈍化之尾京和凝灰之目識值得重視,斑綠之鳴休與自己也是伯仲之間。


    而它曾聽說過空與英是屢次交手的敵人,所以它才會跑到這邊,隻是麵對空的召見,它卻發現兩人的關係好像也並不那麽糟糕,但在打了它一頓後,空也笑著承諾會護住它。


    .....但它並不放心,所以多番思考,了解兩者之間的關係,然後發現了,兩者之間的關係有多麽脆弱。


    空崇尚強大,厭惡有人站在自己的一旁,渴望將所有獸甩在身後,對於追逐者行為會變得酷烈。


    英性格冷漠,對所有獸和事都懷著無視的態度,它隻是天生強大,卻並非在追求強大,所以,空能夠允許它的存在。


    一旦兩者之間的某獸出現了心理變化,另一者也會察覺到,然後,它們之間會爆發衝突,到那時,說不定它能一舉吞噬兩者,渡的心中懷著這樣的渴望。


    所以盡管它現在聆聽著眼前有趣雜草的細語,心中卻在想著這樣的事,所以,它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那份異樣。


    “以超感者兩名作為媒介,以坐標作為牽引,投放準備中”


    靈活的手指在機械化的按鈕上連連轉動,四周是眾多的黑色操作感,白大褂們眼中懷著炙熱的光芒,在壓抑不住的悲鳴中,黑棺之上閃動著驚人的亮光。


    莫成石與袁科無言的看著這一幕,研究者們隻是客氣將他們放置在一旁,拒絕他們的插手。


    “觀測進行中,場景描繪,抓取存在物”一旁發號施令的餘子秋眼神嚴謹,臉龐寫著鄭重,身旁的楚生,韓秋也是一臉的肅穆,他們凝視著眼前的場景。


    在黑棺的中心位置有一個長方體,原本用以包裝的外殼變得透明,在洋洋灑灑的蒸汽中,其中的物體的真容得以呈現。


    那是猶如玩具般的黑色火箭,身上紋著紅色的花紋,那種冰冷而堅硬的金屬感令人不禁心中感慨,那是被譽為黑鈾蛋的東西,是經過小型化項目修正後的成果。


    但同時露出真容的它的外表正在迅速蒙上一層鏽跡,眾人的眼中閃過黯然之色,隨後,他們冷靜的發出口令。


    “外壁包裹,點燃準備,切換坐標,觸摸準備”


    在原本平靜的空氣中閃過一道道無形的波紋,眾人即使在遠處也能感受到如同觸須一般的東西,皮膚表層的毛發不由立起,黑鈾蛋無聲的浮起。


    餘子秋的眼中閃過興奮之色,眾人的眼中帶著喜意,然後他們目視著那幕不發一言,如同在等待著接下來的場景。


    踏踏踏,腳步聲響起,眾人回頭望去,眼中的情緒複雜莫名。


    麵色冷漠,眼神深邃,渾身散發著冰寒氣息,身穿白色的大衣的齊偉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而後,它高舉右手,眼底深處一片平靜。


    “現在,用這場煙花徹底告別昨日,不再留戀,而是踏實的走在路上”


    他驀然轉身,麵孔之上毫無情感的流露,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現在,計劃開始”


    “是”眾人齊聲應道。


    渡的眼中映出如同初升般的熾陽,它的眼中閃過驚懼,愕然,不解,在周遭獸類的呆滯目光中,光與熱同時升騰而起,而他也失去了提前躲避的時間。


    它的麵孔之上閃過狠色,天空的狂風與暴雨頓時轟鳴不止,與熾陽般的氣團相碰撞。


    世界一瞬間變得無聲,隨後隆隆不止的響聲占據了所有存在的耳膜。


    被燒灼的水,被蒸發的氣,耀眼明亮的光,以及數之不盡的異質射線,在這個瞬間同時產生。


    而後,天空之上落下了黑色的雨,一團團的熾陽再度湧現,風雨構成的領域逐步被壓縮,漸漸的失去了蹤跡。


    天空之上的日光再度射向了這片走入死亡的地域,但大地之上卻隻剩下空白,無論是人,還是獸都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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