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哼一聲:“我才不用吹呢!我經過見過的,你們幾輩子也夢不到!”


    阿紫嗬欠撅嘴:“又來了……”


    秋聲子暗笑,對她說:“是個呆魚,理它作甚。可憐情深若此。”


    一個纖腰細細的螞蚱精調笑道:“小神龍,你日日演說那水仙何等厲害,何不他叫來,讓我們開開眼!”


    妖精們哄然叫妙:“對!你把水仙叫來,我們就信!”


    鯉魚翻了個白眼:“切!哪有讓神仙來見妖怪的道理!”


    “哎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呀!不然我們怎麽知道不是你做的白日夢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它還真能裝!”“別玩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我肚子疼!”“老爺我給你揉揉喲~~”“簡直是每夜必備餘興喲啊哈哈哈!”


    腥風撲麵而來。笑聲戛然而止。破船上的“人”倏然散去,隻有幾片枯葉飄落水中。


    巨大的陰影罩了下來。圓月頓黯,荒野隻有風聲。


    “你怎麽不逃?”


    鯉魚哆嗦了一下,倔強喊道:“我可是神龍!我才不怕你!”話音未落,它機警地一甩尾巴,騰空躍起,突然化作一團紅影。


    月下,那個山嶽般高大的人形倏然移動,逼近紅影。


    紅影雙袖一張,變成了一個頭梳雙髻、身穿紅衣的小姑娘。她自半空落在水上,像一道濃豔的朝霞之光破開了混沌的黑夜底色,激起千萬朵水晶花。迷霧退去,月光濃重地塗抹在她清麗鮮明的五官輪廓上,瞳仁幽黑,嘴唇抿起,沒有一分屈從的顏色。月光那麽柔和,水波那麽柔軟,她卻從足尖到發梢都閃爍著驕傲迫人的光輝,比深潭裏的摩尼寶珠更奪目。


    人形停住了,鯉魚聽到了他傳入她心裏的音聲:“哦?你是神龍?”


    他側躺了下來,曲起了一支胳膊,逼視著眼前的小姑娘。他的身形是如此頎碩,橫臥下來,便能丈量整個瘦西湖——他的頭在湖的這頭,足卻在湖的另一頭。


    鯉魚大著膽子,回望著他:“對,我就是神龍!”他巨大的瞳孔像一麵鏡子,將這抹纖細的紅影收攝其中。


    巨人微笑起來,鯉魚又在心裏聽見了他的話:“可你明明還是一尾小鯉魚呀。”


    “誰說的!”鯉魚朗聲駁斥,“雖然看起來還是魚,但我已經是神龍了!是水仙告訴我的,隻要做完了一千零一件好事,就能化為神龍!”


    “噢!”巨人略感驚訝,“怪不得。”在他眼中,鯉魚周身都洋溢著金色的功德之光。“你功德深厚,已經有了變化的底子,定是還遇上了什麽契機。”這才化為人形。


    “是呀!”鯉魚驚奇地說,“你怎麽知道?”


    “是百年巨蛟的血,還是西域沙蛇的血?”巨人笑道,“我猜是前一種吧?”


    鯉魚不作聲了。


    巨人又道:“小鯉魚,你明明已能化形,為何不上岸做人呢?”


    鯉魚強道:“做人有什麽好!魚喜歡誰,就和誰好,不用堆金積玉、三書六禮,生兒育女也隻苦一時,便放兒孫自遊江海。不用買田買地,不用娶婦嫁女,不用虛禮應酬,不用違心行事,更用不著那些功名利祿!人有那麽多那麽多的破事,總要照著他人心意來活,庸庸一世,勞碌白頭,一點都不好!”


    巨人道:“你說的是禽獸的活法,人有人的活法。雖然勞累,雖然要被他人目光約束,但人世有規矩,有信義,有倫理道德,有典章律法。禽獸可以吃禽獸,人不可以吃人。禽獸相愛,多為繁育,甚少從一而終。人間兒女相愛,紅繩纏腰,緣定三生,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鯉魚若有所動。


    巨人道:“人的活法,比之禽獸的活法,亦不可同日而語,不當因噎廢食。若論苦,三界六道之中,眾生皆苦,畜生苦,人苦,天人亦有五衰之苦,隻是苦法不同。但其中人身最利修行,禽獸精怪欲成正果,都要先修得人身。你如今既有這個便利,為何不去做人呢?”


    鯉魚黑墨般的眼睛裏,慢慢蓄滿了淚水:“我為何要做人?!我為何要為了什麽人委屈自己?!他們裹著麻煩的衣服,住黑洞洞的大屋子,睡幹巴巴的床,虛與委蛇地應酬,頭破血流地爭奪,總是為了他人的期望去活,總是不知道別人的心!不喜歡,永遠不喜歡!”她忿忿地呼喊著,那麽驕傲,那麽生氣勃勃,眼裏的光要讓人心碎。


    月光下,荒野靜寂之極,隻聽得見水波微微回蕩。


    半晌,鯉魚扭過頭。潮濕的烏發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發間露出的耳廓卻像半隻潔白的小蚌,兀自折射出玉石般的堅潤光輝。


    “喂!”鯉魚掬起一捧水洗了臉,道,“大個子,你叫什麽名字?!”


    巨人道:“人們叫我白麓荒神。”


    “哦,白麓荒神!謝謝你啦,我先走了。”鯉魚往岸上走,卻像碰上了什麽堅硬的牆壁,猛地彈了回來,摔在湖中。她不甘心地站起來,又往前一撲,又被彈了回來。她猛回頭,氣勢洶洶地對巨人說:“怎麽回事?你,放我走!”


    巨人不緊不慢道:“你是我抓到的魚,還往哪裏跑?”


    “什麽?!”


    “小魚兒,你真有趣,留下陪我吧。”巨人坐了起來,像憑空聳立起一座山巒。茫茫霧氣,又將他身形吞沒。“太陽快出來了……你這性子,昂揚飛動,矯矯勁質,燦如紅日之光。你就姓了李,叫昀羲吧。”


    第36章 斷情


    卻說那白秀才,他離江上岸後,便勉力收拾心情,請官媒去袁家提親。官媒遞了草帖,袁家果然應允,也回了草帖。之後,便是定帖、相媳婦、議定禮、送聘禮、回魚筷。雖是入贅,一件件禮數也做得足。袁家安排他住在袁家別院,其實離袁清蓮的閨閣也不過一街之隔。


    袁員外好神仙術,請了道士在家裏燒丹,總是把白秀才召過去談《上清經》,白秀才也隻好硬著頭皮作陪,看那些道士裝模作樣哄袁員外錢財。知道好事將定,袁清蓮見他也不甚避嫌,背人處常走近了,一塊看花說話兒。


    已是四月天氣,牡丹漸放,天和氣清。袁清蓮一身鵝黃衣裳,容光嬌豔,猶勝姚黃牡丹幾分。她采了一朵牡丹,惆悵歎息:“這花現時又香又美,明日便減了一分,到後日又減一分。待日頭毒曬,風露交侵,便枯敗不堪,萎落塵泥了。”


    白秀才見她傷春,便勸解道:“不必傷感,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本是自然之道。有死方有生,有肅殺才有生茂。”


    袁清蓮嘲道:“水仙哥哥,你不老不死,長存天地,還說什麽自然之道。”


    白秀才搖頭:“這等逆天而為,本來有悖常理,不過機緣巧合,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袁清蓮生了氣:“有句俗話:‘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你不要長生,我卻想長生。女孩兒家誰不想青春永駐?等到雞皮鶴發,還有什麽意思?”


    白秀才忙辯解:“我卻是為哪個來的?我既認定了你,以後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隻是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隻有你。等你老了,頭發白了,依然不離不棄。”


    袁清蓮嗔道:“我不管,你既然要做我的夫婿,哪能連成仙的法子也不坦白?我們做一對神仙眷侶,容顏不改,富貴長春,有什麽不好?”


    白秀才窘迫道:“委實沒有法子,實是機緣湊巧。”


    袁清蓮當真生了氣:“你不告訴我,我便告訴爹爹,不嫁你了!”


    白秀才也不願再隱瞞,索性一五一十都說了。他從家世根基說起,說到失足落江,遭遇惡蛟,再到誤吞蛟丹,化身水族,然後遇到鯉魚,沿途行善,漸漸被人奉為“水仙”……


    袁清蓮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禁不住冷笑起來:“原來如此!所謂‘水仙’,原來根本就不是什麽神仙,而是一個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白秀才如同照臉挨了一巴掌,整個人都呆了。


    “那你算什麽?!”袁清蓮氣話出口,“除了在江裏和那些魚蝦廝混,你還會幹什麽?你有顯貴家世嗎?有萬貫家財嗎?朝中有人嗎?金榜題名了嗎?你來議什麽親,有臉說舉案齊眉?!”


    白秀才被激得身子發抖,隻將袁清蓮定定瞅著。一園子牡丹花葉上露珠動搖,上下震顫。


    蜜蜂從他們中間嗡嗡飛過。


    半晌,白秀才看著袁清蓮說:“名號都是世人封的,連‘玉皇大帝’也是一樣。如今原原本本攤開了——我確乎是個不入流貨色,連個土地公也沒見過,但我待你的心是真真的。我沒有家世,沒有財勢,沒有貴戚可以仰仗,但我以忠孝立身,具滿腹才學,一旦青雲路起,便可報效國家,光耀門楣。”


    袁清蓮望著他,淚盈於睫。


    他咬咬唇,急切改口:“不,剛才幾句都是錯話,你別理我!前緣已誤,本是我錯,我不該再辯什麽了。說實話,當日救你,我本想救了人就走,就信口開河,騙你說我是神仙。若知有今日之緣,我萬萬不會如此!世人胡亂叫我一聲‘水仙’,我便應承了,還拿這名頭欺你,已是大錯。你我定情後,我沒及時吐露實情,更是大錯特錯!事已至此,你若不願……我絕不,挾恩求報。”


    袁清蓮垂首坐下,淚水滴在手裏的紅箋小團扇上。


    白秀才望著那把小紅扇,扇墜兒是一枚帶綠鏽的開元通寶。


    她困惑地搖搖頭:“我還不知道……”


    湖水靜靜,柳枝搖搖。白秀才等著她的下文,卻始終等不到。他深吸了口氣:“難道,你中意的竟不是我,而是你的神仙夢?!”


    袁清蓮突然慟哭出聲。她邊哭邊站起來,撕碎了扇子,摜在地下,轉身就跑。


    白秀才趕緊追去,追過柳蔭,迎麵便來了使女菊英。菊英忙扶過袁清蓮,攙著她上樓。


    袁清蓮淚流不止,掙開菊英的手,衝進繡閨,把竹書架上的書一把把地取下,丟下地來。菊英忙去搶:“小娘子!發作不得!待氣頭過了,再尋這些書可就難了。”袁清蓮索性將書架推倒,哭道:“理甚麽!都是這些混書誤我!”菊英險些被書架砸中,跪在地上求情。袁清蓮咬牙道:“生炭爐!”菊英驚道:“這可是春月啊。”袁清蓮大聲道:“生爐子!”


    她憑窗無語,淚眼凝噎。白秀才失了魂一樣在柳樹後站著。在她心裏,他曾像天神一般偉岸,現下又像孩子一樣可憐。她痛苦地大叫一聲“啊——”,抄起案頭最珍愛的一疊《太平廣記》,狠狠砸向雲母屏風。薄脆的碧色雲母應聲而碎,散落在一地書冊上:《逍遙遊》、《女仙列傳》、《雲笈七箋》、《神仙傳》、《酉陽雜俎》……有的是珍貴的雕版大字,有的是娟秀的小楷手抄,有的畫滿朱砂記號,有的翻得紙邊卷起……袁清蓮一本一本用力撕碎,丟在火上。火舌舔去了雲中駕車的神明、深夜來訪的鬼怪、紅袖添香的花妖、淩波起舞的龍女……春風穿簾而入,卷走了未燼的紙蝶。


    一片吹落在白秀才臉上,又有第二片、第三片落在他腳邊。紛紛揚揚,多半吹向湖水。


    他知道不需要再等了。他就是那些被撕碎的幻夢。


    可是,被撕碎是那麽的痛,痛得拚綴不起,即使化漿化塵,仍然痛徹心扉。


    白秀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很久沒去酒肆了,那日似乎喝了很多酒,又跌在陋巷裏,錢被搶了,又挨了打。下了雨,巷子裏都是爛泥。他坐在爛泥裏捧著泥玩,剛捏了個人像,就被大雨衝散。他罵了一句,又開始捏大馬,可還是被雨衝得七零八落。他惱了,伸手一拂,滿地的爛泥都跳了起來,魑魅魍魎群魔亂舞。他和爛泥人偶手拉著手,又蹦又跳,唱著兒時的歌謠。


    回到別院,他獨自臥病,燒得昏天黑地。饒是如此,他仍然自己打點東西,齊齊整整備下財禮。金銀首飾,四時髻花,彩緞六表裏,雜用絹四十匹,花茶果物,團圓餅,羊羔酒。


    東西送了過去,果然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上麵還附了一個絹袋,裏麵放著的正是寒食博來的紅團扇,和紅線穿著的開元通寶。紅扇子已經撕裂,扇骨支離,刀子一樣尖利。


    袁員外親自過來了。白秀才勉強整裝出迎。他沒有力氣去取食水,隻得走到窗邊,召集竹露跳入茶罐。鹽薑未下,茶水就被他的雙手燙沸。


    袁員外的身影是一團模糊。他陪笑著說,小女資質駑鈍,望君子另擇佳配……白秀才眼前茫茫,連回了什麽都不知道。袁員外還在絮叨,要薦他到妻舅淩波縣縣令那裏作幕客,還替他補了縣學名額,托京中門路在達官顯貴處投了行卷……這些他落魄時拚命想要的東西,如今皆已輕如塵煙。


    臨了,袁員外還是追問成仙法門。白秀才搖了搖頭。袁員外的臉色灰了下來:“難怪……”


    袁員外走了,他不動,抓著席子的手一直顫抖。他不懼雷霆霹靂,也不怕俗眼看輕,但他受不了這份自以為是的好——袁清蓮沒有全盤告訴父親。她隻是說:水仙不顧情分,不肯傳道,不如另行報答救命之恩……這算是藕斷絲連的顧念,還是最為徹底的棄絕?


    送回的紅團扇,已經完全被淚水洗褪了殷紅,現下,又一點一點,在茶爐上燒成灰燼。


    一寸丹心一寸灰。


    可他知道,他是永遠,也忘不了這紅扇子了。


    第37章 治水


    失意人來了淩波縣。


    方圓百裏,正是大旱。連日大晴,滴雨未下,春苗都萎在地裏。白秀才做了周縣令的幕客,日日見他為旱災發愁。連青草都枯焦,要從垂死掙紮的草木中取水解渴,白秀才都不忍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見到某位奄奄待斃的老人時,捫地靜候,召喚出地底深處的一捧水,潤濕老人的咽喉。


    日頭毒曬,田地龜裂。但他看著,不準備出手。法術隻能解一時之渴,不能救萬世之急。他要以另一種形式出手,以人的方式。這是集滿前人智慧的書籍教給他的,是遊曆千裏的實踐教給他的。需要時間,但不會太久。


    縣郊的山水地理圖在案頭打開。從長江支流取水,開鑿運河,連通縣郊的冷水河;同時疏浚冷水河,清理水渠,重整灌溉水網;在紅點處深挖水井。


    這是他連日奔波後設定的方案。他騎驢登涉,考察了山川地理,又查看了西郊田野和東郊菜場,走遍了縣城的街巷,跟農戶、市民攀談……


    縣令周桂承察看這番布置,挑不出什麽毛病,猶疑道:“果然能成麽?大旱還征召民夫,百姓就不會怨聲載道?”


    白秀才道:“周公是為百姓著想,如能速見成效,百姓自肯出力。我已經遊說了周遭青河縣、平陵縣、山陽縣、襄原縣,還須周公修書接洽。縣郊原有唐時修治的舊渠,可以加以利用。豪強兼並之家也占了不少水渠,此番一並疏通均濟。”


    人的方式很不容易。胼手胝足,朝黃背蒼。天上烈日炎炎,地下汗滴黃土。


    周縣令也在挑著土石,他是被白秀才逼來的,一身白肉流著泥汗,被一堆人看著,連叫苦都不能。日頭下,男人們裸著背,麻利而沉默。周縣令一個時辰的以身作則,比監工的叱罵更為管用。


    白秀才昏昏沉沉的,在溝渠裏挖著幹硬的泥土。陽光燒灼著他的背,像烤著一張熟皮。汗水流得他身體虛脫,空氣熱得像粘稠液體。他記起那熊熊燃燒的高塔,那時鯉魚還在他身邊。他笑了一下,嘴唇裂開了,很快幹得連血也沒有。含在口裏的藿香葉子,也得不到一點唾液浸潤。


    這是自我的刑罰。有那麽一會,他想著,一無所有,不如在這裏累到死去。


    這時候,前麵忽然叫起來:“水來了!後麵的人讓開!”一股髒泥濁水漫過他的腳麵,繼而一湧漫過膝蓋。白秀才一鎬插進土壁,挾起周縣令胳膊往上一托,翻身出了溝渠。


    水來了,長長一段挖通的舊渠灌滿泥湯,十天的趕挖終於初見成效。漢子們禁不住都跳下渠去,全身都泡在水裏,踩著泥漿歡呼。


    再也沒人懷疑了。水渠以最省人工的方式不斷推進,總是不失時機地獲新水進駐;城內在白秀才指定的地麵鑿井,很快就傳來了淺井出水的好消息——他行走在幹涸的地表,就聽見地下數十丈琤瑽的水響,地底的水脈清晰得像幽夜裏發光的銀河。他知道地上的河流在地下是何等的形貌,知道水和水是如何浸潤和連結,就像老樹龐大的根係枝芽,或者人體內錯綜的經絡血管。水是不會死去的,它依然活著,以凡人不能見的方式,伏於黃土,深沉地一呼一吸。


    水出了江,沿著水渠一路前行,湧入唐代開鑿的舊渠,複經新渠入城,沿著無數支渠澆灌焦渴的農田。水車吱吱呀呀,重新轉了起來。農人挑著菜苗,在地裏補種菜蔬。連鴨子都是嘎嘎嘎一片歡叫。城裏,人們拿著鍋碗瓢盆,排著長隊在井邊接水。乞兒都拿著癭瓢,痛快地灌下帶有泥腥味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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