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靜謐,衣料摩挲的聲音清晰。齊晟偏頭嗆咳兩聲,隨意擦拭了一番,先替池州渡捋好衣裳,低聲叮囑。“我先出門一趟,昨夜奔波恐怕心中也不安寧,你好好休息。”他望著池州渡薄紅未消的臉,忍不住抬手,拇指輕輕拂過他的眼尾。真漂亮。齊晟在心底暗暗感歎。這話要是說出來,就顯得有些流氓了。他輕笑一聲,轉過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側頭道。“我走了。”池州渡:“......嗯。”他凝視著對方遠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這才緩緩低頭。若有所思。-花雲間離魯山並不遠。齊晟喬裝打扮了一番,繞了些路,途徑偏僻的小鎮。即便如此,這一路上避開的眼線也不少。好在他年少在外闖蕩時性子較為狂妄,常常被人盯上,這才練出了幾分真本事來。齊晟駕輕就熟地摸到劍宗暗門,悄無聲息地打開機關潛入劍宗,他先是四處巡視了一番,見弟子們並未偷懶,這才滿意地回到自己的書房。距離被弟子察覺應當還有段時間,齊晟打算先書信一封送往苗疆。一切安好,勿念。近來並不安逸,不到最後一刻,切勿輕舉妄動。給雁歸備了不少寶物,等塵埃落定,定立即派人送往苗疆。齊晟將信紙折疊好,打開窗戶。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落在窗前,齊晟摸摸它的腦袋,將信塞進小圓筒中。“有勞了,小家夥。”信鴿歪頭蹭蹭他的手,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齊晟哼著小調回到案前,提筆列出打算贈予仇雁歸的寶物。若說這位弟媳有什麽不好,那就是對輕越實在太好。寫著寫著,齊晟的思緒就飄忽起來。也不知有什麽池州渡能用上的寶貝。但......齊晟想起先前池州渡給自己做的小木劍,那上頭作為裝飾點綴的,竟然是傳世之寶萬血珠。那木頭雖說他不認識,但看品質顯然也不是什麽普通貨色。他想要送寶物的念頭頓時被打消。罷了,待日後他們回到劍宗,他的一切都是池州渡的,若看上什麽,他定然悉數奉上。......也不知曉池州渡一個人在做什麽。也許還是像以往一樣在屋中畫符吧。他並未繼續在池州渡跟前提重煉玄九的事,想必對方心中自有定奪,若他多說,恐怕反而讓池州渡多心。分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也不知為何在某些方麵極為敏感。要是單純的什麽都不懂那還好說,就怕像池州渡這樣隻懂一半的。一半淺顯易懂的他明白了,另一半至關重要的跟他死活都說不通。也許他並非不通人情,隻是沒有開竅罷了。至少從初識到現在,池州渡慢慢變得有人情味起來,眼睛也因為有了情緒而愈發靈動。起初是知曉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經過雪貂和烏雨後,他慢慢學會觀察四周的人或物。緊接著習慣了他的存在,也有了小脾氣......再後來,想留自己在身邊,有了貪念。會想念以前,為此不惜笨拙學習旁人的模樣來討他歡心。會詢問他想要什麽,很單純的覺得給他想要的,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發現並不是那樣後,心裏也許是有了著急和難過,竟突然落了淚,還親手毀掉了玄九。那模樣都有些不像池州渡了,齊晟心裏始終有些在意。再到今日,也不知從哪裏看來的東西,竟然問他。“你不是想行房?”齊晟不是傻子,他知道單是池州渡絕不會想同他如此。應當還是因為想給他想要的,池州渡認為那是作為自己留在他身邊的條件。齊晟無奈地歎息一聲,停下筆。若說池州渡不在意他,他竟然也能接受如此離譜的條件。那仿佛無欲無求的人,也會因為他而有直白的反應,會在自己表示婉拒後,無意識地遊走著手指。但若說池州渡在意他。他似乎也聽不明白自己的告白,不懂他的感情。齊晟又是一聲歎息。若說眼前有什麽能讓齊晟感到安心的,那便隻有池州渡想要他留在身邊了。也許,日後池州渡也會願意對他敞開一點點心扉吧。總有一天,會離他近一些的。三百年太遠,池州渡也是。他想要一些能將以往與現在相連的東西,至少可以讓他伸手就能拽住池州渡。否則,若有一日對方厭倦了......齊晟沒有細想下去。他頓了頓,往後一靠,打算開始回味一些美好。眼前浮現出池州渡方才水潤的眼睛,他的眼神略微放空,似乎對這滋味有些茫然,但手指還是無意識撫摸著他的耳朵,全憑本能將他的腦袋往下按。那惹人憐惜的模樣與令人難以抵抗的力氣形成鮮明的對比。齊晟自下而上看著對方,那反應美到他忽略了窒息的難受。仿佛摘獲高嶺之花的快意令他險些......齊晟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心裏唾棄自己。青天白日的這是想什麽呢?不過,齊晟繼而陷入深思。他到底做了什麽,才讓池州渡誤會自己想同他行......那種事?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師父!”下一瞬,門被人用力推開,發出一聲巨響。魚靈越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齊晟奔來,一個躍身死死纏在他身上,“師父!”“你這小子,是生怕旁人不知道為師回來了嗎?”齊晟拍拍他的背,“都是大師兄了,你知不知羞。”見他還哼哼唧唧地不肯下來,齊晟沉下嗓音:“魚靈越。”“師父音訊全無,我們心中自然不安寧。”魚靈越見好就收,依依不舍地下來站好,正了正臉色,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齊晟。“苗疆來信,我擔心消息延誤便提前看過,信上說師父的猜測不假,但似乎......這裏頭還有古怪之處。”“據影六所言,姬府中除了師父曾經安插的眼線,還有一位......姬門主曾經十分寵愛的男寵,也在暗中幫過他們的人脫身,而姬葉君行蹤消失後,那個男寵的行蹤,也跟著消失了。”他說著擰眉,抬手輕輕拂過,一股內力將門闔上。“我們的人與苗疆暗衛閣的人依師父給的線索,追查縛魂子與另一股勢力的下落,的確有所發現,雖說並不能完全斷定,但也十有八九。”“他們喬裝打扮混入各地村莊,小鎮,這幫人對此事諱莫如深,也屬實廢了不少力氣,這才得知,那些地方私下裏竟然有賣孩子的交易,更古怪的是。”魚靈越壓低嗓音。“要的都是剛出生,亦或是剛滿月的嬰兒,而且隻有每年端午後交易,給的報酬十分豐厚,所以......幾乎這些偏遠村子的所有人都參與過,並且他們信奉者邪神,覺得這可以給他們帶來好的生活。”齊晟幾乎同一時間就想起了民宿中的懸針與古怪的銅鏡。在那偏遠破舊的山村,為何一對夫婦成婚三年依舊沒有孩子,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釋。“每年端午後。”齊晟喃喃,低聲詢問“今年已然過了,可有發現他們的行蹤?”“跟在村名身後倒是遠遠看見過,的確是有這一夥人,但我們擔心打草驚蛇,始終不敢追上去探。”“嗯,切勿輕舉妄動。”齊晟眼神有些凝重,“知曉有這幫人,就已經足夠了。”“就怕......”魚靈越:“就怕什麽?”齊晟喃喃。“既然縛魂子沒死,那麽先前追隨他的那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