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少主,今日是仇統領親自領著訓練,應當是驗收這段時日的成果,似是不太滿意,故而……延遲了些許。”左少主狹長的眼睛微咪,冷嗤一聲正欲開口,耳畔便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動靜。“叮鈴”他眼神微變,像是感應到什麽,立即站起身。在一旁守著的暗衛大氣也不敢出,驚疑不定地望向少主腰間。雙生鈴響,是齊宗主危!左輕越蹙眉,神情有些凝重,垂首將腰間的雙生鈴打開,就著邊緣劃破指尖,讓血滴入其中。一隻靈蠱探出頭,展開半透的翅膀,感應什麽似的在空中晃悠了一圈,緊接著朝一個方向飛去。左輕越從腰間的錦囊中取出雙生靈盤,不多時,兩隻幾乎生得一模一樣的靈蠱落入其中。兩隻玲瓏角相觸,左輕越抬手有規律地晃動著雙生鈴,不知聽見了什麽,眼神略深。一陣風帶著熟悉的氣息匆匆而來。仇雁歸聽到動靜後立即趕了出來,見左輕越背對著自己並未出言打擾,而是望向一旁跟著的暗衛。那暗衛朝他露出一個為難的神情,搖了搖頭。好在片刻後,左輕越就收了靈盤,將蠱蟲重新放入銀鈴之中。“是齊宗主?”仇雁歸詢問。“嗯。”左輕越頷首,若有所思:“看來他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既然能動用雙生靈蠱,必然是身陷囹吾,無法脫身。不得已,才冒險一試。“可有交代什麽?”左輕越動作一滯,走近牽起他的手,笑吟吟道:“嗓子怎麽啞了,快坐下喝口茶緩緩。”仇雁歸一愣,但還是順勢坐下。......仇統領的嗓音悅耳,哪有半點啞?杵在一旁的暗衛方才在心中腹誹著,繼而就對上了少主冰冷的視線。他背後一涼,刹那間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還請少主吩咐。”左輕越遞給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據傳聞,幾十年前銷聲匿跡的縛魂子鍾嘯奎死在了眾門派圍剿之下,但當初眾人隻覺得他窮途末路定然無法存活,實則也無人見過他的屍首。”“齊晟似乎發現了什麽,猜測此人極有可能還活著,且一直隱藏在暗處……吩咐下去,查探各地可有嬰兒遺失,而後順藤摸瓜,以此推斷這其中是否真的有古怪。”“另外,暗門姬葉君行蹤有異,若猜測屬實,恐怕早已與縛魂子一派沆瀣一氣,命影六即刻前往影宗去探姬葉君是否失蹤。”左輕越一揮袖袍。“聞聲長老之子元梓羥是齊晟的人,自會接應。”“是。”暗衛領命退下。身後傳來一聲遲疑地詢問。“那,齊宗主呢?”左輕越背影一僵,那夜自己不屑的嗓音在耳畔回蕩。“那老妖怪隻會避人,可沒那閑心找人,他還能真看上齊晟不成。”“......”仇雁歸見狀,心中隱約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少主?”左輕越轉過身,難得沒有直視仇雁歸的眼睛,抬手輕拂過鼻尖。“......似乎,被老妖怪捉走了。”-屋簷上落下一隻燕子。的動靜傳來,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鳥啼。“……在十二城陽春湖,傍晚……”池州渡依舊堅持不懈地給他講故事。齊晟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在心裏接道。傍晚遇見一個醉酒的老翁求老天賜他一段夕陽紅。心聲與池州渡的嗓音完美的重合在一起,齊晟漫不經心的神情一頓,有些發怔。他倒是莫名其妙都聽進去了。池州渡的手一下下撫摸著他,齊晟的思緒也逐漸飄遠。一連又過了幾日,想必輕越雁歸已經收到了他的請求,派人去探虛實,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劍宗的三位徒兒……不。齊晟心中一沉。如今,隻有兩位了。小魚煙淼都十分聰慧,想必也已經猜到了什麽。眼前閃過陽一滿是血汙的麵容,他心中一抽,立即掐斷了回憶,不願再繼續深想。……罷了。小小的身軀靠在一具溫熱的軀體上。齊晟忍不住想。若他是門前那隻整日隻會吃草的野兔,是池塘中愜意的錦鯉,亦或叢林樹上盤著的蛇。會不會稍顯自由一些。他們的世界裏沒有彎彎繞繞,也沒有過於濃烈的愛恨,眼中之物便隻是眼中之物。不似人,會透過萬物尋找某個影子。正如他透過池州渡看見了過往的自己一樣。若他從未遇見過池州渡。如今是否……齊晟心中一驚,有些迷蒙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他忍不住皺眉。果真是被困久了,竟下意識想著逃避。耳畔不知何時陷入了寂靜,倒是令人莫名不安起來。齊晟仰躺著等待了一會兒,見對方依舊沒有動靜,這才不動聲色地眯起眼悄悄朝上瞄去。長睫籠罩之下,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層陰影,但隱約能瞧見對方低頭的動作。齊晟見狀趕忙緊閉雙眼,挺屍般一動不動。那隻一直安撫著他的大手微微收緊,將他捏在手心。池州渡分明沒有開口,他也瞧不見對方臉上的神情。但齊晟卻讀懂了他的情緒。焦躁、隱忍。池州渡手上的力道不斷增加,就在齊晟隱隱覺得窒息又強撐著不願開口之際,對方卻陡然卸了力。身子懸空了一瞬,被安放至柔軟的被褥上。耳邊的腳步聲遠去。齊晟睜開眼,隻來及看清消失在門後的青色衣擺。他在原地愣了半天,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這是池州渡第一次毫無預兆的丟下他離開。若想得美些,說不定在過幾日就覺得無趣,放他離開了。不過……齊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池州渡掌心的溫度其實很燙。他轉頭朝床榻上的原身望去,神魂並無動蕩,應當並非之前古怪的情況。齊晟心中其實有許多話想問。比如為何將他困在此處,又如此悉心照料。比如他瞥見池州渡後頸的咒紋。比如,為什麽不願提起守宮,這其中究竟有什麽淵源。......但每每想要開口,心裏就會升起逃避的念頭。漠視並非他本意。隻是他們像是深深墜入了泥潭,即便伸手就能碰到,也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以至於,連最熟悉的溫度也變得陌生起來。即便伸手碰到,也會遲疑地畏縮。“哢噠”直到門再度被推開,齊晟才猛地驚醒,不知覺間他竟盯著門口看了許久。齊晟立即閉上眼睛,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靠近,心也跟著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