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承當初是同情蕭棧,後來為蕭棧能力所動,漸漸也覺得蕭棧真是那池中的龍,總有一日能飛在天上,所以也願意賭一把,將前途命運壓在他的身上。


    隻是現在情勢卻是不大有利,蕭衍是太子,蕭棧隻是慶王,這似乎已是定局。


    但他不願意蕭棧灰心,安慰他:“也許上天還願意給你個時機,讓你一展抱負。”


    蕭棧突然笑道:“上天管不了這麽多,時機是要我自己去創造的!老師,上天從來沒給過我好機會。我不相信他!”


    沈良承一瞬間想通了許多事。


    蕭棧從懂事起就開始為自己謀劃每一步,先是溫飽,後是學問,然後,是自己的實力。


    怎麽可能六兒病的要死的時候,就被蕭棧正好不計前嫌的救活了呢?


    怎麽可能誰也沒見過的東昌國公主就被傳成醜陋不堪了呢?


    怎麽可能蕭棧希望嚴家什麽時候向他示好,就什麽時候示好呢?


    ☆、第 12 章


    果然。


    第二年夏,太子結黨,買官賣官,串通吏部官員在京畿要職上安插自己黨羽,一年之間收受賄賂就過百萬兩。


    聖祖大怒之下,廢了太子,改號敬王,圈禁東宮。


    是年秋,聖祖突患惡疾,纏綿病榻,神智不清。


    眾位皇子中,除了已經早就封王去了封地的四人之外,都積極在聖祖病榻前侍疾,唯獨蕭棧,每次隻到聖祖寢殿之外,讓太監稟明後,就在殿外安靜候著,不進去,也不多言,到得天黑了就走,每日如此。


    然而聖祖的病雖來的急,卻沒有繼續惡化的趨勢,但一時三刻也沒有起色,朝中一切事務都由丞相與翰林院一起商議處理。


    到了第二年春天,眾皇子都沒有了耐性,常常隻是在聖祖麵前露個麵就走了,隻有蕭棧依舊。


    聖祖四十一年,四月初七夜。


    沈良承在府裏擺了一桌酒,宴請翰林院大學士李治幹。


    李治幹在這大學士位置之上坐了二十幾年,當年聖祖初登大寶的時候,他就是聖祖麾下的智囊,擔任大學士以來,聖祖一切詔書都由他親筆起草,那一手銀鉤鐵畫的書法就抵得上聖祖口諭。


    而翰林院裏,隻要是他說一句擔得重任,便是孫丞相也會給足麵子。


    沈良承這次的宴請絲毫不避諱,待到李治幹一就坐,便遣了閑雜,隻留下兩人伺候,親自為李治幹滿了酒,並命人端出一木匣來。


    “近日聽聞先生不適,學生特意尋來些物件,請先生看看,能不能略微寬心。”


    李治幹捋著鬍鬚,往那匣子裏看了看,手上頓了一下。


    裏麵裝的並非金銀珠寶,而是京郊一塊千頃良田的地契,另外還有刑部兩份卷宗,上麵明晃晃的蓋著結案兩字。


    李治幹為官這些年,雖然不貪,但也算不得清官,那一塊地他兩年前就看上了,但奈何禦林軍統領韓鬆也一起看上了那地,兩人明裏不爭,暗下卻各自想辦法,拉鋸了兩年也沒能將這地據為己有。


    開春的時候,李治幹的孫子出外遊玩,偏巧遇見了那統領的弟弟,兩人你來我往,沒有好言,便動起了手,互相都受了些傷。


    那統領的弟弟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尋了由頭,將李治幹的孫子抓起來關在了刑部大牢。


    禦林軍因是皇帝私軍,各方勢力均不放在眼裏,李治幹雖然能量不小,卻還是沒能將這事平下來。這兩件與他孫子關係的案子就這樣掛在了刑部。


    李治幹極其疼愛這長孫,正在為這件事煩惱、奔走,不想沈良承卻為他解決了。


    他朝沈良承看了看,道:“沈大人倒是好本事,老夫從前可沒瞧出來呢!”


    沈良承站起身來謙遜道:“先生折煞學生了,在先生麵前,不敢虛言,實是韓統領與學生妻弟有些感情,學生這才能勸得他罷手而已。”


    李治幹點點頭又道:“老夫這裏先謝謝沈大人了,不過,翰林院學士現下沒有缺任,你這大禮老夫可不敢就收了啊!”


    沈良承笑道:“先生想錯了,學生自知才學有限,不敢妄想躋身學士之職。隻是想求先生能為學生某個戶部侍郎的差事。”


    李治幹一愣。


    他追隨聖祖這些年,對聖祖心意十分了解。聖祖原本十分欣賞沈良承,但自從沈良承擔了蕭棧師傅之後,就甚少再重用,李治幹心中自是明白,聖祖有心提防蕭棧,是以也對沈良承不冷不熱,這時候收到沈良承的這份大禮原本是以為他想要學士一職,正覺得難辦,卻沒想,沈良承所求的竟是要離開翰林院。


    翰林院向來與皇帝走得近,大學士更是接任丞相的熱門,隻聽說有送禮要進來的,卻沒見過送禮為了要出去的。


    沈良承為李治幹滿了一杯酒接著道:“先生也知道,聖祖不喜歡十一皇子,學生運氣實在不濟,任了十一皇子的師傅,以後隻怕也沒什麽更好的發展了,與其求個得不著的理想,不如尋個好衙門,得些實惠。”


    李治幹略一想,也覺得沈良承所說的確是實情。


    又見他說的誠懇,心裏的戒備這才放鬆了下來,喝了杯中酒安慰道:“沈大人才學老夫是知道的,雖說離開了翰林院有些可惜,但既然你想另尋前程,老夫就為你舉薦舉薦,結果如何就看孫丞相了。”


    沈良承立時欣喜,站起身來又為李治幹倒了酒,連連道:“學生謝過先生,孫丞相那裏還請先生多費心了。”


    說著又從懷裏拿出一千兩金票來道:“先生為學生奔走,不敢叫先生為學生破費,這些請先生勉為其難先收下罷。”


    這件事在李治幹這裏幾乎不必多費什麽心思,他裏外實惠得了不少,頓時開懷,與沈良承推杯換盞喝了好些酒,當晚就宿在了沈府。


    聖祖四十一年,四月初八晨。


    聖祖突然病重,傳了孫丞相、大學士覲見。


    等到諸位皇子得了消息趕到時,聖祖床前隻有蕭棧哭跪在地,被聖祖拉著手,口中不停急道:“父皇!父皇三思啊!兒臣愚笨,怎麽能但得起君主重任?父皇三思啊!”


    諸子聽見這話,一時間驚得無以復加,跪地一片,俱是你看我,我看你,難以相信。


    聖祖此刻已不能言語,隻瞪著蕭棧,費力搖晃著蕭棧的手,嗬嗬發聲指著殿內書案處。


    蕭棧不明其意,隻跪在聖祖榻前傷心,見聖祖執著的指著,便涕咽著將聖祖身邊貼身伺候的老太監找了來。


    老太監此刻早已慌張,聽了問話,顫抖著聲音道:“聖祖自知……病,病重,所以在案底機關裏……放了,放了密詔……說,說他日駕崩時,由大學士與丞,丞相親啟,宣密詔,立新君……”


    蕭棧回頭看了聖祖一眼,哀聲道:“父皇,眾位兄長都在,兒臣去取出來吧!”


    老太監聽了這話張了張嘴,抖著道:“奴……奴才為十一皇子代勞吧……”


    說話間顫巍巍的站起來,往那暗格而去。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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