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菁輕哼一聲,說道:“好吧,您不說我就隻有一條條問了,當年祖母為何要選在那日出門禮佛?”


    老夫人搖了搖頭,仿佛洛琳菁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包容地回道:“當年你母親體弱,又快要生了,我也是擔心她,才想著去寺廟為她和孩子祈福,哪想到事情竟這麽巧,她當日就早產了!”


    這些都是整個洛府都知道的事情,老夫人也沒費心去掩飾,回答得有理有據,洛琳菁卻是笑了。


    “據我所知,祖母一向虔誠,去禮佛之前都要提前三日,齋戒沐浴,方能成行,為產婦和孩子祈福就更要誠心了,為何那日如此匆忙,說出門就出門了?是在躲避什麽呢?”


    老夫人呼吸一滯,她身為洛府輩分最高的人,想要做什麽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行程,當年她倉促出府的事,隻有身邊幾個親近的嬤嬤知道,就連嶽棋都不知曉,洛琳菁又是如何得知?!


    老夫人還在疑惑驚怒之時,洛琳菁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她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表情。


    “祖母還記得,當年和我父親說過的話嗎?逝者已矣。光耀洛府的門楣,需要一代一代的人去努力,當年父親聽了祖母的話,放下了兒女情長,做出了對洛府來說最好的選擇,那麽現在,祖母您打算怎麽選?”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驚訝的話,這一刻,老夫人心底猛然生出無盡的彷徨與恐懼。


    老夫人驚恐地盯著坐在身邊,身姿挺拔,目光平靜幽冷的女子,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孫女,反倒像是看一隻極其危險的凶獸。


    洛琳菁不僅知道當年她倉促離開洛府的事,甚至還知道她與成奉說的話,這怎麽可能呢?


    那時候嶽畫剛死,成奉也還年輕,情緒激動,大喊大吼,在院子裏就嚷著要休妻,她不得不讓蘭嬤嬤將一眾奴仆全部趕出院落,命他們不得靠近院子百步之內,之後才苦口婆心地勸了兒子大半個時辰。


    當年那些話,唯有他們母子倆知道,洛琳菁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十七年前,她才剛剛出生而已!


    她還知道什麽?


    第一百零九章 有舍才有得


    老夫人心跳如雷,額頭上的冷汗悄悄落了下來,洛琳菁還是那樣麵無表情,清清冷冷地看著她,一雙黑眸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空洞又深邃。


    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氣涼氣,徹底明白了洛琳菁的意思。她在逼迫自己,是選擇與她為敵還是站在她這一邊。


    若是今晚之前,老夫人或許還會猶豫,此時此刻,她卻已經明白,到底應該怎麽選。一個是已經發展到頭的姻親家族,一個是深不見底,琢磨不透的孫女。不需要多想,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老夫人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地開口說道:“哎……家門不幸。章氏進門的時候,正是你父親和母親感情最好的時候,畢竟你母親是那樣溫柔的女子,又相伴多年,兩人的感情自然深厚。可是章氏畢竟是正室,年紀又小,哪裏咽得下這口氣,處處與你母親為難,尤其是你母親懷上你之後,她便更加忍不下去了。我那日匆匆出府,確實是聽說她又去找你母親麻煩了,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我老了,看著心煩,就想著幹脆躲出去罷了,也能順道去廟裏為你們母子祈福。隻是沒想到,你母親那一日竟會早產,還難產了。”


    洛琳菁一言不發地聽老夫人說那些帶著血淚的往事,心裏沒有一絲波瀾,有的隻是再一次的確認,洛家的當家人是多麽冷血無情。


    她剛回洛家時,小姨就曾問過她,在洛家是否要收斂一些,她的回答是:不用。


    不管是洛老夫人還是洛成奉,都是一樣的人。在他們眼中,人隻分有用還是無用。當你無用的時候,就算百般討好伏低做小,他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該欺壓、該放棄的時候毫不手軟,但當你有用的時候,就算你肆意妄為囂張跋扈,他們也會對你和顏悅色溫情無限。


    這就是洛府。


    當年無用的是她母親,是她小姨,是她,所以她們活該被舍棄,如今,無用的變成了章氏,結果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看,如今在她祖母口中,章氏不就成了罪魁禍首了?


    洛琳菁涼涼一笑,回道:“祖母的意思是,當年的一切,都是章氏所為?害我母親早產,大出血的元凶都是她?”


    老夫人敏銳地感覺到了洛琳菁眼中的冰冷與周身氣息的變化,微微垂眸,再抬起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從容,溫聲解釋道:“祖母並不是這個意思,章氏雖然嬌蠻,卻也不是狠毒之人,那日她與你母親確實有衝突,兩人都動了胎氣,害你母親早產甚至難產,應該不是有心算計的結果。她將府醫請過去,也是因為她真的動了胎氣,隻能說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好輕鬆的四個字。老夫人說的話,她不會全信,但也不會不信,當年發生的事,她總會找到答案的。


    洛琳菁不再與老夫人糾纏章氏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繼續問道:“當年我母親身邊的丫鬟和接生的穩婆如今在何處?”


    洛老夫人沉吟片刻,還是如實回道:“你母親身邊的丫鬟是自己從嶽府帶來的,嶽畫去世之後,她便大病了一場,身體徹底垮了,求了你小姨放她出府,回家去了。至於那穩婆……當年接生的時候,她都五十多歲了,也不知如今是否還在人世。”


    這件事最關鍵的人物,還是當時跟在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和接生的穩婆,但這兩個人,應該沒這麽容易找到,她現在擺明了要找這兩個人,真正的幕後黑手應該會害怕她找到吧。


    她最怕的是對方按兵不動,隻要有所行動,她就會知道。小麻雀這十來天也沒有白忙活,洛府的每個角落,如今可都有它的好朋友負責盯著呢。


    對了,還有一個人,她倒是可以親自去拜訪一下,洛府的府醫——王大夫。


    他在洛府待了近二十年,當年的事,想必他是知道一二的,不管是早產還是難產,都不關他的事,他到的時候,母親已經回天無力了,那麽當年的事,他手上沾染的血腥應該不多,隻要利益給的足,相信他會願意透露些小秘密的。


    暫時問完了想問的話,洛琳菁也不願多待,起身行了個禮,說道:“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小姨怕是要擔心我了,祖母也早點休息吧,孫兒告退。”


    老夫人依舊笑得慈祥,低聲回道:“好,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洛琳菁前腳才走出房門,老夫人臉上的笑立刻消失無蹤,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身子一軟,無力地靠向背後的軟墊。


    她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心力交瘁芒刺在背的感覺了。


    良久,老夫人才緩過來,呐呐地自語道:“這丫頭比我預料中的還要厲害,她到底是如何得知那些往事的?”


    越是未知的,神秘的力量,越讓人懼怕和不安,洛琳菁才回來十幾天而已,除了那場荷花宴,她甚至都沒出過那座小院的院門,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還是說,這六年來,她雖然不在皇城,手裏卻已經培養出了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打探洛府秘事的勢力了嗎?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蘭嬤嬤看到老夫人的臉色再度泛白,連忙上前一步給老人家順氣,她今天也被嚇得不輕,很多她都不知道的事,阿韭小姐居然知道,難怪主子如此驚恐。


    蘭嬤嬤一邊給老夫人順氣,一邊壓低聲音,憂心忡忡道:“萬一真的讓阿韭小姐將當年的事情查實清楚,豈不是……”


    老夫人一把抓住蘭嬤嬤給她順氣的手,力氣大到蘭嬤嬤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許久過後,老夫人才緩緩放開蘭嬤嬤的手,眼中盡是疲憊,眼神卻已經平靜許多,她淡淡地回道:“都是孽債,好在洛府還有洛珺和洛玹在,那丫頭就算要報仇,也不會動他們,隻要洛家還有男丁能更上一層樓,洛府就有重新問鼎頂級世家的希望,該舍棄的便舍棄吧,有舍才有得。”


    說完,老夫人便拿起了放在旁邊的佛珠,神色平靜安然,甚至可以說是滿含慈悲地念起了經。


    蘭嬤嬤默默退到了老夫人身後,垂眸靜立,耳邊聽著韻律奇特的誦經聲,心中卻一陣陣地發冷。


    被舍棄的人中,絕對不止章氏一人,為了洛府的榮耀,主子什麽都可以舍棄,包括自己的兒子、孫子。


    第一百一十章 你好看你更好看


    翼王府位於皇宮的左側,皇城的中心位置,在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皇上依然大手筆地為常年駐紮邊城的翼王建了一座親王府,當年為了建這座府邸,推平了周圍幾座大宅,甚至還占用了原本屬於皇宮的一小片地方,可見皇上對翼王的器重與偏愛。


    翼王府內,建有一個大型練武場,翼王在府裏的時候,幾乎都是卯時開始練武,巳時結束,然而今日,王爺隻練了兩套拳法和一套刀法就離開了練武場。


    此時才剛剛辰時而已,小廝有些疑惑,他知道王爺早上要出門,但那不是巳時嗎?平日裏王爺都是提前一刻鍾結束,然後沐浴更衣出門,今日怎麽提前了一個時辰?


    雖然不解,小廝也不敢多問,為王爺準備好溫水便退了出去,常年的軍旅生涯,王爺已經習慣了沐浴時不用人伺候,他也就隻能默默守在屋外等候。


    等了比平常多一炷香的時間,才聽到屋內傳來動靜,小廝立刻推門而入,將早就準備好的衣袍送到王爺麵前。


    拿起外袍一瞬間,殷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黑色中衣,眉頭微皺,低聲說道:“換另一件。”


    “是。”小廝連忙點頭,回到衣櫃前,捧著另一件外袍,快步跑了回來。


    殷綏盯著新拿來的黑袍看了一會,又說道:“再換一件。”?!小廝摸了摸頭,“哦”了一聲,又跑了出去。在衣櫃前看了一會,想到王爺兩次都不滿意,可能是嫌衣服不夠正式,畢竟已經回到皇城了,還是應該穿得華麗些,小廝抱起兩件繡工精致的外袍再次跑了回來。


    小廝小心翼翼地將手裏的外袍呈上,暗暗觀察王爺的神色,果然看到他麵無表情的臉上,帶著幾分不滿意。小廝低下頭,抿著唇,努力思索著王爺今日心情不好的原因。


    殷綏的心情確實不怎麽好,昨日見麵的時候,她就問過他是不是特別喜歡穿黑衣,回想了一會,好像確實每次見麵的時候,自己穿的都是黑色的衣袍,沒有一點新意。


    殷綏第一次正視起自己的衣著,可惜巧婦難為無米炊,他的衣服全都是黑色,現在就算想換一身也來不及了。


    良久後,他忽然看向小廝,問道:“你覺得,哪一件比較好看?”


    小廝一臉茫然,不都一樣嗎?都是黑色的,款式也差不多,就是布料有點區別,哦,有兩件繡有暗紋,顯得華麗點,但……穿在王爺身上,都差不多啊。


    對上自家王爺黑沉沉的眼睛,小廝背後一涼,腦子飛快運轉,瞬間就把原來要說的話咽了回去,認真地回道:“小的眼光差,分不出好賴,不如讓靜羽姐姐來看看?”


    以前王爺剛去軍營的時候,隻帶了裴溁一名侍衛跟隨,前幾年王爺領大將軍職之後,就讓裴溁正式參了軍,領了軍職,不再是王府的護衛了。小廝也是從那時開始,才成了王爺的仆從,在王爺回皇城的時候,隨行伺候,所以他對王爺的喜好其實並不怎麽了解。


    靜羽姐姐卻不同,她從小就伺候王爺,王爺駐紮邊城時,都是她負責管理王府中的婢女和嬤嬤,兩年前她還嫁給了王府的管事,在王爺麵前也有幾分臉麵,請教她肯定是沒有錯的。


    聽了小廝的話,殷綏想了想,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女子應該更懂得女子的眼光,他確實是應該聽聽靜羽的意見。


    小廝頂著王爺“要你何用”的目光,僵硬地跑了出去。


    很快,小廝帶著端莊秀雅的靜羽回到了屋內。


    一路上小廝已經將王爺今早的異樣一一說明,靜羽也猜不準王爺心中所想,隻能謹慎地問道:“王爺今日要去做什麽?不同的場合穿不同的衣衫,合適才最為妥當。”


    “會友。”


    會友需要如此鄭重?她在王爺身邊也服侍了十多年了,可從來沒見王爺這般講究過,靜羽不敢怠慢,繼續問道:“是平輩還是長輩?”


    “陪平輩去拜見長輩。”


    靜羽在腦海中過了幾遍皇城中與王爺有交情的平輩,又想了想有資格讓他們家王爺前去拜會的長輩,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來。


    被王爺銳利的黑眸緊緊盯著,靜羽額頭都冒汗了,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看被隨意放在一旁的三四件外袍,認真考量一遍之後,指著一件銀線精繡流雲圖案的黑袍,說道:“不如穿這件吧?穩重又不失華貴,既顯出了拜見長輩的鄭重,與平輩共處時也不顯突兀。”


    殷綏隨著她的指尖看去,滿目質疑,冷聲問道:“這件好?”


    靜羽咽了咽口水,用力地點頭,一臉肯定地回道:“對,極好的。”她算是看出來了,王爺其實也不知道哪件好,若她不給出一個無比肯定的答案,估計這衣服能選上一個早上。其實每件都差不多,若是為此遲到了,那才是真的失禮呢。


    殷綏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件黑袍,鋒利的眼神若是能化為實質,這件衣服怕是都要變成碎布了。


    就在靜羽快要堅持不住,考慮是不是該改口的時候,終於聽到自家主子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就這件吧。”


    靜羽和小廝同時鬆了一口氣,太嚇人了……


    剛到巳時,洛琳菁便打開了洛府側門走了出去。


    她一貫守時,不喜歡讓別人等待,同樣也不愛等待別人。當看見側門旁早早停著的一輛藏青色馬車,以及站在馬車旁,身姿挺拔一身黑袍的人時,心情也更愉悅了幾分。


    為了拜見大師兄,洛琳菁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墨色的長發用白玉發簪挽了一個高高的發髻,將她的臉整個露了出來,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粉色的菱唇,再加上微微上挑的雙眸,組合起來,便是一張高冷清傲的絕美臉龐。


    她看到殷綏心情還不錯,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兩汪梨渦若隱若現。


    殷綏微微眯眼,覺得自己第一次被一個女子用一張臉晃花了眼睛。


    叮,收到來自殷綏50點魅力值。


    ……若不是走在平地上,洛琳菁可能會一個踉蹌摔一跤。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一見麵就送魅力值的人。


    哎呦嘿~


    係統怪叫了一聲,雖然它什麽閑話都沒說,洛琳菁卻莫名地覺得臉有點熱,輕咳一聲,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她主動打了聲招呼:“早。”


    “早。”


    低沉的嗓音依舊悅耳,像是絨毛拂過了耳蝸,有點癢,洛琳菁抬手揉了揉耳朵,同時也注意到今日的殷綏好像有些不一樣。仍然是一襲氣勢逼人的黑袍,袖間和衣襟上的流雲圖案將他襯托得更加貴氣,最主要的是,他的腰間還配了一條白玉腰帶,黑與白的衝突,將他完美的身體比例和勁瘦的腰身展現得淋漓盡致。


    洛琳菁暗暗感歎,上次相親宴上,他都沒穿得這麽俊,拜見大師兄他卻如此鄭重,果然是尊敬前輩的好青年。


    洛琳菁忍不住讚了一句:“你今天的裝束很好看。”


    殷綏眸光閃了一下,喉結上下滑動,低聲回道:“你更好看。”


    “……”


    哈哈哈,尬聊二人組。係統魔音般的笑聲繼續在耳邊環繞,洛琳菁差點維持不住臉上故作平靜的表情,嘴角勾了勾,說道:“走吧,時間快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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