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佳麗這麽些人,卻偏偏讓他不敢去動心了,這其中有漫漫的緣故,但更多的是因為她,跟她在一起以後,再看任何人,也都隻是她的影子而已。


    可是現在有機會讓她回到從前,他卻不敢輕易做決定了,若是讓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如何能麵對所有的事情。


    與其讓她痛苦的活著,不如讓她靜靜的離開。


    ☆、落地成雪


    沈靜辰受傷之後,身子骨更加不如從前了,似乎被暴雨侵襲過的花朵,還沒有盛放,就凋零了。


    輕舞閣被宗政修文下了禁令,除了太醫以外,其餘人都不得入內,在這寒冷的冬季,更顯淒涼。


    宗政修文時常會過來瞧瞧,但是總是挑沈靜辰睡著的時候,管彤越來越瞧不透宗政修文的心思,他每次都坐好久才離開,可是卻是一言不發。


    這日雪剛停下,宗政修文離開了輕舞閣,慢慢的往回走去,靜悄悄的小徑上麵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


    他披了一件及地的黑色金絲披風,披風掠過地麵,帶起了些許的雪花在空中飛舞。


    二福提著宮燈走在一側照著明,幾個丫頭拿著暖爐跟在後麵,時不時的哈著氣,抵禦著睡意與寒冷。


    前些日子被砍掉的老樹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根,被積雪埋了起來,像一個土堆。


    萬千的心思與熱血都被埋在了地底下,無人記得曾經的種種,連自己也會慢慢的遺忘掉。


    他緩緩的走到樹根前,拿出前幾日方樂留下的藥瓶,打開蓋子,手緩慢的傾斜下去。


    “陛下,請三思”


    二福不忍心他如此決絕,看似下了極大的決心,實際上冰封的是自己的心。


    “朕已經做好決定了,她記起來不如忘記的好”


    即使忘記的結果是讓她香消玉損,可是總好過帶著不堪的記憶過餘下的這半生。


    “父皇,誌兒請您三思”


    不知道何時誌兒也來到了身前,他連披風都沒有披,隻穿了件單薄的外衣,直挺挺的跪在他麵前。


    他眼神中的堅定讓宗政修文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時候,那麽倔強的想留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一個也沒能留下來。


    那個時候自己也是這樣求著皇額娘的,希望她不要殺漫漫,饒過漫漫一命,可是最終抵不過命令,親手了結了那個自己愛過的女人。


    之後的人生中,每次想起都悔恨不已,他這一生跟皇額娘的關係也從來沒有緩和過。


    “你怎麽過來了?”


    “我都聽見了,阿瑪跟那個人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晴妃娘娘就是誌兒的額娘是不是?”


    “是”


    “既然是,為什麽父皇不救額娘呢?”


    “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可是誌兒看到的是父皇明明有治癒額娘的藥卻不肯給額娘服用”


    “這個藥,如果你額娘清醒的話,她也寧願不要服用,很多時候活著也許更痛苦”


    他將藥水傾灑而下,藥水緩緩的落下,融化在雪中,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誌兒的眼淚洶湧而下,一雙眼惡狠狠的瞪著宗政修文,似乎從來不認識他一般。


    “如果恨我,就好好跟著先生學本領,把我從這皇位上踢下去,這些日子,如果想去看你額娘就去吧,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留下誌兒一個人默默的跪在雪地中,誌兒用手將藥水沾透的雪捧在手裏,他想把這些雪收藏起來,可是雪卻融化的越發快速。


    ☆、我等你


    沈靜辰醒過來了以後,沉默了許多,很多時候都斜倚在床榻上,一言不發,眼神如同夜空般深邃空靈。


    管彤怕她想不開,總是在不遠處陪著她,內心其實知道她這餘生在這皇宮中隻怕是沒有出頭之日了,沒了映陽的羈絆,宗政修文也不常過來了,她昏睡的時候還過來幾趟,等她清醒了,卻不過來,管彤想,宗政修文隻怕心裏也過不去這個坎了。


    在這個宮殿裏麵最怕的便是心裏存了芥蒂,像繩結一般解都解不開了。


    管彤過去幫她掖了掖被子,順便加了些碳火,這宮殿裏麵靜的冷了起來,碳火的劈啪聲更加清澈。


    “娘娘還是該打緊些,病剛好,可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是不是下雪了?”


    她卻答非所問的說道。


    “是呢,這一年年的過的太快了,有時候想想似乎自己昨天才剛進宮呢”


    “是過的快”


    自己這一生仿佛隻是睡了一覺便已經到了盡頭。


    “管彤,我想出去走走,給我找件披風”


    “娘娘這夜深雪大的,還是明日再說吧”


    管彤瞧著外麵風月呼嘯的模樣,著實不放心。


    沈靜辰卻自己慢慢收拾著下了床,管彤知道拗不過她,便幫她穿戴起來。


    “娘娘,奴婢說句不該說的,以後的日子還是要過的,該忘記的就忘記吧”


    “很多事情並不是想忘就可以忘的”


    如果可以忘的話,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就不該再回來,現在自己到底是誰自己也分不清了。


    管彤陪著她慢慢從雪中踏過,她身體虛弱的很,兩個人走的極慢,雪花打在臉上,冷冷的,手卻不想去拭去,任由它在臉上化開。


    拐了幾個彎,在一個花園的地方停了下來,糙木都被雪掩埋起來,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任何東西。


    “原來已經不見了”


    這些年終究是都變了,人也變了,物也變了。


    “娘娘說什麽不見了?”


    “那邊以前長了一棵樹,我那個時候不開心的時候總會倚在樹幹旁邊睡一覺”


    管彤聽的一知半解,天冷的她耳朵都癢了起來,一時也沒有心思追究,便隻當她在說著胡話。


    “管彤,我現在該愛的也愛不了了,該恨的也恨不起來了”


    恨恨愛愛早已經分不清了。


    “娘娘回吧,天太冷了,你隻當可憐可憐奴婢”


    沈靜辰瞧著她耳朵鼻子都凍的通紅了,便點點頭示意她往回走。


    回去走的時候,她身子骨更加孱弱了,大半個身子都倚靠在她的身上,管彤費力的支撐著她,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


    “娘娘,你再支撐著些,我們等下就到了”


    管彤話音剛落,沈靜辰就吐出了一口鮮血,點點滴滴的灑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管彤嚇的有些不知所措,一張臉滿是驚恐。


    “管彤,我走不動了,你去叫人過來”


    沈靜辰不忍心讓她擔心受怕,安慰她道。


    管彤想去叫人,卻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放心,我還可以撐的住,去吧,我等你”


    ☆、我想見見他


    管彤在雪中慌亂的奔跑著,地上的雪積的有些厚,一腳踩下去,雪都淹沒了腳踝,想跑都跑不動。


    一眾小廝和太醫都跟在她後麵跌跌撞撞的往前走,雪越下越大,打在人身上有些尖銳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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