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勤本想若是她在無理取鬧,直接便下令殺了便是,卻沒想到峰迴路轉,她倒是直接點明了,便也沉下心來,看看她究竟是什麽心思,看看他的皇子究竟是什麽心思,回答道:“一些病靠養,醫生做的是需要將病情控製在一定的範圍,然後慢慢恢復。”


    流光聽到了這句話,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半,隻要能夠談,那就有機會,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位皇帝二話不說將她就地處死,同時她也確認了自己的猜想,這個皇帝並不是人民口中的那樣無能,那樣昏庸,她繼續說道:“難道陛下隻知道治病,卻不知久病成醫的道理麽?當病人知道如何醫治,那就不再需要醫生了”


    趙勤也明白了,她來不是為了封平王,也不是為了鎮南王,而是為了萬民請願,來傳達人民的意見,可是她一個外人,如何能夠代表人民?


    “你不是南安子民,為何要參與進來。又有什麽目的?”


    提到國家,流光的感觸最為深刻,作為瑤光的公主,作為一個亡國的臣民,她感慨的說道:“想必陛下也知道,我的國家滅亡了,體驗到了國不國,家不家的感覺。我來到了南安,這裏有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的摯友,南安讓我覺得再次找到了家的感覺,我不希望一個溫暖的家變得四分五裂,你高高在上,你大權在握。作為王者,你看見的是整個南安,又如何懂得民眾的心,你用你的方法或許能夠在不久的將來可以安穩南安,但在這些時間裏,有多少人感到饑寒交迫,有多少人會背井離鄉,有多少人會結束這短暫的一生。你是人,我是人,人民也是人,拋開這種與生俱來的身份,我們有什麽不同呢?”


    第七十五章 不是說客的說客


    趙勤心中一震,並不是他感悟了什麽,他隻是覺得之前的那盤棋之所以會形成三劫循環,隻是因為他一直都疏忽著那個點,那個最毫不起眼的點。


    對南安也是,他對他的掌控能力有著十足的信心,但他一直都將人民當成了他縱橫和謀略的一顆棋子,一個步驟,未曾想過這些也會背叛他。


    他從來都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他都把這用到了別人的身上,從未考慮過自己是否駕馭得住。


    他對流光的說法覺得有些矛盾,她既然是趙睿有意授予,那必然是主戰,但是主戰的話就與她的說法相違背,於是問道:“你們都是如此,隻是將事實理想化,真的開戰不是會更加讓人民沉淪於苦難麽?戰爭會讓更多的人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會讓更多的人,背井離家,遠走他鄉。”


    流光攤開的手握成了拳頭,說道:“既然都要痛,長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人民的生活越沒有信心,他們看不見希望,那活著和死去又有什麽不同。”


    人活在世上,可以沒有很多,卻惟獨不能沒有希望。


    人活著,就要有希望的活!


    昭和殿外,無數弓箭手劍拔弩張,長弓已經拉開了弦,隻等那一聲令下。


    趙勤緩緩地坐在了那太師椅之上,看著流光,說道:“你說的這些,都隻是假設!”趙勤被她說動了一些,說動的不是他想法錯了,也不是流光的想法得到了他的認可,而是他發現了自己的計劃有著遺漏,那麽對於他最好的方式是通過修補這紕漏來完善自己的計劃,而不是去接受一個新的框架。


    流光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她已經感覺到了外部的殺機更盛,隻要眼前的趙勤隨意的下一道指令,她就會被萬箭穿身,她速度很快,但是快不過無數襲來的箭。


    她想了片刻,沉靜如她,汗水也浸濕了衣裳,狠下心來,手指直接指向了趙勤,說道:“你算選擇的等待,隻是因為你的懦弱,你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你想等有十成把握再去做,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多十足的事情,你又要等多久,十年之後,你可能依然覺得不是時候,二十年之後你仍會無法下定決心。到了你暮年,到了你入土,問題依舊還會是問題。”


    “放肆”趙勤直接拍了一下麵前的桌子,流光也吞咽了一下,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沒有箭的發射,趙勤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沒有真的揮下,而是及時的收住了,冷冷的問著流光:“你不怕死?”


    “怕”


    趙勤冷哼了一下,說道:“你也怕死,那為何讓寡人去冒險,寡人就不能怕麽?”


    “我怕,但我還是會去做”流光繼續咄咄逼人,她在拿自己的生命去賭,應該說那自己的生命去證實一種精神。


    趙勤無名指輕動,一個弓箭射出,擦著流光的喉嚨飛逝而去。


    一支箭,流光可以躲,但她不能,絕對不能躲。就算射中臉龐毀了容貌,也不能躲。她若是躲了不僅前麵的一切話語均成泡影,也會有更多的箭射向她。帝王心,不可測。


    趙勤看著流光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也算是有些震撼,原來真有這種不畏死的人,作為帝王她都有些佩服的說道:“居然有你這種人,如果剛剛寡人命令射中,你就會死。”


    流光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趙勤微微皺眉說道:“你以為你是七皇子讓你來,寡人就當真不會殺你?”他若想殺誰,無需理由,無需身份。


    “七皇子?”月流光有些茫然,但隨即也算是明白了,同時也知曉了猜測的一切得到了肯定。


    “哎”趙勤嘆了一口氣,對流光也失去了殺心,說道:“寡人年幼即位,地位不穩,幾位叔叔權利滔天,寡人如果表現的太過熱衷權政,他們就會廢除我,我必須去忍,有哪個皇帝真的心甘情願去做一個昏君?我願意!”


    趙勤講述著這些宮中秘事,稱呼也從寡人變成了我,這些事情他從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連他的孩子都沒有正式和他交談過,但是現在他卻說給了一個外人,真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繼續說著:“我的三個孩子就是因為想要削藩,表現的太過激進,最後一個個的都出了意外,現在寡人隻有一個皇兒,我不能再讓自己的孩子出現任何的意外,如果我動,他們矛頭都會指向我,如果我不動,他們就會互相抗衡。我隻是想讓我的孩子平安的長大,到了能夠接受一切的時候,我也會真正的放手,寡人是一國之主,也是一個父親,若我像父王那般,毫無牽絆,我也會馬革裹屍,禦駕親征,可是寡人隻有一個皇兒,三個公主了,如何能去冒險?”


    流光看著這個中年人,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她的父親也經常限製著她,不允許她做很多的事情,她因為境遇相同,可以作為一種子女的立場,站在七皇子的角度上,回答道:“你想過孩子的感受麽?家長代為包辦一切,等孩子到了獨立的時候,卻依然會選擇依賴,溫室的花朵往往更容易的枯萎,沒有經歷過肅殺的皇子,真的能夠統領一個國家?到時候如何能令四方拜服。”


    這是她想對她父王說的話,可惜她再也看不見自己的父親了,這句話也無法傳達到她父親的耳朵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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