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第二天程幽然是被一道刺耳的摔砸聲吵醒的,她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


    從二樓欄杆,往下看。


    一個和陸子梟容貌肖似的中年人滿麵怒氣,鷹隼一般的雙眼盯著陸子梟,花瓶的青色碎片橫亙在他們中央。


    ——明朝正統年間的青花瓶。


    算不上昂貴,可隨隨便便拿來砸著玩,程幽然隻能說一句……有錢。


    陽光從敞闊的窗戶照進來,陸子梟背對著窗,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到冷漠的聲線:“李之辰在玉珠雪山生死不明,陸氏拿下九龍的地,這不很正常嗎?”


    程幽然手握著欄杆上,不禁屏住了呼吸。


    平時陸子梟和她說話會帶幾分淺淺的笑意,現在的陸子梟全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場。


    陸正榮心裏擔憂得不行,李家已經雇了十來支搜救隊伍去玉龍,他也雇了五六支,可愣是沒有半天消息。


    雪山遇險,時間越久存活機率越小。


    陸李兩家雖有競爭關係,但也算世交,數年前他們住北京的時候,子梟和阿辰還是玩伴。


    可阿辰遇難,他居然想的是怎麽奪了阿辰手中的項目,陸正榮麵色鐵青,沉聲道:“陸氏現在還是我說了算,中止土地出讓協議,立刻!”


    “我要是不肯呢?”


    陸子梟抬了抬眼皮。


    啪——


    靜謐的室內響起重重的巴掌聲,陸子梟用手背抹了抹唇邊滲出的血跡,忽地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李之辰是你兒子。”


    他的笑似乎從胸腔裏發出,肩膀細微地抖動,可是語氣沒有任何溫度,冷得令人心驚。


    看得程幽然心一抽,她忍不住,跑下了樓。


    “你!”


    陸正榮被說中了心事,正想嗬斥,忽然一個嬌小的身軀擋在了陸子梟麵前,她的眼睛明亮得像星辰。


    看著倒有幾分眼熟。


    “爸——”


    看出了陸正榮的茫然,程幽然淡定開口,陸正榮極少回家,不記得她也不奇怪。


    聽到程幽然的稱呼,陸正榮這才想起來了,在兒媳麵前,不好繼續發火,他沖重重地沖陸子梟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程幽然鬆了口氣,她去洗手間,從櫃子裏拿出一塊兒嶄新的毛巾,打開水龍頭,沾濕。


    然後走到陸子梟麵前,踮起腳,陸正榮下手重,半張臉都紅了,嘴角甚至滲出血跡,她把毛巾敷在陸子梟臉上。


    男人“嘶”了聲。


    程幽然立刻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問:“他打你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陸子梟握住了程幽然捏著毛巾的手,頭往毛巾上蹭了蹭,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音色微沉,一字一句道:“不疼了。”


    …………


    北京,李家。


    “阿辰還沒有消息嗎?”李老爺子拄著拐杖,重重地往地上敲,“這是要我的命啊!”


    李修遠眉間閃過一絲不自在:“已經派了國際上最好的救援隊搜索,還是沒有消息的話,大概就是天意吧。”


    李老爺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管家就上氣不接下地跑進了大廳:“之辰少爺、少爺——”


    “死了?”


    李修遠從椅子上站起來,心裏像敲著鼓,緊張得後背發汗。


    管家猛地搖頭,欣喜地說道:“救援隊那邊打電話來說,之辰少爺找到了,就是……”


    李老爺子步履蹣跚地走過來,重重地咳嗽:“就是什麽,你快說!”


    管家一閉眼,狠下心回道:“就是雪堆裏埋的時間太長,腿廢了,怕是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李老爺子身體一顫,麵色發白,李之辰是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他的叔伯們本就不肯服他,腿廢了,以後還要怎麽接管這偌大的家業。


    “爸,節哀順變。”


    李修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李老爺子,他聲音冷冰冰的:“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李老爺子閉了閉眼,撇開他的手,向書房走去:“你跟我過來。”


    書房的門合上。


    李修遠不解其意:“爸,您叫我過來什麽事?”


    “你這個畜生,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知道!”李老爺子嘶吼,拐杖狠狠地抽李修遠身上,半點不手軟。


    阿辰出事,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陸家,可是救援隊搜到的證據,明明白白指向了李修遠,如果不是被他壓下,老二老三怕是反手就把李修遠送進了監獄。


    “阿辰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他?我怎麽會有你這樣懦弱惡毒的兒子?”


    兒子?


    李修遠奪了李老爺子手裏的拐杖,扔在了地上,不顧老爺子憤怒的目光,他冷冷看著自己的父親:“阿辰是我的兒子還是您的兒子,父親您應該最清楚。”


    “你在胡說什麽!”


    李老爺子一愣,接著臉色由青轉白:“你懷疑我和蔣柔?”


    李修遠不做聲。


    “你媽那個人你還不清楚,她生下老五就逼著我結紮了,生怕我給你們弄私生子弟弟爭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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