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珊被嚇得又朝後仰,幾乎像隻壁虎那樣嚴絲合縫地貼住牆壁,憋著氣急急地道:“我最後一次見到你就是那時候,你說要把你的父親和弟弟找回來,然後就像楊院長一樣失蹤了!”


    “不對,”懷特監獄長敏銳地抓住了她的破綻,“你看到我就知道我可能對你不利,你還瞞了我什麽?”


    等離子光束槍的槍口又往前懟了懟,這次真的觸到了楊珊的臉,把她已經沒那麽有彈性的右臉頰戳出一個肉窩。當然,這動作並不能給她造成真正的傷害,但侮辱性質猶有過之,楊珊養尊處優多年,頓時被氣得發抖。


    “我該說的都說了,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我和你根本就沒有熟到值得隱瞞的地步!”她的聲音不知是因為恐懼或是憤怒發顫,“我知道你會對我不利,因為你以前就是這樣,你恨楊院長,你也恨我,準確地說你恨所有穿著這身衣服的研究員!你走的時候說過,如果你有一天能活著回來,你一定要殺光我們所有人!”


    楊珊說到後麵已經是在吼,她緊緊地閉上眼睛,逼榨出自己最後一分勇氣,極不甘願卻又無可奈何地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懷特監獄長又用等離子光束槍的槍口戳了戳她,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開槍。


    “是這樣嗎?聽起來好像是真的,不,應該是真的。”她收回另一隻手,似乎饒有興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來我的過去這麽有意思。”


    附近傳來一聲尖叫,又一名倒黴的研究員途經此地,被滿地屍體和在屍體旁邊閑聊的兩個女人嚇得拔足狂奔。


    懷特監獄長隨手給了他一槍,等離子光束穿過那人的後心,貫通前胸,那人上半身出現一個巨大的血紅窟窿,“砰”一聲沉重撲地。


    懷特監獄長看也不看屍體,她雙目如水,流轉間春光瀲灩,笑吟吟地對楊珊道:“我剛想起來我為什麽覺得你眼熟,你很像一個少年,我不久前剛見過他,剛巧,他身上有種我很羨慕的很想擁有的本領。”


    楊珊霍然睜眼,懷特監獄長歪著頭打量她,想起自己跟隨直覺行動,沒想到不僅能找到解決死獄危機的辦法,還有了意外的收獲。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她評價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梗埋了很久了,到現在揭出來都有點晚……算了我也不拘十章了,按節奏寫完吧。


    感謝親愛的悄悄溜走給我的雷!不用給我投雷了親愛的,我這更新速度怪不好意思的。


    第五十八章 我要見他


    總統夫人身邊的警戒必然是最高等級, 所以,楊珊被綁架不到一刻鍾, 勃朗特總統即時收到了谘議局現任局長華萊士親自告知的緊急情報。


    總統正準備在圓形辦公室裏接見帝國來使,幕僚長法蘭克已經把使臣領到門外, 忽然聽到裏麵傳出一聲響亮的物品墜地聲,然後是總統粗重的喘息以及伴隨詛咒的摔摔打打……幕僚長非常輕盈地原地旋身,將半掩的辦公室門徹底閉攏, 若無其事地對帝國使臣道:“總統先生不在辦公室,請您跟我來。”


    帝國使臣就這樣懵懵懂懂地被他引開,幕僚長心中火急火燎, 麵上還能保持鎮定如恒, 直到把使臣交給外交官,這才飛一般狂奔回總統辦公室, 嚇壞了少見多怪的實習生們。


    幕僚長推開門,先看到滿室狼藉,圓形辦公室裏那些不屬於總統的私人物品,那些見證過數百年滄桑每一件都意義深遠的陳設擺件, 被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


    勃朗特總統背對他站在堅毅桌後,雙手扶住高背椅的椅背, 就這樣雙肩仍是塌下來, 就像再多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徹底壓垮。


    “總統先生,”幕僚長試探地開口,“發生什麽事了?”


    總統沒有理會他,堅毅桌上的通訊器卻立即傳出華萊士局長的聲音:“法蘭克, 你來了真是太好了,快勸勸總統,夫人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回來!”


    “什麽?”幕僚長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聲音,他連忙回頭看了看,幸好走廊兩邊沒有行人,最近的谘議局探員都在十米以外。他謹慎地關上門,快步衝向總統。


    現在不能指望總統,幕僚長隻瞄了一眼勃朗特總統便移開目光,對通訊器那頭的華萊士道:“總統夫人怎麽了?我給你十秒鍾時間,一句話把重點講清楚!”


    華萊士局長被他的疾言厲色唬住了,一時也來不及分辨他有沒有權力命令自己,老老實實地照辦:“有歹徒闖進聯邦科學院殺了兩位副院長還綁架了總統夫人。”


    “是誰?”幕僚長迅速在這條短訊息中尋找邏輯繼續追問,“衝聯邦科學院還是衝聯邦政府來的?他綁架夫人是因為她的副院長身份?”


    華萊士局長尚未回答,總統卻在此時毫無預警地插話。


    “是不是……”他頓了頓,嗓音沙啞,幾不可聞,“是不是那個孩子?”


    幕僚長怔了怔,比華萊士局長更快明白過來,搶先駁道:“不可能是楊悅,總統先生,楊悅不會這麽對他的母親!”


    “可是我們曾經這樣對他!”總統揮拳捶在椅背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們是一對最不合格的父母,他的母親從來沒有愛過他,我恨他,把他一個人遺棄在地下室裏……我還差點殺了他!”


    總統驀地轉過身來,雙眼布滿血絲,嘶聲咆哮:“所以他當然可以報複,他為什麽不能報複回來?”


    幕僚長被總統這番真情實感的剖心怒吼激得渾身一顫,竟不知該做何反應,兩人相對沉默片刻,直到通訊那頭的華萊士局長怯生生地道:“不是楊悅,聯邦科學院的監控錄像已經調出來了,是懷特監獄長……聯邦科學院一直以來按照聯邦政府的命令向死獄提供各種必需的物資,上次會議總統先生拒絕再和死獄合作,她應該是怕聯邦科學院切斷供給,所以去威脅兩位副院長,遭到兩位副院長的拒絕,於是憤而殺人……她綁架總統夫人可能也是因為總統夫人不久前從兩位副院長那裏接手了供給死獄的工作。”


    華萊士的話總算澆熄了總統的無名之怒,幕僚長眼看勃朗特總統扭曲的麵部肌肉鬆弛下來,他也籲出一口氣,剛要再問,華萊士局長卻話風一轉。


    “不過,我們在夫人的辦公室內的還發現了另一段監控錄像,”他惶惶不安地道,“楊悅在事發前確實曾經聯絡過夫人,他似乎想通過夫人和您見上一麵。”


    總統感覺意外地揚起臉,頸骨像生鏽一般,發出艱澀的摩擦聲。


    他仿佛不敢置信地重複:“他想見我?”


    “是的,”華萊士一邊應著,一邊乖覺地把那段監控錄像發送至幕僚長的公民終端,“他和那個女孩子,他們趁懷特監獄長不在攻陷了死獄——我覺得懷特監獄長還不知道這事。他們的意思是,想要和聯邦政府談筆交易。”


    總統愣了不知多久,幕僚長已經看完默片似的監控錄像,正在反複播放讀取楊珊和李慰的唇形,高速運轉的大腦突然凝滯。


    因為他聽到一陣發自肺腑的、直抒胸臆的、難聽得像帝國機甲的關節處沒有注入足夠的潤滑油就敢出來行走的聲音,笑聲。


    總統先生的笑聲。


    幕僚長驀然抬頭,總統先生爽朗地笑著,臉上蕩除陰霾,就像他競選總統成功那天,就像他和夫人結婚那天,就像他親手抱到還在繈褓中的楊悅那一天。


    大約是想到生死未卜的總統夫人,總統先生的這個笑出現得很快收得也極快,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亢聲道:“華萊士,我授予谘議局最高權限,你們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內采用任何手段救回夫人。記住,我隻給你們二十四小時時間,二十四小時以後,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


    “法蘭克,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在五分鍾後和楊悅進行全息通話。”


    “我要見他。”


    …………


    ……


    死獄


    通訊切斷了,李慰第一時間扭頭去看楊悅,不管後者需不需要安慰,她站起身抱住了他。


    楊悅突然被她摟住,李慰抱他的時候還是習慣小時候那種抱法,一手放在他腰間,另一手卡住他的後脖子。但他現在比她高了,他終於比她高了啊,她這樣抱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踮起腳來。


    楊悅低眉垂眸,目光掠過她吃力地踮著的腳尖,別說他本來沒有什麽失落情緒,就算有,此刻也隻剩溫酥綿軟。


    他伸手還抱住她,有點調皮地故意學她的姿勢,也用一隻手卡住她的後頸,還輕輕地捏了捏。


    他把頭枕在她肩上,李慰的頭發還沒來及長長,隻有他的頭發掃在她的頸間,他睜著眼睛看她玉白色的線條明晰的頸項,往前湊了湊,嘴唇便貼緊她勃勃跳動的動脈。


    李慰感覺到頸側一點溫熱濕濡的觸感,偏頭想看一看,卻隻看到楊悅滑開的發叢和紅通通的一隻耳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楊悅被她摸得渾身一顫,摟住她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溫存地抱了一會兒,很奇異的,即使不看李慰的眼睛,楊悅也能與她心意相通。他想,書上描寫的愛情總是激烈且充滿新鮮感,似乎不會像他們這般平靜、和緩、可預測可控製,像是緩緩撫平沙灘的海浪。但他永遠不會像故事裏那樣因為對她了解得過多而膩煩,他隻覺得無比熨貼,或許,像他們這樣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男女,這才是感情最好的模樣。


    通訊器忽然又閃了閃,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楊悅正沉浸在身心都無比滿意的飄飄欲仙的舒暢裏,隨意地盯了一眼,通訊器冒出繚繚青煙,默默地熄滅了。


    於是,通訊器的另一邊,星河那端的聯邦最高權力機關,總統府的圓形辦公室裏,幕僚長法蘭克忠實地回報總統。


    法蘭克:“總統先生,您的兒子拒絕接您的電話。”


    總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愛的sad-tango給我的雷!


    真不用給我投雷了親愛的們,等我完結以後你們再決定打我或者別的好吧?


    第五十九章 星河無界


    糟了。


    楊悅做完壞事才反應過來——他把通訊器搞壞了, 李慰還等著和總統的全息會麵呢!


    他有點心虛地往下偷瞄李慰,她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偎在他懷裏雙手交叉在他身後,深深吸氣淺淺呼氣, 輕闔眼簾似睡非睡。


    楊悅知道她心裏壓著事,自己偏還在這時候給她添亂,更覺得慌張了, 也顧不上細想,趕緊調動異能朝著壞掉的通訊器戳了過去!


    如何利用他的異能,楊悅從來沒有得到過理論指導, 一直是靠自己邊摸索邊實踐出真知。以往他隻懂得簡單粗暴地把異能用於破壞, 後來又嚐試了控製,再後來, 觀摩過為龍小隊腦子裏的“屏保”,他終於豁然開朗,學著把這項技能往理論方向無限擴展。


    理論上,他的異能是一種力量, 有點像所謂的“精神力”,聯邦科學界對精神力的解釋是“生物體腦組織釋放一種不可見力量”, 這種力量可以操控其它能量和構成物體的基本粒子……換句話說, 他的異能可以做到任何事。


    理論上,他無所不能。


    所以他既能夠破壞也能夠重建,楊悅齜出半邊尖尖的虎牙咬住自己的唇瓣,焦頭爛額地想, 可他得先知道通訊器到底哪兒壞了!


    他把自己的異能收束成小小的一縷在通訊器的電路板裏鑽來鑽去,這方麵他的知識儲備約等於零,逛了幾圈都沒找到症結所在。


    是電源嗎?他猜測,按常識推論冒煙應該是電源燒壞了……吧?


    異能又在通訊器內逛了圈,找到疑似電源接口的地方,就像毛毛蟲終於找到新鮮的樹葉,想也沒想,歡天喜地就紮了上去!


    現實中,楊悅和李慰擁抱的軀體忽然一僵。


    李慰何等敏感,立即抬頭看他,楊悅的雙臂還緊緊鎖在她身上,他的脖子卻不正常地向後仰,眼珠向上翻起了白眼!


    “楊悅!”李慰連忙扶住他,避免他重心偏移摔個仰朝天,“你怎麽了?聽得到我嗎?楊悅!”


    楊悅渾身顫栗,他聽到了李慰的聲音,他想回答她,想告訴她不要擔心,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舌頭和身體的其他部位同樣不再受他的控製。


    他仿佛靈魂出竅,大腦對身體的感知越來越遙遠,而另一些東西卻在強烈地、無法違逆地誘惑著他。


    那像是深藏在血脈……不,應該是基因深處的召喚。


    李慰的聲音消失在身後,楊悅像是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行走,他忘記了李慰,忘記了死獄,忘了總統夫婦,機械而麻木地向著別人早就為他設定好的方向前進。


    他的路漸行漸寬,遠方的黑暗中隱隱透出光亮。


    驀然間,他前方的黑暗被撕破了,他就像是穿透了最後的屏障,來到人類認知之外的真實世界,而這是屬於他的世界,不再有界限,不再有關隘,不再有任何理論與實際的矛盾……在這裏,他所思即為真,他所念即成實;他如行水上,七息即可創造未來。


    楊悅的身體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瞳表麵倒映出李慰的臉;而在他的精神圖景中,他也同時睜開了一雙眼睛。


    他看到無邊無垠、無限星空。


    …………


    ……


    楊悅在星空中行走,他的腳下、他的身周、他的前方和後方同時有星星在旋轉,遠方一顆超新星無聲地爆炸,向內部無限塌陷成黑洞。


    楊悅視而不見地筆直前行,他沒有思考,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他的目標在前方。


    終於,他看到一個散發淡淡熒光的人形矗立在星河之上,仿佛星光交錯而成的幻影,半透明地向他轉過身來。


    “你來了。”人影發出聲音。或者沒有。楊悅“聽到”的聲音更像是直接觸動他的神經,他試過在別人腦子裏說話,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親自體驗。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他想。


    楊悅站住腳,他有點緊張,下意識地向身旁伸出手。


    他握到一手虛空,怔了怔,又轉頭看了眼,似乎直到此刻才意識到李慰沒有跟在他身旁。


    “我猜測你姓楊?”那個人影又在虛空中發出聲音,他慢慢地向楊悅飄近,麵目看得更清晰些,可不等楊悅記住他的臉,組成人形的星光又四散開來。


    楊悅微微一驚,暫時忘了李慰,他本能地攤開掌心想要接住屑狀的星光,那些星光卻似有生命力般避開了他,輕巧地繞著他打了個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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