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慰一眼看到女獄警的臉,怔了怔,撿起電筒照上去。


    她沒看錯,這個人很眼熟,赫然正是那天發病的犯人!


    發病的犯人房間在金字塔頂數下去第九層,翻滾呼號的聲音還曾經刺激到彼得,然後燈熄了,第二天房間裏的人已經換成另一個!


    李慰當時沒能認出那是另外一個人,因為她根本記不清前麵那名犯人的臉,現在看到女獄警才忽然想起來,她為什麽一眼認定發病的犯人是個中年人,就為了對方花白得很有特色的頭發。


    那個發病的犯人留著齊肩長發,白發環繞頭頂恰好形成問號的形狀,與眼前這名女獄警一模一樣!李慰不相信這麽巧有個同樣發型的人被她逮住,可如果不是湊巧,昨天還是犯人,今天怎麽就變成了獄警?


    李慰腦洞大開,從有洗腦功效的營養劑想到總統夫人自稱聯邦科學院的副院長,聯想到副監獄長曾經威脅要告知她“真相”,她腦子裏儲存的豐富多彩的電影故事自動組合,脫口問道:“你到底是犯人還是獄警?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女獄警沒有回答,她本來還在李慰身下徒勞無功地微弱掙紮,麵罩拿下,人就仿佛被截斷了電源,突然停止一切動作。


    李慰連問了幾聲,心中詭異的感覺愈甚,抬起電筒用光去照女獄警的眼睛,卻見她雙眼發直,黑色的瞳孔擴張到極致,分明已經是個死人!


    李慰不死心地又去摸了摸女獄警的胸口,確認她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但沒法確定是因為正常的失血受傷或是別的非正常的原因。


    她蹲在屍體旁邊苦苦思索,猜不透這裏麵到底藏了什麽樣的秘密,隱隱約約似乎有一條線被迷霧團團包裹,可無論如何找不到線頭。


    她回憶和死獄裏犯人們打交道的經曆,尤其是樓下的彼得,又想起她曾經的懷疑:與彼得同批進來的犯人都去了哪裏?


    眼角突然瞄到女獄警的頸後有個奇怪的凸起,李慰伸出手摸了摸,觸感讓她渾身劇震。


    她咬咬牙,掉轉槍口“咻”一聲射穿了女獄警的左胸,再皺緊眉頭把手鑽進血淋淋的肉/洞裏,強忍不適細細地摸索。


    就像一陣狂風吹散了迷霧,她終於捉到了那根關鍵的線頭。


    …………


    ……


    李慰捏緊那根線頭往外一拉,一小團黑乎乎的金屬狀物體從女獄警的心髒裏扯了出來,向四麵八方延伸著纖細的筋絡狀的肉線。


    她掐斷那些肉線,用女獄警的衣服擦掉沾染的血肉,金屬物體的形狀逐漸變得清晰,在手電筒光照下反射著淺淡的輝光。


    那是個玲瓏的銀色方塊,捏到手上還不到大拇指的第一個關節大小,李慰卻像是捧著一顆恐怖的炸/彈,從手掌到胳膊,連累全身都在顫抖。


    因為她知道這東西是什麽,這個世界上能夠一眼就認出這東西的恐怕不超過十個人,而她偏偏就是十分之一。


    “起死回生泵”,聯邦政府專門為其立法明令禁止的人體機械組織,植入以後可以完美替代心髒功能,同時與大部分反射神經駁接,也就是說,它相當於一顆心髒外加半個大腦!


    而它的神奇之處並不僅是這點,它之所以得名,聯邦政府之所以在它被發明後立法禁止,是因為它能讓屍體重新活過來!


    是的,活過來的是屍體而不是人。科技發展到今時今日,人類依舊未能解析生死之謎,沒有人知道活人與一具屍體之間究竟是差了什麽,沒人知道靈魂的棲身之所,被“起死回生泵”複活的屍體能吃能睡,行走自如,甚至殘留著生前最深的執念,但它仍然不能算作一個真正的活著的人。


    像這樣的“活屍”必定會擾亂人類社會的正常秩序,所以,無論出於人道主義或者現實考慮,聯邦政府都不可能允許其現世,“起死回生泵”理所當然地遭到禁止。


    從它被發明出來,截至它被禁止,隻在一個人身上使用過。


    那個人是曙光戰役的戰鬥英雄,拿過一級勝利勳章,出身“為龍”小隊,被整個聯邦默認為楊論道的弟子,嫡係中的嫡係。


    他的名字叫李銘。


    他是她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準備過年放大假事情特別多,所以可能要兩天更一章,大家包涵,正式放假就好了


    以及:我看別的作者會在留言裏感謝澆了營養液的好心人,可是這個要在哪裏看啊?不管啦我愛你們!!謝謝你們!!!


    第四十二章 機甲!機甲!


    李慰從小就知道她的父親是位了不起的戰鬥英雄, 聯邦在曙光戰役中大勝帝國,爭取到了和平談判的主動權, 政府當然要大肆慶祝,將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跡反複宣講。


    很多人敬仰她的父親, 李慰因此更崇拜他,她每天花大量時間和他的全息投影待在一起,他教什麽就學什麽, 立誌長大以後像他那樣加入軍隊,為保衛聯邦而戰。


    她也愛她的母親,她的母親一直沒有再婚, 她以為是為了她, 心中既感激又滿懷愧疚。


    直到某天淩晨,她因為噩夢驚醒, 鬼使神差般推開了母親臥室的房門。


    …………


    ……


    李慰把“起死回生泵”握在手心,死死地咬緊牙關,閉上眼,將那些不該泛起的回憶重新壓回腦海深處。


    待她站起身, 麵容恢複平靜,胸中那簇烈火卻燃燒得愈加旺盛。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要洗腦監獄裏的犯人, 絕對不是總統夫人所謂的“幫助監獄的管理層安撫囚犯”, 那樣隻需要麻痹神經的藥物就足夠了,營養劑裏摻入的藥物明顯更具催眠效果!


    “‘艾伯特·布魯斯·懷特,你們最好記住這個名字,因為總有一天你們會匍匐在這個名字腳下, 承認我是你們的主宰。’”


    她現在可以肯定這個莫名出現的難聽聲音與營養劑有關,她僅注射過一次營養劑,這句話便以固定的頻率在她耳邊重複,其他長期注射的犯人隻會受到更深的荼毒。久而久之,他們習以為常,甚至像彼得那般根本察覺不出異樣,這句話就進一步突破他們的認知,偽裝成他們潛意識的一部分。


    而當他們瀕臨死亡,神智渙散,潛意識裏的這句話替代真實想法成為最深的執念,“起死回生泵”製造的活死人便會真的拜倒在艾伯特·布魯斯·懷特腳下,無條件聽從他的命令!


    這是一條完整的製造活死人奴隸的流程!


    李慰鐵青著臉,拎起槍接著往裏闖,她也不急於找什麽出口了,專走以前沒有走過的方向,見人就殺。


    每具獄警的屍體她都會仔細檢查,摸一摸後脖子,尋找像女獄警一樣的頸後凸起。那是“起死回生泵”的能源開關,切斷開關可以使活死人處於休眠狀態,方便豢養他們的人將他們收藏到普通人難以發現的地方。


    李慰越摸越是心驚,幾乎每具屍體都能摸到凸起,難道死獄真的就是“死獄”,除了犯人們和副監獄長,死獄再也沒有別的活人存在!


    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


    李慰抬頭望定了前方的攝像頭,恨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麽陰謀,但我一定會找到你,你必須為你做的事付出代價!”


    她舉槍毀掉攝像頭,又掉轉槍口,再不留情地射向新出現的獄警。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殺,李慰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普通人的反應速度本就比不上她,何況是比普通人還不如的活死人,她在獄警的包圍中感受不到任何威脅,頭臉和外衣沾滿鮮血,卻沒有一滴屬於她自己。


    李慰殺人如割草,心如鐵石,因為她知道自己殺的都是死人,他們活著的時候未經審判失去自由,死後還要違背心意去看守那些和他們一樣被非法囚禁的無辜者,就像她聽過的華族傳說中死於虎口的鬼魂,與其讓他們為虎作倀,不如由她幫他們徹底解脫!


    正當她快要殺到麻木時,一群獄警中的其中一個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個身材偏矮偏瘦的男性獄警,活死人沒有自主意識,發聲困難,其他獄警中槍後都不會呼痛,他卻發出一聲響亮的“哎喲!”


    李慰精神一振,急忙抬了下右手,射向那名獄警的等離子光束及時偏移,從他頭頂上方險險地擦掠而過。


    那名獄警死裏逃生,嚇得渾身都僵了一瞬,李慰趁機搶過去想抓住他,不料轉角後方又衝出一名獄警,剛巧擋在兩人之間。


    李慰迅速製服了新衝出來的獄警,在他頸後摸到凸起,失望地把屍體甩開,抬頭再看,那名出聲的獄警飛快轉過拐角,一瘸一拐地越逃越遠。


    打不過還知道逃,看來真是個活人了,李慰舉槍瞄準他另一條腿,喝道:“站住!再跑我開槍了!”


    就像她看過的所有電影裏那樣,該名獄警聽到警告並沒有站住,相反,他逃得更起勁了,受傷的腿血流如注,在白色的走廊地麵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李慰不再廢話,開槍射中他另一條腿,那獄警這次沒有“哎喲”,而是悶哼了一聲,雙手撐地繼續艱難地往前爬。


    這才是活著的人啊,李慰幾乎要被他堅韌不拔的求生欲打動了,她扣向扳機的食指緩了一緩,那獄警已經爬到走廊盡頭,抬手拍向牆壁,印出一個血淋淋的掌印。


    下一秒,“牆壁” 向上抬高,原來竟是一道看起來似極了牆壁的門!


    那獄警拚盡剩餘的力量滾進門內,李慰開槍射去,等離子光束撞上假牆,無聲無息,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她等了一會兒,想著是不是走近一點看看,那道門忽然又一次地開了!


    門快速提起,李慰心中猛然生出不祥的預感,隨即看到門後顯露的黑影,哪裏還是受傷的矮小獄警,變成一台少說也有兩米高的機械外骨骼裝甲!


    “我操!”李慰扭頭就跑,她隻在電影裏見過機甲,而且是電影裏的帝國軍隊,聯邦軍方不願浪費軍費去製造機甲這種華而不實的單兵武器,星際戰場也很少有巷戰的時候,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與機甲狹路相逢!


    幸虧她跑得快,前腳剛逃過拐角,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李慰不敢回頭看,餘光瞥到右側的金屬牆壁上多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嚇得她更是拚命狂奔。


    那台機甲綴在她身後緊追不舍,如果機甲裏的駕駛員正是剛才那名獄警,兩人的強弱須臾之間顛倒過來,畫麵倒是極具戲劇性,可惜李慰沒有心思欣賞!


    一人一機甲在金字塔地下錯綜複雜的走廊間打起了追逐戰,李慰不敢走直線,邊逃邊以蛇形跑位躲避身後射來的等離子光束,時不時還憑借衝力蹬上牆,大膽地從機甲頭頂翻轉回去,靈活的身手對上笨重的機甲居然頗顯遊刃有餘。


    所以傳說中的機甲也不過如此嘛,她鬆了口氣,嘴裏不自覺地哼出幾句不成調的曲子,好像是機場裏那首她挺喜歡的歌,到現在仍是不知道歌名。


    她在前邊忍不住得意,後邊的機甲實在追不上,驀地停住腳步,雙臂放低,“啪”一下彈開了胸前的擋板。


    李慰沒有回頭,但楊悅提升了她的五感,她敏銳地聽到擋板的聲音,隨後還有似曾相識的“嗡嗡”聲。


    她本能地在記憶中進行聲源對比,很快想起光頭佬那張凶神惡煞的大臉,以及,他用右臂改裝的等離子光束炮筒!


    “我操!”李慰覺得她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生死關頭會自動噴出這句髒話,“在地底下用等離子光束炮,你這麽想和我一起死!?”


    背後的機甲當然不會回應,李慰也沒指望它回應,她喊完以後當機立斷地往前撲,按照老爹教過的姿勢護住頭部要害,與此同時,炫目的白光轟中了她剛才站立的位置!


    這時李慰第二次近距離接觸等離子光束炮,狹窄空間翻倍了炮彈的威力,她身穿的防暴服在白光照耀下頃刻成灰,她體表所有新生的毛發再次消失,她感覺到強烈的燒灼的痛苦,從皮膚到骨骼、內髒、血液,像是置身火海活生生地要將她烤至熟透!


    “啊——”


    李慰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慘厲的哀嚎,伴隨她的叫聲,四周的金屬牆壁融化,天花板失去支撐跌落下來。


    轟隆隆的巨響中,她以為自己就要被等離子光束炮燒得連灰都不剩,再被頭頂砸下來的瓦礫深深掩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來這裏尋找她留下的痕跡……楊悅,他長大了還會記得她嗎?


    李慰腦中浮現幾幅模糊的畫麵,她被一個過分瘦削的男人緊緊緊緊地摟在懷裏,那應該還是位少年,發育中嶙峋的肋骨硌得她胸口疼,他用臉頰蹭著她的臉頰,顴骨也有點刮人,他在她耳邊呼喚她。


    “老師,”他酸唧唧地說,“我的靈魂無時無刻不奔向你。”


    李慰被他雷得還沒長出汗毛的毛囊都要炸開了,她倏然睜眼,等離子光束炮的白光熄滅了,她也沒有被活埋,臉部上方恰巧留下了可供呼吸的縫隙。


    她試著動了動,手腳都還是自己的,身體也似乎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她於是慢慢地坐起來,扒開埋住她的廢墟。


    李慰從磚石和金屬碎片底下鑽了出來,頭頂是比記憶中壓得更低的穹蒼,烏雲像個沉甸甸的蓋子籠罩住灰蒙蒙的曠野,她赤/身/裸/體地立於廢墟之上,遠處是副監獄長向她介紹過的那座城市,金字塔聳立在城市中心,被四四方方褪了色的樓群環繞,竟有一種類似末世的蕭索的美感。


    李慰心中無悲無喜,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想不了,凜冽寒風刮在她的裸/體上,她竟也不覺得冷。


    直到一朵雪花墜到她的鼻尖,李慰打了個激靈,說不清被冷的還是被嚇的,她仰首望天,分辨不出落雪的是重重黑雲中的哪一層。


    不管哪一層,她疲倦欲死地想,看體積也不會是場小雪,她需要保暖的衣物、食物、休息的地方,否則好不容易逃出來卻被凍死,楊悅會笑話她的……


    她拖著腳步有氣無力地朝城市走去,沒走幾步,腳下的廢墟突然傳出聲響,李慰警惕地加快速度,邊走邊回頭。


    她不認為是剛才那台機甲,因為那樣近的距離,那樣窄的巷道,使用等離子光束炮隻能得到同歸於盡的結局。她推測自己還活著應該與楊悅有關,那台機甲和機甲裏的駕駛員不可能有她的幸運。


    就在她的注目下,她身後的廢墟滑落出一個大坑,鑽出來的確實不是剛才那台兩米高的機械外骨骼裝甲,而是一台至少二十米高的龐然巨物!


    李慰嚇得肝膽俱裂,這回連“我操”都顧不得說了,又一次拔足狂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愛的水水吖給我的雷!


    ————


    “想想在西伯利亞的雪地背景下逃生,背後是緊追不舍的龐大機甲,一腳下去積雪飛濺,狂風遮蔽雙眼,前方是仿佛永遠都到不了的綿長無期的國境線…… ”


    以上是我一定要寫到的場景,可是不知不覺又讓女主裸奔了,我這是什麽愛好!


    ————————


    感謝以下讀者給我的營養夜,愛你們!!可惜今天沒時間更新,明天過了就放假了,可以恢複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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