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裏克,總統職位不算什麽,楊悅會是新時代的神,而你是神的父親!”


    …………


    ……


    雖然楊悅能不能成為新時代的神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但夫人的眼光似乎是不會錯的,她讓馬洛把李慰交給華萊士,這位新任谘議局局長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在二十四小時內非常“專業”地處理善後完畢。


    先是曙光大學文思學院的校領導收到了谘議局的官方通知,然後是幾名身穿黑色長雨衣的谘議局探員突襲了女生宿舍,帶走李慰全部的私人物品,最後是包括李慰室友在內的幾名大學生被叫出去單獨問話。


    二十四小時後,曙光大學內開始煞有介事地流傳一則小道消息:土包子李慰經受不住首都浮華的誘惑,跟一名英俊的帝國間諜好上了。她愛慕虛榮,貪圖帝國間諜帶給她的奢侈享樂,竟然背棄了烈士遺孤的身份,背叛了聯邦,在三個月時間裏自願為帝國間諜的情報竊取工作提供掩護,已經構成事實上的間諜罪。


    與小道消息一同流傳的還有一張似模似樣的照片,是李慰和一個金發男青年的合影,李慰笑得很開心,金發男青年長得有幾分像首都電視台正在熱播的長篇言情劇中飾演帝國王子的演員,兩人親密相擁,看起來關係不同尋常。


    不管人們對著這張照片嫉妒也好、唾棄也罷,或許也有人在心底默默置疑它的真實性,但沒有誰敢宣之於口。李慰隻是一個鄉下來的、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她的失蹤沒有多少人會在意,少數必須在意的人也不是出自本心,他們不過需要一個理由,谘議局便給了他們一個理由。


    曙光大學迅速刪除了李慰的學籍檔案,宿舍管理處以最快的速度給李慰的前室友分配來一位新的室友,李慰沒有來上過一天學,她的同學、老師對她一無所知,遺忘也不需要耗費多餘的力氣。


    二十四小時後,她在首都星圈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她就像一個輕盈的水泡,剛剛接觸到首都星圈這潭深不可測的靜水,“噗”一聲微響後,便爆炸開來,化為微小的、無足輕重的碎沫。


    換了另外一位少女,她可能真的就此無聲無息地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幸運的是,李慰不是個普通的少女。並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她,除了醫療艙內昏迷不醒的楊悅,還有一群人在首都星圈堅持不懈地暗中尋訪她的蹤跡。


    因為楊悅及時阻止,歸祚明和他的雇傭兵團隊沒有死在馬洛製造的那場爆炸裏,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地獄大門前走了個來回。追丟馬洛的懸浮車後,他們又找到曙光大學,從學生口中得知那條關於李慰的小道消息,也看見了那張照片。


    “假的,”歸祚明根本不屑一顧,“谘議局不是第一次玩這套無恥的把戲了,‘男嫖/娼女賣/淫’,他們連個像樣的借口都懶得去想。”


    光頭佬從他手中接過照片盯了兩眼,用力地撕成碎片,問道:“現在怎麽辦?”


    歸祚明搖了搖頭,無奈道:“我沒辦法了,李慰落到谘議局手裏,根據《聯邦愛國者法》,谘議局有權不通過法庭審判自行處置間諜,除非我們想叛國……不,就算我們寧願背著叛國的罪名去攻陷谘議局,那群黑皮狗也不會告訴我們李慰被送進了哪所監獄。”


    光頭佬想了想,問道:“你確定她還活著?”


    “當然,”歸祚明堅信自己的判斷,“殺人滅口是最簡單的辦法,但如果他們選擇了殺人滅口,就沒必要到學校來處理善後。”


    光頭佬又認真地思索了許時,出人意料地道:“我有辦法。”


    歸祚明一愣,與他四目相對,隨即從他的眼神中醒悟過來,“你要聯係施將軍?”


    “我要聯係施將軍,”光頭佬鏗鏘有力地重複同伴的話,“谘議局抓走了聯邦戰鬥英雄的女兒、楊先生的徒孫,軍方有權向他們要一個交代。”


    “你想好了嗎?”歸祚明鄭重地問他,又環視他身後的其他雇傭兵,“我們一直不肯聯絡施將軍就是不想要軍方給我們特殊的照顧,不想讓楊先生的名譽因為我們染上汙點……你們真的決定為這個小女孩兒破例?”


    雇傭兵們麵麵相覷,參差不齊地相繼點頭。


    “我再問一遍,”歸祚明厲聲道,“你們想好了嗎?‘是’或者‘不是’,大聲回答我!”


    “是!”


    嘹亮整齊的合聲響徹雲霄,歸祚明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他仿佛不是站在首都中心特區和平的街巷間,他們像是回到了無邊浩渺的宇宙,回到那烽火硝煙的戰場。


    半晌,他無聲地籲出一口氣,像是同時也吐出了此刻最迫切的疑問:“李慰,你到底在哪裏?”


    …………


    ……


    每年十二月的時候,死星的天空都會下兩場雨:一場是大氣層內的灰雨,淺灰色的雨絲可以讓鋼鐵消融,使城市變成暗無天日的廢墟;另一場是大氣層外的雨,寶瓶座流星雨。


    李慰要在死獄裏等待的正是最後一場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卡文,明天會早更


    第十九章 死獄


    李慰醒得比所有人預料得更早,她睜開眼,遮眼的黑布鬆鬆垮垮地豁開一條縫,她模糊看到旁邊人的輪廓,以為自己還在馬洛的懸浮車後座上。


    她記起馬洛在電話裏說要把她和雇傭兵們殺人滅口,試著活動了一下雙手,歸祚明給她戴的是電磁手銬,非常心機切斷了電源,而且這種手銬輕輕搓動便能斷成兩截互不相連的手鐲。


    李慰陡然發難,埋頭撞向旁邊人的小腹,順勢拔出他腰間的等離子光束槍,“咻”、“咻”兩槍射穿了前座,直接把其中一人釘死在座位上。


    坐在李慰兩邊的人紛紛出手阻止,李慰不管不顧,左臂保護頭臉,曲膝蹬向他們的下身要害,右手持槍繼續射向駕駛座,反正都要死,她寧願同歸於盡為歸祚明他們示警!


    “該死!”副駕駛員被李慰擊斃,倒黴的駕駛員也連中兩槍,鮮血狂飆卻騰不出手治傷,不禁氣急敗壞地怒吼:“你們他媽的快過來給我止血,飛船穿越大氣層時不能自動駕駛,我要死了大家都一起變宇宙垃圾!”


    宇宙垃圾?李慰接收到關鍵詞組,她因為藥物作用尚未完全恢複的頭腦驟然一清,抬起半身望出去,自己哪裏還是在懸浮車後座上,分明已經換到了小型地對空飛船的密封艙!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防禦出現破綻,不知幾個人的拳腳同時轟中她的要害,李慰頹然軟倒,手裏的等離子光束槍也無力地滑落在地。


    再醒過來後,她的雙手腕上換了一副完好的電磁手銬,眼睛也重新被蒙上了,黑色布條緊緊地係在顴骨兩側,勒得她有些不舒服。但她稍有異動,頓時又是重拳搗擊她的小腹,或許是對她在飛船上所作所為的報複,痛得她喘不過氣,絲毫沒有因為她身為女性就手下留情。


    李慰被推搡著往前走,聽腳步聲前後左右都有人,前方一個,後麵一個,左右各兩個,沉重的腳步聲昭示了他們魁梧的體格,基本杜絕她逃脫的可能性。


    她從腳步聲數出身周總共有六個人,都是成年男性,那……楊悅在哪裏?


    李慰憂慮萬分,又知道憂慮沒什麽用,隻得強壓下擔心楊悅的念頭,聚神會神地感知周邊的環境。


    她發覺自己在下坡,身周的溫度一下子由舒適宜人變得冰寒徹骨,他們應該已經離開了有溫度調節係統的密封艙,也就是說,她和楊悅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降落到了某顆陌生的星球。


    因為地對空飛船隻在星際航行時會用到,龐大的宇宙飛船在航行期間可能途經數個站點星球,不可能每站都降落,那會造成大量不必要的能源浪費,這時候就需要地對空飛船進行轉接,將宇宙飛船內需要在某站點離船的乘客單獨運送下去。


    李慰默數了三十七個數字,下坡的勢頭止住,她吸入鼻腔的空氣開始變得混濁,有種奇特的焦灼感,仿佛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在日夜不停地燃燒。這種感覺既告訴她這顆星球的空氣質量不太好,也提醒她遠離了空氣過濾係統,進一步脫出地對空飛船的粒子防護罩範圍。


    當她的雙足終於接觸到坡底的地麵,李慰跺了跺腳,又發覺這顆星球的重力遠遠大於首都星圈和她的鄉下老家,大約是首都星圈的兩倍,是她鄉下老家的一點五倍。


    她還打算觀察更多,腳步略微遲疑,背後立刻傳來大力一擊,同時有冰冷的管狀物狠戳她的太陽穴。


    對方雖然沒有出聲,但警告的意思傳達的足夠清楚,李慰老老實實地加快速度,篤定地想,他們是谘議局的人。


    即使她在上次蘇醒的間隙沒有看到他們身穿黑色雨衣,但他們佩帶了等離子光束槍,除開軍人,唯有谘議局的探員才有資格佩帶軍用的等離子光束槍,而她想不出軍方如此大費周張對付她的理由。


    隻能是谘議局,他們明擺著是總統的爪牙,早就給她栽了個間諜的罪名,肆無忌憚地追捕她和楊悅。至於她明明被歸祚明送給了他的客戶為什麽還活著,為什麽又從第三方落到谘議局手裏,她缺少相關線索,暫時沒能想通。


    李慰在槍口的威脅下徒步行走了至少十五分鍾,空氣中一直彌漫著那股燃燒的焦灼味道,弄得她的鼻粘膜和肺部很不舒服。她不敢反抗,怕給谘議局探員製造開槍的機會,心裏卻越來越不看好身處的環境,比起自己,她更擔憂本來就不怎麽健康的楊悅。


    右臂忽然被拽了一把,李慰身不由己地停下來,她旁邊的谘議局探員仍然沒有開口,前方卻傳來另一個腳步聲,還有陌生人的聲音:“犯人就是這個女孩兒?”


    那明顯是個女性的聲音,聽起來粗啞低渾,像嗓子眼兒裏堵著什麽東西,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清清喉嚨。


    李慰沒有聽到她這邊的回答,猜測她身旁的谘議局探員用別的方式表示了肯定,於是她被推了一把,往前趔趄數步,直到肩膀被人大力地箝住。


    有點疼,她強忍住不掙脫,因為蒙著眼也看不到雙方交流的過程,幾名谘議局的探員全程保持沉默,僅能聽到陌生女人單方麵地不停念叨。


    “這次隻有她一個?專門為了她跑這一趟,看來這女孩兒犯的事挺嚴重啊!”


    “介不介意告訴我她犯了什麽事?”


    “要關多久?還有可能放出去嗎?我開個玩笑,到了這裏的人當然沒可能再出去。”


    ……


    陌生女人說了很多,卻始終沒能得到任何回應,她似乎也習慣了,尷尬地自問自答,末了按住李慰的肩膀強行把她轉過身,“就這樣吧,把她交給我你們盡管放心,保證她這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祝你們一路順風?”


    最後一句生硬地告別過後,李慰側耳傾聽,谘議局探員們的腳步聲果然逐漸遠離,她急了,再也顧不得別的,忍不住揚聲高喊:“楊悅呢?楊悅有沒有事?你們把他弄去了哪裏?”


    谘議局探員沒有回應那個女人,同樣也沒有理會她,他們的腳步聲穩定依舊,半點不像會為她停留。


    李慰急火攻心,總算還有理智強行勒止,沒有沉腰卸掉肩膀上的壓力,不管不顧地追上去。但即便她沒有更進一步行動,她的大膽妄為仍是招來了懲罰!


    “轟”一聲,她的雙臂疾沉,電磁手銬在刹那間不知增強了多少倍的吸力,猝然將她拉趴在地!


    李慰還是初次領略到電磁手銬的威力,她毫無防備地向前撲倒,膝蓋和肘尖都重重地磕擊地麵,痛得鑽心刺骨,霎時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她本能地蜷縮起來發抖,感覺有人彎下腰看她,扯脫了她蒙眼的黑布,笑道:“乖一點,做個好女孩兒,今年的最後一場雨還沒到,監獄長不想在那之前死人。”


    李慰的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她勉強睜開眼,看到一個體形是她三倍的強壯女人,背光的臉上依稀還帶著笑,齜出一線雪白銳利的牙齒,仿佛大海中逼近獵物的鯊魚。


    她不敢多看,緩緩轉動目光,赫然發現自己身在一座金字塔的巔峰之上!


    …………


    ……


    這座金字塔至少有三十層樓高,那就是一千米,李慰往下望了眼都覺得頭皮發麻,不僅如此,仔細瞧還能發現它的外表鑲滿了玻璃!


    由於金字塔的外牆暗淡無光,她沒有在第一眼分辨出它的材質,所有的玻璃表麵似乎蒙了一層灰黑色的經年汙垢,可以想象,如果沒有這層翳障,璀璨的陽光直射上去,這座金字塔本該像水晶宮般美侖美奐!如今卻僅僅隻是一座肮髒、陳舊、嘩眾取寵的城市地標而已。


    李慰在心中擅自將這座金字塔認定為城市的標誌性建築,因為她從塔頂放眼望去,開闊的地麵坦然延至目力盡頭,平原上除了這座金字塔沒有別的惹眼的建築,其他房屋都是規規矩矩方方正正的,高度不超過十層,外牆刷成紅的、綠的、黃的、白的,幾乎統一都頂著薑紅色的坡式屋頂,乍看去像極了一列列碼得整整齊齊的糖果盒。


    地麵鋪著一層細雪,天空中層雲密布,空氣裏肉眼可見的塵埃使得再鮮豔的顏色也不顯突兀,倒有種反差的荒廢美感。


    遠處還有幾座比金字塔更高的煙囪,連天接地,直愣愣地插入雲霄,讓人不禁疑惑頭頂的厚重的雲層究竟是雲?是煙?


    李慰的懲罰持續不到五分鍾,她的感覺上卻像是過去了五年,隻好努力去觀察四周來暫時遺忘劇痛。等到電磁手銬終於解除吸力,她艱難地翻了個身,躺在地麵仰望天空。


    她看到了雲,還有漂浮的停機坪,有一條半隱在雲層中的通道從停機坪上蜿蜒繞向金字塔,想來正是她蒙著眼走過的下坡路。


    李慰歇了一會兒,眼角瞄到那個強壯的女人不耐煩地看過來,她記起對方說的“監獄長”,所以,谘議局是把她送進了一所監獄。


    並不意外,李慰想,她能撿回一條命才是意外。


    她不敢多呆,慢騰騰地變躺為坐,又撐住地麵站了起來。這顆星球的重力是首都星圈的兩倍,她還沒能完全適應,本來就行動遲緩,受了這次教訓更是覺得渾身肌肉骨骼都不聽使喚。


    好在那個女人沒有再折騰她,等她站直了,臉上的不耐煩也消失無蹤,笑眯眯地道:“第一課:我討厭喧嘩,在我麵前每個人都要嚴守規矩,說話前先喊‘報告’,我批準了你才能說。記住了嗎?”


    形勢比人強,李慰乖乖地應道:“記住了。”


    “很好。”那個女人讚賞地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孩子,聰明的孩子,看到那些人了嗎?隻要你表現得夠好,十年後你也可以像他們那樣自由地行走在陽光下。”


    李慰依言望向遠處,五顏六色的糖果盒之間果然有微小如螞蟻的黑點在活動,她本以為那些是本地的居民,按照那個女人的說法,他們都是像她一樣的囚犯?!


    等等,這所監獄在哪裏?到底有多大?李慰可不相信黑點們是刑滿釋放的囚犯,既然刑滿釋放為什麽不離開這顆星球?她心中正驚疑不定,聽到那個女人又道,“監獄長外出,暫時不能見你,鑒於你剛到,在今年最後一場雨之前,你必須單獨待著。”


    這是她第二次提“今年的最後一場雨”,李慰聽不明白這裏麵的意思,那個女人並不就此多做解釋,也沒看到她有什麽特殊的動作,李慰腳下突然一沉。


    要換到以前,李慰能在察覺異樣的瞬間即時蹦起來,可惜她現在身體反應跟不上神經反應,剛挪了挪腳跟,眼前又驟然變暗。


    不過是刹那黑暗,李慰還沒來得及驚訝,視力已經恢複正常,她看到自己和那個女人在飛速下降中,周圍是拖長的、扭曲的光影。


    數秒後,視野再度變暗,下墜的感覺停止了,李慰在黑暗中本能地張開手,摸到兩邊光溜溜的牆壁;又跺了跺腳,觸感尚算堅實。


    “啪”,白熾燈的強光像一躍而上的烈陽,李慰被刺得閉了閉眼,剛想要開口詢問,驀地記起那個女人教給她的“規矩”,連忙改口道:“報——”


    “嘩!”


    不知道來自何處、不知道共有多少人發出的巨大噪音打斷了她的話,聲浪仿如實質的波濤,震得四壁嗡嗡作響,掀得她站立不穩,差點就要原地摔倒!


    李慰慌亂地扶住了牆壁,睜開眼,在纖毫畢現的光照底下,她手心緊貼的牆壁竟像是透明的玻璃!


    不但牆壁是玻璃,天花板和地板也是玻璃,李慰張皇四顧,她身處一個巨大的金字塔內腔,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晶光閃耀,密密麻麻地排列了數不清多少個玻璃房間,而她所在的房間正位於金字塔頂端!


    玻璃房間的分布與金字塔的形狀相近,頂部是一個房間,往下數第二層是三個房間,第三層是九個房間……以此類推,每個房間內有一個人,此刻所有人都仰起頭望向上方,幾乎每個人都在張嘴發聲,或者用力地敲擊玻璃牆麵,李慰聽到的巨大噪音顯然是眾人群策群力製造出來的“大合唱”。


    無論是玻璃屋還是“大合唱”,這一切都超出了李慰的想象範圍,她震驚地張著嘴,忘了自己剛才想要問什麽,雖然就算她現在問了恐怕也沒人能夠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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