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能有什麽辦法?”李慰鬱悶地想用頭撞方向盤,“該死的喬治!該死的總統!”


    “該死的喬治”已經死了,“該死的總統”她暫時拿他沒輒,事實比她所能想象的最糟的情況還要更糟,她隻能把心一橫,聽從直覺行事:既然正常模式下她想不出擺脫暗火幫和谘議局的辦法,為什麽不試試挑戰高級模式,把局勢攪得更亂?


    她單手扶穩方向盤,另一隻手在懸浮車的gps裏快速地輸入查詢:找到了,大衛區排行第二的販/毒幫派大本營位於兩個街區外,必須掉頭才能過去。那麽問題又來了,她要怎麽才能在不迎麵撞上追兵的情況下掉頭?


    李慰全力拉起操縱杆,懸浮車不斷上升,暫時拋開追兵,也超過《首都交通管理條例》和生產廠家允許的高度,車身在氣流的襲擊下猛然頭朝下地顛倒過來!


    “啊哈!”瞬間的失重感刺激得她放聲呼喊,這還不算完,她在高空中不要命地關掉了引擎,於是懸浮車剛像顆炮彈般筆直地向上鑽進雲層,轉眼又像塊廢鐵那樣沉重地跌出雲層,當頭砸向緊隨而來的追兵!


    遼遠無際的天幕背景中,李慰孤伶伶的一輛懸浮車與暗火幫龐大的車隊飛速接近,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追兵們透過擋風玻璃已經能看清她的臉,她臉上的神情居然在笑!


    “她想同歸於盡,這女人是瘋的!”鍾先生半點也不想死,他可舍不得床上的小可愛,慌忙下達了命令,“都讓開!別被她撞上!”


    蜂群般的車隊在李慰麵前分開,猶如她不記得的哪個宗教傳說中先知分開了海洋,她從空蕩蕩的甬道中間筆直地掉落下去!


    引擎靜悄悄的,懸浮車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將要撞擊地麵——“轟!”


    重新啟動又拉到盡頭的引擎聲響得像一場小規模的爆炸,氣管噴出大朵灰白色的雲,懸浮車被整個包裹其間,地麵也被氣流衝刷得塵埃四濺,無數碎土和石塊向周圍鼓蕩,黑色的街道上仿佛下了一場土雨,到處凝結白色和黃色的斑點。


    暗火幫車隊集體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地向下俯瞰,等待著氣雲消散,露出李慰駕駛的懸浮車的殘骸。


    而他們等來的隻是又一聲引擎的咆哮,李慰的懸浮車破雲而出,車身上除了最早嵌入的子彈連漆皮都沒有擦破半點,剩下的半邊窗玻璃在陽光下光芒四射。她如願地掉轉方向,朝著兩個街區外的販/毒幫派大本營頭也不回地急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每天更新一章,我盡量在晚上八點前更。


    注:本章標題出自《1984》


    第十章 雌雄大盜


    首都星圈,中心特區,谘議局總部


    十分鍾前,就在楊悅一頭栽向懸浮車的中央控製台的同時,新上任的谘議局局長華萊士收到了衛星監控部門傳來的簡訊。


    “找到他們了!”


    “很好。”華萊士局長邊向外走邊匆匆下達命令,“外勤組全部出動,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今天必須把那兩個小兔崽子給我——”


    華萊士局長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口,因為有人從外麵粗魯地推開他的辦公室,昂貴的天然木門差一點點就轟上了他的臉。


    “你是什麽人?”華萊士局長又驚又怒地瞪視不速之客,“誰允許你進我的辦公室?保羅,保羅!”


    “少安毋躁,局長先生,”來人身穿谘議局臭名昭著的黑色及膝長雨衣,頭上也像他們那樣戴了頂氈呢的寬沿禮帽,摘下來對華萊士局長微微一笑,“您的秘書剛剛決定小憩一會兒,就一會兒,鑒於他對新崗位適應得不錯,相信您不會介意他享受這段忙裏偷閑的私人時間。”


    華萊士局長透過來人的肩膀望出去,他的秘書保羅正人事不省地趴在桌麵上,火紅色的頭發被揉得亂七八糟,甚至還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你到底是誰?”華萊士局長冷靜地問,至少麵上保持著冷靜,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保羅沒有別的受害者,他不相信來人能夠這樣波瀾不驚地擅闖谘議局。


    來人眯了眯眼,很欣賞華萊士在受驚之後仍然能理智地思考,當然,他想,這是一位谘議局局長必備的素質。


    “我是您的協助者,”來人油腔滑調,他手持氈呢禮帽,稍嫌做作地向華萊士局長欠了欠身,後腦勺的發叢間有金屬的光澤一閃而過。“那兩個孩子,李慰和……楊悅,有人認為谘議局不便出麵,所以委托了我來為您分憂。”


    “‘有人’?”華萊士局長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什麽人?”


    來人不答,華萊士局長旋即聽到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篤篤”、“篤篤”,連聲脆響後,來人回轉身,和他一起望向從容行來的又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


    竟是華萊士做夢也想不到的人。


    …………


    ……


    首都星圈,大衛區


    雨後的街道上幹淨得近乎蕭索,寥寥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把腦袋連脖子一起藏進汙糟得分不清本來顏色的衣物裏,像雪後的鵪鶉般畏畏縮縮地趴趴走,頭頂忽然傳來“嗚嗷”一聲野獸咆哮般的引擎嘶吼,沒多久又是“呼隆隆”一陣狂風掃落葉般的轟鳴,流浪漢們驚恐抬首,隻能看到暗火幫鋪天蓋地的車隊,以及被車隊蔭蔽的仿如世界末日的天空。


    和聯邦的大多數法律法規相同,《首都交通管理條例》被大衛區的居民視若無物,在大衛區,幾個地下幫派組織才是真正的秩序主宰者。可幫派之間也分敵我,也有製衡,排名第三的暗火幫並不能一手遮天,突然搞出這麽大陣仗,其他幫派都被驚動了,隱形的信息流在各大地下組織間飛速流淌。


    “聽說有人闖進暗火幫的地盤搗亂。”


    “誰這麽不講規矩,是你們的人?還是你們的人?”


    “當然不是我們的人!”


    “嘿,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跟我們沒關係!”


    “我聽說是外來人,是一對膽大包天的未成年小崽子。”


    “小崽子?一男一女?像兒童版的‘邦尼和克萊德’(注1)?巧了,我們剛接到一個跟他們有關的單子。”


    ……


    李慰把速度推到最快,破碎的右窗灌進來的風吹得她臉皮生疼,她百忙中不忘伸手拉了拉楊悅的毛毛帽子,讓兩邊耳朵更好地遮住了他的小臉。


    這時候應該有音樂,她在風聲呼嘯中遺憾地想,誰能告訴她機場那首歌到底叫什麽名字?


    她隨手打開車載播放器,跟gps一樣,被原來的車主鎖定了語音控製的權限,她也懶得去解鎖,挑了一首公共版權的老歌點擊播放。


    那是首重金屬搖滾,開篇就是一長串貝斯加快節奏的鼓點,許久才有人啞著嗓子發出像是撕裂心肺的歌聲:


    “rhythm of wings in the sky so high


    風太喧囂


    music in my ears i can''t wait to see


    我的耳旁音韻律動


    i'' m hiding in the cloud death in my hands


    我藏匿在雲層之中掌握生死


    ……”


    (注2)


    還挺應景,李慰不禁失笑,從後視鏡裏瞥了眼緊追不放的暗火幫車隊,駕駛懸浮車掠過一朵朵棉花糖似的積雲,離gps上販/毒幫派的大本營越來越近了。


    肌肉少年隻說了門牌號,她稍微降低些高度,望到前方不遠處聳立著一大幅看不到邊際的鐵絲網,並沒有懸掛警示牌,卻隱約有亮藍色的電光在細密的網格間閃爍。鐵絲網的高度至少超過十米,如果它真像它表現出來那樣嚴防死守,頂部應該還安裝有防備高空突襲的報警器。


    李慰的懸浮車毫不猶豫地直衝過去,越近越能透過鐵絲網看清後方的景象:那是一片灰白色仿佛被凍得起霜的空地,孤伶伶地聳立著黑色的倉庫,附近還有一條河,或者該說是溝渠,肮髒的工業廢水不斷從下水道口湧出,陽光照上去,深灰色的水麵泛起奶油泡沫般膩人的白波。


    沒看到人,她猜測人都在倉庫裏,假設倉庫裏藏著價值千金的毒/品,守庫的保安應該也配了幾件像樣的武器,她暗自祈禱他們的性格足夠警醒,才有可能被她挑撥起來與暗火幫鬥成兩敗俱傷。


    近了!更近了!李慰的懸浮車終於“嗷”一聲越過鐵絲網頂部,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她所設想的諸多變化一個也沒有發生!


    她保持極速行駛,又把懸浮車的高度降低了些,大膽地伸出腦袋觀望下方的動靜,眼角卻先瞟到後方的車隊像是急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麽?她嫌後視鏡看得不清楚,幹脆切換自動駕駛,站起來幾乎把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果然看到暗火幫的車隊密密麻麻地懸停在半空中,並不敢越雷池一步,她和他們以那道鐵絲網為界,雙方的距離迅速拉大。


    這可真是個大驚喜,李慰樂得合不攏嘴,劇情的發展雖然和她預想的不一樣,但卻是好的那種不一樣,比起讓暗火幫和販/毒幫派交手再火中取栗,像這樣輕輕鬆鬆地甩掉尾巴無疑是更讚的結局。


    “完美!”她興奮地拍了一下方向盤,懸浮車發出“嘟”一聲刺耳的喇叭鳴響,倒把她自己嚇得抖了抖,副駕駛座上的楊悅也不安地移動身體,兩條清秀的眉毛緊緊蹙到一起。


    按以往的經驗,楊悅的昏睡隻是一個補充能量的過程,他並不是真的睡覺,所以外界的噪音影響不到他。但李慰還是手忙腳亂地關掉了車載音響。


    她又回頭望了眼,暗火幫的車隊仍然懸停在鐵絲網外,既不敢越過鐵絲網也不甘心就這麽無功而返,樣子看上去竟有些倉惶,隨著距離越拉越遠,車隊在她的視野中也越變越小,看上去又像一群被蒙住眼睛、扯掉了翅膀的蒼蠅,沒頭沒腦地在原地盤旋。


    “別慌,”鍾先生不理會屬下們在通訊器裏關於下一步行動的疑問,陰惻惻地咧了咧嘴,“就在這裏等著,那女人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麽,我們可以看著她怎麽死。”


    “拜拜啦各位,下次再陪你們玩!”李慰確實不知道她會遭遇什麽,興高采烈地朝後方揮了揮手,轉回頭重新綁好安全帶,剛要切回手動駕駛,須臾,眼角又瞥到了什麽。


    白光疾閃!


    她手上的動作比大腦反應更快,切手動駕駛緊接著猛打方向盤,懸浮車在高速行駛中狠狠地倒向左側,車身短時間內失去平衡,像風浪中的舢板一般上上下下地劇烈顛簸,卻因禍得福,一道碗口粗細的柱形白光險之又險地從前輪外側擦過!


    劫後餘生,李慰嚇得渾身都僵硬了,暫時不能操控懸浮車恢複正常行駛,她當然知道那道白光是什麽,“等離子光束炮,怎麽可能!”


    李慰急回頭,以為等離子光束的來源是暗火幫車隊,但車隊仍然停留在原地未動,她驀地醒悟過來,趁著懸浮車還沒有完全複位,臉抵住左邊的車窗玻璃往下俯瞰。


    此時李慰的懸浮車升空高度差不多十米,與外圍的鐵絲網高度相近,約等於聯邦法律規定的普通居民住宅三層樓的高度,她望到灰色的水泥地麵上散布著一塊塊白色的形狀不規則的斑點,仿佛冬日的凝霜,有個異常強壯的光頭男人正站在其中一塊橢圓形的白斑中央,仰首向上,兩人的目光隔空遙遙相接。


    他是誰?李慰驚愕地想,不是谘議局探員,連谘議局也不可能有等離子光束炮,因為那是百分百的軍用武器,而且是受到嚴格管製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那光頭男人下半身套了條迷彩褲,上半身是t字背心,露出一條肌肉賁起的粗壯左臂,而他的右臂——金屬義肢——是炮管!


    光頭男挪動右臂瞄準車窗後的李慰,左手橫過來啟動,“咻”一聲發炮的輕響被懸浮車的引擎聲蓋過,白光頃刻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愛的悄悄溜走給我的雷!


    注:


    1、“邦尼和克萊德”是電影名,也譯作“雌雄大盜”,就是這章的標題了


    2、這首歌是kalmah的they will return,我改了個詞,把i'' m hiding in the grass death in my hands改成i'' m hiding in the cloud death in my hands,如果有樂迷請不要介意。


    第十一章 三操


    等離子光束炮和等離子光束槍是兩回事,殺傷力百倍增長,哪怕隻是蹭到一點邊,懸浮車和車裏的李慰楊悅都將被轟得連渣也不剩!


    李慰現在的姿勢扭曲,上半身擠趴向左邊的車窗玻璃,看到光頭男發炮時已經來不及操控懸浮車,幸好她神一般的反射神經總能比大腦運作更快,危急中張開雙腿夾住了方向盤,用盡全身力氣向外絞纏!


    天——旋——地——轉!


    尚未恢複平衡的懸浮車又似風中落葉般在半空翻起了跟鬥,那是李慰十八年來最接近死亡的時刻,她在旋轉中幾次以為自己脫出肉身隻剩靈魂,不知怎麽的,她想到了幾句粗口,她父親極少在她麵前說粗話,除了偶然的一次,他的戰友來找他,兩人親切友好地互相問候了一番。


    “我操!”她抑止不住胃部的翻湧衝口而出,“光頭佬我/操/你大爺!”


    事實證明運氣今天站在李慰他們一方,光頭佬的第二炮再度落空,而像等離子光束炮這樣的武器極耗能量,兩炮已經是極限,李慰隔著窗玻璃看到他放下了右臂,低頭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暫時沒有危險,她切回自動駕駛,讓懸浮車自己找平衡,她則轉過身體去看副駕駛座上的楊悅。這麽折騰之下男孩兒依然沒醒,兩道眉毛卻皺得更緊了,仔細看睫毛還在微微顫抖,眼皮底下眼珠亂轉,這是深陷噩夢的征兆。


    “別擔心,”李慰心疼地隔著帽子摸了摸他的頭,撫平他臉頰邊因為倒栽蔥而豎起來的飛毛,“老師能應付得來,你好好睡。”


    為了掩飾楊悅那身由大改小的流浪漢裝束,她把自己在機場淘來的孕婦外套翻轉過來給他套在了外麵,此刻伸手進內側,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槍。


    那是把“柯爾特眼鏡王蛇”左輪,古董中的古董,正是他們從邪/教女信徒那裏繳來的唯一像樣的武器。槍裏隻剩一顆子/彈,因為李慰總想著它能派上大用派,所以舍不得浪費,但現在再不用,她可能就要像它的上一任主人那樣帶著悔恨和遺憾和它永別了。


    她熟練地抖開槍匣看了眼,確定那顆珍貴的子/彈在它該在的地方,再打開保險,湊到破損的右邊車窗前。


    懸浮車已經恢複正常行駛,還把車速降到《首都交通管理條例》允許的範圍,李慰探出頭向下看,光頭佬還在原地沒有跟過來,她不敢掉以輕心,哪怕他已經超出手/槍的射程範圍,仍是架起“柯爾特眼鏡王蛇”把槍口朝向他。


    突然,她看到光頭佬把左手食中二指插/進嘴裏,打了個呼哨。


    李慰心有所感,隨光頭佬一起望向不遠處的倉庫,黑色的倉庫孤伶伶地聳立在空曠的水泥廣場上,從她的角度望不見倉庫後方奔騰的溝渠,但是能看到倉庫的影子,沉默地伏在建築物腳下,橫亙在懸浮車的前方。


    光頭佬那聲呼哨過後,倉庫的影子即刻撕落了一塊,李慰連忙再看,卻發現那是個渾身上下包裹在黑色布料中的矮人,身高可能比她自己還要矮小幾分,但動作快逾閃電,竟然拔腿追趕上懸浮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越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雪魚1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雪魚11並收藏越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