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一語小姐。”


    十五分鍾之後,時間仿佛凝固一般,徐一語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那張一臉平靜、毫無波瀾的麵龐之上——那是天霖。


    他的神情淡定自若,仿佛周圍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幹。


    徐一語下意識地轉頭,與身旁的本家徐澄交換了一個眼色。


    兩人的目光交匯瞬間,似乎傳遞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信息。


    接著,徐一語的視線緩緩移動,最終定格在距離天霖身後不遠的地方。


    那裏擺放著整整六個巨大的蛇皮袋,袋子口被緊緊紮牢,但即便如此,裏麵的東西依舊不停地蠕動著,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生命力想要掙脫束縛。


    看到這一幕,徐一語突然間感到一陣無奈,她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究竟應該擺出怎樣一副表情才最為恰當。


    他們的營地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襲擊,對方暗中放出了大量的蛇,試圖給隊伍製造混亂。


    而負責守夜的天霖則不幸被敵人用計調虎離山。


    但他很快回來後,如同閃電般穿梭於營帳之間,迅速準確地抓住每一條蛇的七寸要害部位,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它們統統扔進那些早已準備好的結實蛇皮袋之中。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天霖穩穩地站立在徐一語和徐澄所居住的帳篷外麵。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靠近,徐一語立刻辨認出那正是自家助理的身影。


    出於謹慎考慮,她並沒有貿然打開帳篷內的頂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相反,徐一語動作敏捷且利落地翻身坐起,緊接著便伸手輕輕拉開了帳篷門口處的拉鏈......


    得知天霖除了將狼群和蛇群處理之外,還順手將放蛇的那群罪魁禍首威懾了一遍後,心中隱隱的擔憂終於消失無蹤。


    從天霖離開營地到現在,時間也沒有超過半個小時,處理這群徐一語頗感頭疼的蛇,這位可靠的助理先生也不過就用了區區十分鍾不到。


    徐一語大致掃了一眼依舊黑著燈的其他帳篷,也明白天霖抓蛇的過程中並沒有吵醒大家,淺淺地舒了一口氣後,便讓天霖回去休息了。


    拒絕了本家徐澄同行的要求後,徐一語拉上了帳篷門,放輕了腳步開始了對整個營地範圍的檢查和巡視。


    她當然知道天霖辦事絕對讓人放心,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也為了驅散自己心頭那絲微妙的不適感,她還是做出了這種看似“多此一舉”的舉動。


    低著頭繞著營地走了兩圈後,徐一語也並沒有在一些角落發現一些漏網之蛇。


    她頂著已經變得無比猛烈的山風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站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頭頂連半顆星星都找不到的夜空,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徐某人雖然一直在尋寶行動隊的大家麵前扮演著可靠領隊的角色,可實際上而言,無論是自己還是本家徐澄,都不能為大家解決所有的困難。


    這次億達利之行天霖如果沒有跟來,這些蛇群甚至有可能將尋寶行動隊的大家困死在各自的帳篷當中。


    人力有窮盡,她即使被自家統子優化了那麽多自身屬性,麵對剛才的蛇群,卻依舊無能為力。


    可能她可以憑借自己的速度突圍,但其他人呢?她又怎麽能做到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救他們所有人呢?


    以為在出國前已經將各種困難和問題考慮得足夠全麵的她,在真的遇到這些困境時,才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天真了。


    凜冽的狂風吹動著徐一語披散著的長發,時不時會遮擋住她一部分的視野,讓她陷於始料不及的黑暗當中。


    她為什麽不能強大一點,再強大一點,強大到足以解決所有朋友遇到的問題,也能給身邊所有的人提供庇護和依賴呢?


    半夜的阿爾山脈之中,除了風聲,沒有人回答徐一語的問題,也沒有什麽力量能成為她指明方向的靈光。


    她將長發用鯊魚夾挽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便往和徐澄的帳篷那個方向走去。


    “統子,你在嗎?”


    “本係統在。”


    本來以為自家係統已經下線休眠的徐一語卻第一時間得到了自家統子的回應,好像它一直就在她的意識世界裏靜靜地等待著她呼喚一樣,從來不曾離開。


    統子清亮的少年音響起在意識世界深處時,徐一語腳下頓了頓,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其實不知道想問些什麽。


    或許是在異國他鄉太容易陷入低落感慨的情緒當中,她隻是需要一個合理的情緒出口而已。


    “統子,我們是不是朋友?”


    “……宿主是不是想聊些什麽?本係統聽聽看,看看能不能以你們藍星人所能理解的角度給予你答案。”


    天選係統綁定過那麽多位宿主,也經曆過他們自我懷疑和短暫emo的時刻,此時察覺到徐一語這一言難盡的情緒,它也覺得很正常。


    它的最後一任宿主自從綁定以來,一直在低著頭毫不停歇地往前衝,極少有時間去釋放自己的情緒,也極少主動對其他人傾訴自己的煩惱。


    她將所有的負麵情緒都留給了自己,給予他人的,卻全是笑容和力量。


    “統子,你覺得我這麽義無反顧地帶著這些給予我信任的人來到億達利,真的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嗎?”


    徐一語腳下轉了個方向,走到臨時存放物資的帳篷裏,拎了一把折疊椅放到室外坐下,目光空茫地抬起頭看向了被雲層牢牢遮擋住的深色夜空。


    她一直明確知道自己的目的,可此時的心境卻像這片夜空一樣,看不清道路與方向。


    天選係統沉默了一會兒,那個熟悉的清朗聲音才又重新響起。


    “宿主,本係統並不知道你們藍星人做事的風格,你們做一件事的時候,是明確知道即將達成什麽結果時,才會去做的嗎?”


    好聽的少年音色仿若鍾鳴,敲進了徐一語充斥著迷霧的心間。


    她做事之前,真的知道自己會明確達到一個既定的結果嗎?


    是因為知道這個既定的結果,她才會去做嗎?


    “能預知結果的,隻有未來本身,不知道前路是什麽的時候,難道就得停下腳步不繼續努力了嗎?”


    鍾鳴聲一下接一下的在徐一語的心間敲響,她的心底也好似照進了一縷熹微的光線,指明了那條一直模糊不清的前路。


    她徐某人什麽時候怕過自己達不成目標,不都是在一如既往地向前衝嗎?


    天選係統察覺到自家宿主的情緒變化,明白自己的話已經達到了預想中的效果,繼續循循善誘地開了口。


    “選擇來到這個國家的是你,選擇相信你並陪你來到這個國家的人是你的同伴,無論是否是你們想得到的結果,都是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達成的結果,也不該由你一個人承擔和麵對這個結果。”


    聽到自家統子的勸慰,徐一語忽而想起了自己前幾年看過的一部漂亮國電影裏的情節。


    一群人一起為一件事為之努力的時候,是凝聚力最強的時候,也是最為團結的時候。


    尋找傳國玉璽是所有人共同的任務和目標,所有人都親身參與其中,並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


    “贏,我們就一起贏,輸,我們也一起輸。”


    這句台詞在徐一語心間縈繞許久,總算明白了自己前路的方向。


    “謝謝你,統子,你下線休息吧,我沒事了。”


    將折疊凳放回物資帳篷之後,徐一語轉身往自己的帳篷走去,腳步甚至能夠稱得上輕快。


    她會和尋寶行動隊的大家一起找到傳國玉璽的下落。


    一起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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