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陸三石一起安心地吃完午飯後,原本以為三石同學有什麽額外安排的徐一語,卻被這隻大狗狗推到了主臥。


    “寶寶,這幾天你太忙了,今天你起得又早,中午就稍微睡下午覺,讓身體好好休息一下。”


    直到被按到床上坐著之時,徐一語都沒猜出來陸三石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你確定讓我現在……休息?”


    為了確認陸三石的確沒有忘記什麽事,徐一語還在掀開被角的那一刻回頭問了一句,“休息”這兩個字還刻意咬字重了些。


    “是呀,你過幾天就要出國啦,最好把身體狀況調整到最佳,才能完美地應付各種突發情況。”


    陸三石煞有其事的說辭讓徐一語也愣了一下,本來十分確定陸三石準備了什麽東西的她對方才的想法也有些動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可他讓自己專門把周六這天下午空出來,總不可能是僅僅為了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而已吧?


    動搖了沒幾秒,徐一語還是覺得自己的第一直覺應該是沒錯的。


    她依照陸三石所言,掀開被子躺上了床,還很自然地朝仍站著的陸三石拍了拍床的另一邊,歪著頭看了他一眼。


    陸三石被自家未婚妻的這個歪頭萌得有些心顫,卻還是維持住了自己這搖搖欲墜即將笑場的演技,僅僅是笑著在床邊坐下了。


    “我就不睡啦,上午我已經補過覺了,等下我帶著天天和豆子出去遛遛彎,然後再回來陪你。”


    徐一語心有疑惑,卻還是乖順地躺下,拖著點尾音對陸三石道了句“午安”後,終於闔上了雙眼。


    陸三石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徐一語的睡顏,隨即俯下身,輕輕地在她的額頭印下了一個珍而重之的吻。


    “午安,我的寶寶。”


    徐一語躺下後,沒有幾分鍾便睡著了,不知道是否真的如陸三石所說,自己的身體真的在自行調整回最好的狀態。


    陸三石沒有馬上離開主臥,而是坐在地毯上,靠著床,拄著下巴欣賞了好一會兒睡夢當中的徐一語。


    而沉睡中的徐一語,卻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並未身處現在,而是回到了五年前。


    那時經濟條件並不算很好的她,買了一張平價的硬臥票,坐著綠皮火車一路從帝都慢悠悠地晃蕩回了廬城。


    臨行前一天晚上,徐一語因為就業選擇的關係和母親簡嵐再一次出現了分歧,在詹偉出差在外地的時候大吵了一架,最終徐一語硬是默默地流著淚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當晚母女二人都沒有再對對方說一句話。


    徐一語購買的車票是第二天下午兩點,她因為前一晚剛和簡嵐吵過架,睡得不是很安穩,第二天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卻在迷迷糊糊睜開眼的那一刻,隱隱約約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麵點香味。


    她穿著拖鞋起了身,踮著腳悄悄走到了廚房門口,毫無意外地看到了簡嵐在裏麵盯著蒸鍋出神的身影。


    也許是因為當時簡嵐蒸的麵點太香了,也許是因為注意到了簡嵐的背影隱隱透出了一股無法言說的孤寂,徐一語的眼淚當下那一刻便順著臉頰嘩地流了下來。


    徐一語用力地捂住嘴,無聲地站在廚房門口哭著,不敢抽噎,也不想驚到廚房裏的簡嵐,瘋狂卻沉默無聲地大哭著。


    過了好一會兒,她努力平複好了呼吸,用睡衣的袖子擦了擦哭得通紅的眼睛,沒有掩飾自己腳步聲地打開一旁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


    好像是被腳步聲驚動一般,簡嵐從出神的狀態中醒來,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剛剛合上的衛生間門,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出神了多久。


    她連忙把蒸鍋下的火關上,隨後戴上了隔熱手套,等鍋蓋上的排氣孔散了會兒氣之後,小心翼翼地將蓋子拿了下來。


    將鍋裏的花卷和紅糖發糕拿出來的時候,簡嵐無意中注意到自己的額前晃蕩著幾根頭發,本想隨手撥開的她卻發現這一縷發絲中摻雜著幾根白發。


    此時的徐一語仿佛開了上帝視角一般,能透過牆壁看到站在原地愣神的簡嵐,眼眶不由自主地酸澀了許多。


    徐一語按部就班地洗漱好後,鞠著一捧涼水,狠狠地潑上了自己的臉,隨後抬起臉對著鏡子一瞧,自己的狀態終於看起來不那麽糟糕了。


    用毛巾擦幹了臉上的水之後,她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有點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才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


    簡嵐這時正用筷子夾出最後一個花卷,聽到了身後的響動也並未回身,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


    徐一語在廚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梗著自己的嗓子,用著這輩子最生硬最做作的語氣開口說了一句話。


    “老媽,有東西吃沒?我餓了。”


    她明顯看到簡嵐的背影僵了一瞬,隨後才把那個花卷放到了盤子裏,以極快的速度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去客廳等著吧,已經蒸好了。”


    這句話簡嵐也說得生硬而平淡,徐一語卻敏銳地聽出了她聲音裏隱隱的哭腔。


    徐一語和簡嵐相顧無言地吃完了這頓早飯,徐一語主動去洗了碗,無聲地按下了準備起身的簡嵐。


    由於帝都火車站離農科院有些距離,徐一語提前了兩個小時就拎著自己巨大的行李箱出發了。


    出門前,徐一語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沉默地望著自己的簡嵐,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好好照顧自己,別累著了,也別讓叔叔有機會欺負你。”


    這句話說完之後,徐一語含混地說了一句“我走了”,就雙手拎著沉重的箱子走下了樓。


    當時,徐一語沒有回頭,也不知道母親是什麽表情。


    可夢中的自己,卻清楚地看到,在門合上的那一刻,簡嵐微紅的眼眶。


    這一刻,畫麵飛速跳轉到了帝都火車站,當時已經成功坐上了那列綠皮火車的自己。


    徐一語費勁地將行李箱舉起,試圖放到行李架上,不遠處一位好心的大叔見徐一語如此吃力,立馬站起來幫了一把手。


    行李箱放置好了,徐一語向大叔說了好幾句謝謝,大叔笑著直擺手,口中還說著小姑娘太客氣了。


    沒幾分鍾,徐一語隻覺得腳下猛地一晃,才發覺火車已經啟動了。


    火車提速之後,她先去上了個洗手間,回到鋪位之後便順著樓梯爬上了中鋪。


    和衣躺下的徐一語打開了當時自己使用頻率最高的那個手機配音app,戴上耳機後便逛起了那個app自帶的貼吧。


    此時終於意識到自己身處夢境的徐一語,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一個帖子,熟門熟路地往下劃拉了幾下屏幕,也如願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id。


    忍冬。


    她點開他發的那個語音條,嘴角終於有了一點發自內心的笑意。


    ——這就是她和陸三石最初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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