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雨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然而。


    “叩,叩,叩——”寂靜的宮殿外,忽然傳來不緩不急,極有規律的敲門聲。


    這道聲音在這死寂的殿裏聽起來宛如驚雷一般,尤其是皇帝剛剛才說了沒有人可以找到這個地方,隨後這敲門聲便鬼魅般的響了起來。


    莫名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殿內眾人雖都被困無法動彈,卻也都同時抬頭,麵色古怪的看向那扇厚重的宮殿大門。


    “叩,叩,叩——”敲門聲耐心的持續著。


    皇帝沒有動,臉色由紅變白,良久,啞聲喊了一句,“何人在殿外?”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回應他。


    但敲門聲還在繼續。


    皇帝忍無可忍,心道這裏的地縛靈被他操控,也沒有什麽好怕的,當下便沉聲道:“進來。”


    敲門聲終於停了。


    片刻,厚重的宮殿大門發出厚重的“嘎吱——”聲。


    似乎門被推開了。


    葉檸一直望著殿門口的方向,心中的某個直覺愈加強烈,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看起來古板僵硬。


    他幽幽轉過身時,葉檸看到了它眼裏的兩團幽暗青火,那黑漆漆的衣袖下是空蕩蕩的虛無,什麽實體也沒有,就如同個鬼魅一樣。


    葉檸隻看一眼便能認出來,這是蘇幕的符人,而且是她從沒見過的類型。


    那符人和她對視了幾秒,忽然之間,朝地麵倒下去。


    很快,殿門大開的地麵上,便有一道極大的金色符文閃閃發光亮了起來。


    皇帝隻覺得兩眼被什麽東西閃了一下,緊接著,便感覺天地一下子顛倒,似乎東南西北統統移了位。


    再抬頭看向殿外時,他看見了外麵的深沉夜色,還有那株合歡樹。


    “怎麽又回來了?”皇帝臉上流露著震驚,“居然有人能破得了空間秘術嗎——”


    暗夜中,一個涼薄的聲音忽然從殿外傳了進來——不過是平平無奇的語調,說出的話卻讓皇帝臉色一變。


    “這一路可真讓我好找啊,陛下。”


    葉檸渾身一個激靈,原本毫無生氣的臉上立馬出現了劇烈的情緒。


    是蘇幕。


    然而他下一句話便立馬讓她的臉色又變回去。


    “都在這裏,這可真是個驚喜。”


    葉檸想起蘇幕未完成的事情,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他似乎知道殿內的陷阱,所以並沒有直接走進來,而是在光暗交接之處靜靜站著,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那些將人困住的地縛靈和整個殿的布局機關。


    顯然猜出了他的身份,皇帝表情極淡道:“蘇幕?”


    “是我。”蘇幕的臉上有稀薄的笑影,忽然微微起身,“不過還有一個人,陛下該見見。”


    “誰?”皇帝皺眉。


    隨著蘇幕微微側開身子,一個黑紗遮麵的女人身影露了出來。


    葉檸看呆了眼,是鏡無月。


    居然是鏡無月。


    她說過蘇幕答應會讓她手刃仇人,難道她現在便是回來報仇的嗎?


    “當年的無相王啊,還記得我嗎?”鏡無月冷笑。


    皇帝的表情變了,“鏡妃?你還沒死?”


    “我們全族被你害成那樣,我怎麽敢死呢?”鏡無月嗤嗤一笑,“今天就讓所有的一切都做個了結吧。”


    皇帝也笑了,“你進得來嗎?”


    鏡無月正要進去,便被蘇幕一把拉住了,“地縛靈。”


    他眼也不抬的提醒。


    然後他看向整座宮殿——地縛靈困住了所有人,唯獨隻有皇帝,公主還有那名侍女沒有事,隻要稍加推想,便也能猜到必定是她們身上帶了什麽特別的東西。


    皇帝站起身,“破了空間秘術又能怎麽樣?你以為站在外麵就能殺得了我?”


    蘇幕垂眸,“地縛靈,總有困不住的東西。”


    鏡無月原本還有些心急,見他這樣說便踏實了不少,“比如說?”


    蘇幕沉默地微笑了一下,目光落到殿中那兩架七寶燈樹上。


    鏡無月忽然就看到眼前的人消失了,緊接著,一道黑漆漆的影子魔鬼般的從光下滲入大殿,皇帝想去熄滅燈火時已經來不及。


    回神時便發現,自己腰間的水滴子已經被奪走了。


    不僅如此,暈倒的公主和侍女身上的水滴子也被奪走了。


    四周鋪天蓋地的湧來無數枝蔓一樣的東西,幾乎瞬間便將皇帝裹成了一個繭。


    皇帝麵色鐵青,似乎罵了一句什麽話,“孽障。”


    蘇幕拿到水滴子的瞬間便從影子恢複了原樣,他遠遠將其中一個丟給鏡無月,然後自己拿著另外兩個走近了葉檸。


    葉檸的意識很清醒,但她狀態卻十分不好。


    地縛靈吸了她兩天的精氣,她已經有些瘦脫型了。


    他將其中一串水滴子掛在她的脖子上,捆住她周身的枝藤忽然一鬆,她一下子順著牆壁滑了下來,蘇幕一手托住了她的腰,“我是怎麽警告你的,葉檸。”


    “蘇幕,咱們回去吧。”她下意識抱住他的肩膀,避免自己倒下去,“曰歸客棧——”


    “不。”他麵容淡漠,語氣寒涼,“我的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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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命之爭


    “不。”他麵容淡漠, 語氣寒涼, “我的事情還沒完。”


    他說話時目光越過了她的肩, 看向了她的身後。


    沒有感情的眼神裏,既無笑意, 也無一絲厭恨, 隻是冷的讓人有些心寒。


    泯滅人性。


    顯然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葉檸的表情僵住了,顫抖的抓住他的袖子, “蘇幕, 你非殺他們不可嗎?”


    他把她抱起來,毫不動容的對著一旁的鏡無月淡淡道:“辦完你的事情,帶她出去。”


    鏡無月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葉檸, 嘴裏吐出一句話,“還真言而有信。放心,要不了多久的。”


    然後她走到皇帝麵前,看著被枝藤裹成了一個粽子的帝王,默默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無相王啊無相王, 你當初不是說是我用蠱術害死陛下麽?”她慢慢拔開瓶子的塞帽,笑道:“當初你說完那句話後, 我便為你備了一隻蠱,已經養了很多年了。”


    皇帝臉色大變,“你用這種黑巫術禍害了整個皇城的人都還不夠?”


    鏡無月冷笑,“不是你說的我禍國殃民嗎?不在皇城的井裏丟蠱蟲進去, 怎麽配得起禍國殃民這個罪名?”


    皇帝被嗆了一下,氣急敗壞的罵,“你就是個瘋子。”


    “是啊,那也是你一點點逼瘋的,偷竊和搶奪得來的江山,坐得不安穩吧?”鏡無月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勁往上提,將他的耳孔全部暴露在光下,“晚上做夢有沒有夢到過陛下呢?無相王?”


    她將瓶子貼了上去。


    皇帝隻覺得耳垂一陣酥癢,似乎有什麽東西正順著耳垂往耳朵裏爬,頓時不管不顧的甩開她的手,恐懼漫上了他的臉,他的聲音終於開始發抖,“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這個啊,是返魂蠱,就算將你折磨至死,依舊會讓你在死後乖乖聽話幫我做事的蠱。”


    聽起來和傀儡術有點相似。


    隻是死後也不得安寧。


    看著那條蟲子就那樣從皇帝的耳朵爬進去,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離皇帝最近的藍雨下意識閉上了眼,不敢再看他一臉扭曲的表情。


    因為那條蟲似乎爬過了他的眼球,藍雨看到皇帝的雙眼一下子變得充血赤紅。


    忽然,一聲痛苦的尖叫徹底響徹整座合歡殿——公主醒了。


    但她被困在枝藤中無法動彈。


    “固倫和惠公主?”鏡無月側頭,看向那個發出尖叫的女子。


    然而那女子隻是看著皇帝,狀若瘋癲的哭喊,“我勸過你的!我勸過你的!你為什麽不聽?你為什麽不回頭?這就是報應啊——”


    皇帝不愧是皇帝,聽到公主的尖叫聲後,這樣非人能承受的痛苦,他也能忍著不出聲,“我女兒已經瘋了,你縱是恨我,也不會濫殺無辜吧?鏡妃?”


    鏡無月看著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諷刺的一笑,“真是難得在你臉上還能看到做父親的樣子,隻是,你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麽?”她走到公主的身邊,又一掌將她拍暈了,不耐道:“吵死了。”


    蘇幕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沒什麽情緒的催促,“快一些。”


    “已經做完了,讓他慢慢熬著吧,這過程可不是很好受——”鏡無月將瓶子隨意丟在地上,拍了怕手,“我的恩怨到此結束了,你做你想做的吧。”


    然後她伸手,想將他懷裏的葉檸扶過來。“我帶你出去,橫豎你不忍心看。”


    然而。


    葉檸的雙手卻抓住他的袖子不肯鬆開,十指骨節微微泛白,她死死盯著蘇幕,眼睫輕顫著,還在垂死掙紮,“為什麽?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所以非殺他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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