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無月匆匆從床上爬下來, 攔住她, “蘇幕昨日傷的這麽重,你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現在過去不是打擾了他?”


    葉檸皺眉, “可從昨日巫醫進去到現在我都還沒有見過他,他一個人在裏麵出什麽事怎麽辦?”


    鏡無月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葉檸手腳放輕, 走出房門, “我會很小聲,絕不會吵到他。”


    一牆之隔,他那間房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現在還沒有醒嗎?


    她在他門口站了站, 半點聲音也沒有的輕輕推開了他的房門。


    他房裏門窗緊閉, 光線十分昏暗。


    一眼掃過去,床榻上似乎沒人。


    她臉色微變,往裏走了幾步,四下環顧,整個房裏果然沒有他的人影。


    葉檸心裏一慌,走到床邊將床幔掀開, 床褥上還有人躺過的痕跡,但上麵已經一點餘溫都沒有了。


    她愣在那裏。


    直到背後傳來腳步聲。


    是不緊不慢的熟悉節奏, 緊接著,光線一暗,房門便被人輕輕合上了。


    她回頭望去,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背光處, 因為光線昏暗,表情不甚清楚,她揉了揉眼,便看見那個模糊素淡的輪廓慢慢朝她走了過來,語氣安靜異常的問她,“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我……”她不知怎麽,明明是來看他的,現在卻有些不知所措,“進來沒多久。”她看了看他,“你出去了?”


    蘇幕隨意應了一聲,在靠窗的桌前坐了下來,伸手推開了窗戶。


    天光灑了進來,照在了他的臉上。


    他略有些不適應的眯起了眼,長長的眼睫垂落下來,擋住了刺眼的光。


    葉檸看著他,他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能清晰可見膚色下的血管和脈絡,但毫無瑕疵,每一寸都完美到了極致,有種病態的誘惑。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隻是垂眼看著窗外的長街,良久,語氣平靜的陳述,“葉檸,你被凡世的人皇通緝了。”


    葉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列軍隊正從長街盡頭走過,她沉默了一下,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沒關係,這些人還抓不到我。”


    “抓你的不是這些人。”蘇幕終於移開目光,淡淡瞧了她一眼,“是前任國師調-教出來的殿前禦靈師。”


    “那又怎麽樣?”葉檸低下眉眼,“你覺得我一個繼承了上神之力的人,會被這些人抓到嗎?”


    “太自信不是什麽好事。”他忽然從袖間取出一串類似佛珠的東西,輕輕戴到她手腕上,“我要出一趟遠門,也許很久才回來。”


    “出遠門?”葉檸有些驚詫,“去哪裏?”


    蘇幕沒有說話,隻是低頭幫她戴著手裏的東西。


    葉檸皺眉看著腕間的東西,一共十顆珠子,五顆黑色,五顆白色,每顆珠子上都刻滿了符文。


    “這是什麽?”她有些好奇。


    蘇幕頭也不抬,語氣很淡,“我給你的護身符。”


    他不知道是怎麽係上去的,葉檸試著往下取,卻怎麽也取不下來。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葉檸第一時間想到了昨夜的夢,她忽然抬起他的右手——之前有兩次她都在這隻手裏看到那種詭異的白光。


    她之前一直在想那是什麽,卻完全沒想到會在夢中得到答案。


    葉檸盯著他的掌心,那裏果然有個極淺的特殊紋路,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它,語氣有片刻的失神,“你幾次三番救我,就是因為手上這個言靈咒嗎?”


    蘇幕眉頭輕皺,眼神冷下來,“蘇念告訴你的?”


    “你怎麽知道?”葉檸一下子抬起頭,“我昨夜確實夢到了蘇念,是他告訴我的。”


    “你問我怎麽知道?”蘇幕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深淵一般看不到底,似乎嗤笑了一聲,“你昨夜喊了一晚上蘇念的名字,我在隔壁都聽得見,你說我是怎麽知道的。”


    葉檸沉默下來,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之間一時寂靜無話。


    “你好好休息吧。”葉檸轉身離去,“我去做些吃的給你。”


    蘇幕沒有攔她。


    ……


    鏡無月來找他時,葉檸正好已經去廚房了。


    “你都回來了外麵怎麽還是白天?你不會又封住了自己的天賦吧?”她一進屋便皺著眉問。


    蘇幕看著外麵的天光,沒有抬眼,“不可以嗎?”


    鏡無月有些詫異,“封住天賦之後力量會減去九成,你既然已經給了聖言碑承諾,難道要一個月後再去動手嗎?”


    蘇幕搖了搖頭,“我現在就要去。”


    鏡無月仿佛看死人一樣看著他,“那你還封住自己的天賦,就憑你現在這點微末的力量能夠幹什麽?”沉默了一下,她又問道:“不是說好了,拿到肉身再去殺十二神啟的嗎?”


    “那具肉身不能離開冰封池。”他閉了閉眼,不作聲的笑了笑,“再說殺人有很多種方法,不是嗎?”


    “你不會是想……”她看著他,眉間泛起憂色,“那葉姑娘怎麽辦?”


    “她哪裏也去不了。”蘇幕難得正色,“你幫我看著她。”


    鏡無月應了一聲,目光也落向了窗外。


    那些軍隊又在皇城中到處搜查巫族之人了。


    她眼神變冷,那個人竊取王位坐了這麽多年,也不知現在還坐不坐的住。


    ……


    星水雲庭裏,一切一如往昔。


    這一晚,夜涼如水。


    太子的寢房外隻留了兩個近侍,其餘的人都被撤了下去。


    房中隱約傳來呻-吟和喘-息的聲音,還有那一聲聲銷魂蝕骨的“殿下……”


    太子正沉醉在溫柔鄉裏,忽然聽到美人聲音一窒,他抬起頭,便看到美人的脖子似乎被極纖細的東西切斷了。


    有血湧出來。


    美人睜大眼睛看著他,呼吸變得吃力起來,喉間發出詭異的聲音。


    唇間的口型再熟悉不過,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殿下……救我。”


    太子臉色大變,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喊,“來人——”


    兩名近侍就站在門外,卻沒有一個人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很抱歉放遲了,這一章怎麽寫都不滿意,已經重寫好幾次了。。還是不滿意。哎。。。。


    ☆、鏡中無月


    太子披上外袍, 一把拔出床邊的佩劍, 大步走到門前將門一腳踢開, 胸前劇烈起伏著,又驚又怒, “耳聾了是不是?”


    然而伴隨著房門大開, 門前的兩個近侍卻是齊齊朝後倒了下去。


    他們的脖頸之間皆多了一條纖細的,似乎是被銀線之類的東西切開的傷口, 倒下的時候, 血噴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太子愣住了。


    有寒意從他脖子上蔓延,他不自覺屏住呼吸,握緊了手裏的劍——然而, 什麽也沒有發生。


    不知道什麽時候, 那股空氣中的詭異壓力已經消失了。


    他鬆了口氣,摸了摸後背,那裏已經濕透了——凶手在他眼前殺了三個人,卻放過了他,他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


    是某種警告嗎?


    因為東麟閣隻有太子居住,這裏離其他十二神啟住的扶搖樓還頗有些距離, 而且環境幽靜,完全不似其他居所門庭若市, 一時半會竟喊不到人來。


    四周滿是濃鬱的血腥氣,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啊——”


    聽出是熟悉的聲音, 太子一下子抬頭望過去,發現風間笑正站在東麟閣外的紫蘇樹下,掩著嘴渾身發抖。


    她身後有人一步上前將她攬在懷裏,同時捂住了她的眼睛,“別看,不是讓你在大廳等我嗎?”


    太子意識到什麽,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一身的血跡,手中還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長劍,儼然一副凶殺現場製造者的樣子,麵上當下便泛出尷尬之色,手中的劍丟了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不過經風間笑這一聲尖叫,倒很快有人過來了。


    藍雨離得最近,聽到聲音還以為是風間笑出了什麽事,匆忙趕過來時便見到了這血淋淋的一幕。


    風間笑還是把頭縮在她哥哥懷裏不肯出來,用手顫巍巍指著東麟閣的位置,“哥……他們在看我……”


    藍雨聽得一愣,夜色這麽黑,那兩個屍體離得遠不說,根本不可能看見眼睛啊,再說屍體的眼睛是閉著的,怎麽可能會看著她?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那個被女孩子緊緊抱著的人,卻接收到對方一個噤聲的姿勢。


    讓他閉嘴。


    好吧,藍雨心想,大概又是和她小時候那件事情有關吧。


    越來越多的人到了東麟閣。


    太子當著眾人的麵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便見大半的人表情都變的驚恐起來,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


    白言輕目睹了那幾名死者的死狀後便下令將消息封鎖起來,以免人心惶惶。他去一一看了屍體,手法很高明,根本不像凡人所為。


    而且太子身為十二神啟繼承人之一,連他都沒有發現人是怎麽死的,甚至就連凶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可見對方的道行起碼不輸給十二神啟。


    藍雨走過去用手豁開了其中一個屍體脖子上的切口,整齊幹淨,分明就是絲線之類的兵器,他想起了蘇幕指間那些肉眼難辨的纖細鎖鏈,推測,“會不會是我們昨日設計了蘇幕,所以他今日來找我們尋仇?”


    “不。”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如果他要殺人,目標絕不會隻是這幾個下人。”


    是白慕楚。


    白言輕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這不像那個孽障的手法,而且就我所知,蘇幕殺人向來不屑於遮遮掩掩,怎麽說都會露個麵再走。”


    藍雨皺著眉道:“你們的意思是,星水雲庭裏有其他東西混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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