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下麵一把將她拉了下去,然後她就感覺一個冰冷的柔軟物體覆在了她的唇上,蘇幕單手抱著她,一邊用舌尖撬開她的唇齒幫她渡氣,一邊伸出另一隻手繞到她身後去開那扇門。


    葉檸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意識一片空白,蘇幕的長發在水裏飄舞著,拂到了她的臉上,她覺得有些癢,想將他的頭發撥開。


    忽然她感覺到不遠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朝這邊遊動,連忙拍了拍蘇幕的胳膊。


    蘇幕還在開那扇門,因為水壓太大,最底下的門根本無法拉開,何況現在他幾乎虛弱到沒有多少力氣。因為時間緊急,一刻鍾似乎已經要到了,葉檸果斷伸手幫他一起拉,那扇門好像終於被拉開一點點了,水中開始出現漩渦。


    不遠處那個遊動的東西似乎也在不斷接近,突然間,葉檸感覺蘇幕的手一下子猛地發力,緊接著她整個人便被他一把從門裏推了出來。


    與此同時,那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了,有光灑落在她的臉上。


    “天啊,這麽多水,你們真的觸到那個最大的機關了啊——還好出來了,蘇幕呢?”雪妖一直苦苦在門前守著,此刻見她被推出來,幾乎要飛身而起。


    卻見葉檸根本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從地上飛速爬起來便去摸身後的門,然而,哪裏還有門的痕跡。


    “別摸了,一刻鍾到了,門消失了。”雪妖沮喪道。


    葉檸的聲音裏多了哭腔,“可是蘇幕還在裏麵啊!那個水裏有東西,我能感覺到真的,他把我一把推了出來可自己卻留在裏麵了。”


    “我知道那個機關。”雪妖的臉色也變了,“那些東西是七索魚,它們最喜歡吃生肉……”


    “不……”


    雪妖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麽去?”


    葉檸掙開她的手,“進陵。”


    “可是這裏的出口已經消失了,你要從哪裏進去?”見她踉踉蹌蹌摸索著快步往前走,雪妖隻得緊緊跟在後麵問了一句。


    葉檸沒有說話。


    雪妖看著她心急如焚驚慌失措的背影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姑娘究竟看上了蘇幕哪一點,除了那張令人渴望與幻想的臉還算有些可取之處外,他完全就是個冷漠殘忍的人啊。


    眼看葉檸的背影越來越遠,雪妖陷入了掙紮和糾結——蘇幕對她有過殺心,說實話她是不想去救他的,而且陵裏的機關已經全部開啟了,她何必要為了一個想殺他的人而冒險?


    心裏此時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讓她停下了腳步,“走吧,別管了。這一路你已經夠照顧他們了,你又不欠誰的,蘇幕現在被困在陵裏,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可以逃離他的掌控,不走還等什麽呢?”


    可是又有一個聲音道:“可沒有他們你也見不了宗山雨啊……你不幫忙他們真的就危險啦!”


    最開始的聲音又道:“他那麽惡劣的一個人,若真死在陵裏也是造福蒼生的好事,管他做什麽呢?蘇幕之所以帶你去見宗山雨也是為了給他自己方便而已啊。”


    “可是葉檸沒有錯呀,她的眼睛看不見,進了皇陵就和送死沒什麽分別啦……”


    “正因為她看不見,所以壓根就不可能找到入口進去吧?擔心她做什麽呢?你又不能勸她離開,幹脆什麽也別管了……”


    這兩個聲音就像兩個小人一樣在她腦海裏打架,她的頭又開始脹了。


    日光逐漸暗淡,暮色遊移,天邊掛起晚霞。


    雪妖心煩意亂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她是真的不想管了,這些人又和她沒什麽關係。一個確實該死,一個怎麽勸也不能讓她回頭,還是一個人的時候最自在。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前麵就是一線天了,也不知道葉檸現在走到哪了,會不會迷路。


    怎麽說都是一起分享過心事的人啊,真的要看著她葬身在這招搖山嗎?


    她想起葉檸那一雙看不見的眼睛還有她踉踉蹌蹌的背影,萬一她跌下山澗怎麽辦?


    雪妖甩了甩混亂的腦子,內心的負罪感越來越重,此時另一個聲音已完全占了上風,“你可別忘了都是因為你沒說清楚,他們才會被困在裏麵啊……就算裏麵危險,但你中了蘇幕的毒,他若死了你照樣也活不了啊。”


    雪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認命般的禦風折返。


    此時已有星子漸漸掛滿天幕,夜風微涼。


    雪妖在空中向下麵的招搖山俯望著,然而視野之中哪裏還有那個穿白衣在黑暗中艱難摸索著前行的女子?她一顆心揪了起來——不會被她猜中,真的掉下哪個懸崖山澗了吧?


    她開始一寸一寸的往山上的方向找,一邊找一邊檢查那些懸崖邊上有沒有她的痕跡,如果不是怕引來九靈神廟的人,她簡直就要扯開嗓子喊起來了。


    夜色漸漸加深,夜間的露水打濕了她的衣裙,雪妖忍不住有些泄氣,正要往另一個方向找。遠處的天邊卻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是誰?在這入夜時分還來這招搖山?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管,渡氣也算是親親了。。反正初吻木有了。。另:感謝瑤瑤、迎月光而來、嬌氣、雲錦書、“”、五位小天使灌溉的營養液,你們都是我的園丁,麽麽噠(*  ̄3)(e ̄ *)


    ☆、青麵小生


    黑暗不見光的宮室裏, 潮水已經退去, 渾身被割裂的巨大七索魚的屍塊正七零八落的癱在地上。灰白修長的五指扶著身側的牆壁, 蘇幕慢慢傾下身去,他的元神已經很難再對抗那些咒語, 這具身體也漸漸不聽支配了。


    身前那張紫符已經完全燃燒殆盡, 他雙眼微合著,看著樓梯口的位置, 很快, 有個虛幻的影子從那裏穿透了進來——是個亡靈。


    “蘇皇大人。”亡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慮。


    “忘川。”蘇幕終於完全合上眼睛,語氣又低又輕,“送我去子時街。”


    那個虛幻的身影點了點頭, “通往子時街最近的入口在鄴池, 我送您過去。”


    “恩。”


    說完這個字後似乎已經虛弱到極致,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那個虛幻的影子似乎也有些受地下咒語的影響,動作有些遲緩,但他本就是冥界中人,故而還算承受得住。忘川花了半天時間才破了機關,因為緊張, 雙手有些發抖——蘇幕從來沒有燒紫符召喚過他,在路上時他就心神不寧, 如今看來果然是出事了。


    帶著他剛剛出了帝陵,咒語的壓力驟減,蘇幕似乎醒了過來。


    他有些困難的將食指曲起放在唇邊打了個呼哨,不知名的方向漸漸飛旋而來大量的烏喚鳥, 它們低調的盤旋在他的上空,等待著指令。


    蘇幕抬眼看著它們,隻來得及說四個字。


    “跟著葉檸。”


    然後他便再一次失去意識低下頭昏睡過去。


    忘川想了想,對那些烏喚鳥補充了一句,“出了什麽事,來子時街五月坊通知蘇皇大人。”


    烏喚鳥啾啾叫了兩聲後便成群散去。


    ……


    亡靈駕著幽靈馬車而來,此刻飛離招搖山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旁人的眼睛再是雪亮,也隻能看見一道虛幻的光劃過天際。


    滿是燈和煙火的子時街深處,此時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聽說你是鬼市耳目最多的情報高手。”一個白衣公子站在一座極大的樓閣下,望著牌坊下站著的一個清秀小生,麵容清冷道:“我有消息想買,你開個價吧。”


    “那要看你想買什麽消息了。”那小生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笑道:“不過十二神啟想要的消息,一般都很值錢。”


    已經全力隱藏身份的白暮楚聽到這句話時目光微沉,倒也沒再懷疑他的能力,“我想知道怎麽去北冥。”


    “這個啊——”清秀小生略微好心的提醒道:“北冥和子時街可都不怎麽歡迎十二神啟哦。”


    “你賣還是不賣?”


    “一萬金銖。”


    “成交。”


    在長街上走了很久,轉了許多巷子,終於,他在一個刻著狐狸圖騰的牆壁旁看到了一個幽深的胡同。


    耳邊回響起那個清秀小生的聲音,“從這裏往前走,第十七個巷子就是,不過那裏有個守門人。”


    他停下了腳步,腦海中長久的浮現出那小生意味深長的表情,總覺得有詐,沒有再往前走。


    ……


    已經快到醜時了,正是五月坊客流量最大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中年女子此時卻站在一樓大廳的正門外,不斷向外張望著,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


    “姑姑,鬼市的青麵有事找你。”有侍女上前遞話道。


    “請他進來吧。”


    說話間,一個年輕男子便從坊外走了進來,正是那個麵目清秀的小生。


    “姚姑姑,蘇公子還沒到麽?”


    聽到青麵一進來就問了這麽一句,中年女子歎了口氣,“還沒,說來也是奇怪,蘇公子每月這個時辰早就來了,老板還特意讓我在此接他,可我等到現在也沒見到半個人影。”頓了頓,反應過來道:“你找蘇公子是有什麽事麽?”


    青麵略思忖了一下,全盤拖出,“十二神啟中白家的那個少主正在找他,現在已經到子時街了,他問我去北冥的路,所以我來知會公子一聲。”


    中年女子似乎有些驚訝,“白家的少主子?他居然來了子時街麽?那你是怎麽回答他的。”


    青麵笑了一笑道:“我引他去了青丘鬼佬那裏,拖住他個把時辰不是問題。”


    中年女子鬆了口氣,“這就好。”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到外麵忽然傳來一串馬蹄聲,餘姚姑姑和青麵齊齊往外看去,便見一架幽靈馬車剛剛落地,吧嗒吧嗒的正朝著五月坊的方向疾馳而來。


    “到了。”似乎是認出了駕車的亡靈,青麵連忙退出五月坊站在台階下迎接。


    接近透明的疾馳馬車在五月坊前順利止步,忘川從車上下來,對餘姚姑姑道:“人都準備好了嗎?”


    餘姚忙應了一聲,道:“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批都是上上之選,定令公子滿意。”


    忘川站在馬車下微笑著點了點頭,“這就好。”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出來將馬車的簾幕輕輕掀開,一個渾身被黑色披風籠罩,頭戴寬大風帽的男子從裏麵邁了出來。


    因為夜色,看不清他風帽下微微發青的臉和鎖骨,還有那一雙攏在袖中纖細到脫型的手。


    “公子請。”餘姚在前麵帶路。


    青麵走在最後,看到他的背影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然而還不等他想出哪裏不對勁時,五月坊外便傳來一個極其冷漠的聲音。


    “蘇幕,你把阿檸帶到哪裏去了?”


    渾身裹在披風裏的男子正往裏走的步子微微一頓,停了下來。


    餘姚回過頭看去時,便見一個白衣公子正麵容冷肅帶著殺氣的站在五月坊的大門外,一字一句的問。


    她下意識就看向青麵,怒斥,“你怎麽辦事的?”


    青麵似乎也很吃驚,但很快鎮定下來,問白衣公子道:“閣下不是要去北冥麽?進了那條巷子就是青丘了,怎麽會到五月坊來?”


    然而那白衣公子卻是看也不看他,“我問的不是你。”


    餘姚打了個響指,四周的暗處頓時聚集而來無數夜幕下的高手,隻等蘇幕發話。然而忘川看向他時,卻隻聽見風帽下傳來他的低笑。


    “你是她什麽人?”他終於回頭,聲音平靜冷淡,就那樣靜靜笑著,語氣輕描淡寫卻又略帶嘲諷,“她的下落憑什麽要讓你知道?”


    “憑她會成為我未婚妻。”白衣公子慢步踏了進來,表情清冷,聲音風動玉碎一般,“你劫走了她,你說我該不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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