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屏障一旦落下,通往北冥的入口也會關閉啊。”


    “你放心,我在沐守郡生活了十年,就算不走這個入口也能到北冥之境。”


    雪妖勸說無果,直接動手欲將她打暈丟過去,卻見那些冰雕驟然裂開,那四個屍魃從裏麵掙脫了出來。


    “我的禁術短時間用不了第二次了,再不走你真的要死在這裏,難道你——”


    雪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葉檸推進了入口。


    雪不下了,雖然她看不見,但似乎夜色消散,有陽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能感受到那些飛僵因為陽光的出現而變得焦躁不安,生了退意。


    “你們哪都別想去了。”葉檸掌力間的上神之力忽然暴增,她一步踏下去,四周的冰川現出裂縫,本來已經要飛出冰川的屍魃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時重新又飛了回來。


    當夜色完全散去時,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伴隨著陽光破雲而出,意料之內的擋在大片冰域之前,將這片冰川和外麵的世界隔離起來。


    屍魃們也因為太陽的出現靜止不動了。


    “你們這十年裏就在這冰川上待著吧,好歹還有燭龍陪著你們。”


    耳邊驟然安靜了許多,隻隱約能聽見腳下冰層深處傳來的暗流湧動的聲音,以及周圍不知是何生靈製造的窸窸窣窣的動靜。


    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下來,葉檸登時便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一般,一不小心跌跪到冰冷的地麵上。怔怔失神了片刻,她伸出雙手在冰屑滿地的冰麵上開始摸索起來,已經出不去了,擺在她眼前的隻有兩條路,那麽被困死,要麽去北冥。


    但通往北冥的生門已經關閉,她想起父親說過的,在和生門位置相對的水下,像倒影一樣存在一個倒立過來的死門。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這扇門過去,會到達北冥的死亡之境——月下湖。


    陽光逐漸微弱,屍魃們又在艱難的蠢蠢欲動了,葉檸知道,夜色很快便會重新降臨,到時候就是知道怎麽過去,隻怕也走不了了。


    摸索到生門的大概位置,她一掌劈開冰麵,似乎感覺不到冷般毫不猶豫就跳了下去。


    向前猛的遊了大概兩丈的距離,她感覺自己似乎穿過了一個逆流的漩渦。周圍的水忽然變暖,不像是生門外的極寒之地,想來她已經到了傳說中的死亡之境月下湖。


    月下湖連接著北冥和幻界,屬於邊境地區,往東是溫暖的北冥沼澤,往西是寒冷的幻界冰封池。


    正要浮出水麵,她的腳卻似乎勾到一個什麽東西,像是鎖鏈?


    她將手伸過去摸了一下,果然是。死門之內多年以來從未有人踏入,怎麽可能會有鎖鏈?她摸索著沿著鎖鏈的方向一路遊過去,水越來越冷,葉檸心裏一沉,這是冰封池的方向?


    再往前大約就是幻界的疆域了。


    她不敢貿然往前繼續,想了一下,輕輕扯下頭上的兩根長發,又在水中費了一番功夫瞎著眼抓到一條蛇和一條魚,這才將頭發綁在它們身上,施展分影探查之術。


    蛇和魚很快便順著鎖鏈遊下去了,她細細的感知它們周圍遇到的一切,雖然看不見,但能清晰的感知到它們遭遇的東西。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太陽已完全落下了月下湖的另一邊,月光逐漸升起的時候,蛇和魚終於遊到了鎖鏈的盡頭。


    葉檸閉著眼,似乎看到了冰寒的水下,有一個圓圓的類似石台的東西。石台被八條鎖鏈綁著,上麵刻著符文,水流湍急也無法挪動它半分。而石台上似乎還躺了一個人,他的四肢被釘死在石台上,水中飄著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


    葉檸驚駭的一下子從分影之術裏退了出來,“那是誰?為什麽會穿著那麽古老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我的小檸檸,你這是幹啥,副本想單刷嗎?!”


    葉檸:“我不知道,我已經進來了。這難道不是你安排的嗎?”


    作者君:“靠!先別開!拉隊友進位麵——”


    葉檸:“怎麽拉?我不會。”


    作者君:“@&¥#*&%!”


    係統:您的好友蘇幕已進入位麵。


    (你們別理我,我前陣子玩網遊玩魔怔了。。。。)


    ☆、幻夢三生(一)


    似乎是終於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她聽著風的聲音, 辨別草木的方位, 心裏一邊想著剛剛的所聞,一邊慢慢遊向了岸。


    摸索著將十指觸向了結實的大地, 草木植物在指尖跳躍著, 一派生機。葉檸慢慢爬上來,輕輕喘氣, 在冷水中泡了許久, 她的四肢已經有些麻木脫力了。


    頭莫名其妙有些脹痛。


    記憶中,父親講述的關於死門背後世界的這一類東西似乎並不太多,葉檸隻依稀記得上岸之後應該是一大片沼澤。


    而在沼澤的盡頭, 通往北冥中心的必經之路上, 則有一株從洪荒便生長至今的古木,與活人樹不同,那是北冥唯一一棵死人樹。因曆經了不知有多少年歲,它那深埋在底下盤根交錯的根結已經延伸到了整個沼澤之地,近乎方圓之百裏。


    感受到遠處輕風拂過時送來的枝葉的窸窣響動,還有傳來的那一種不知名的淡淡異香, 葉檸有些頭腦發暈,花了很長時間辨清楚了方向, 揉了揉額頭便要想辦法過這一片沼澤。


    如今,又剩了孤身一個人,沒有了小灰,雙眼目不能視的她不得不依靠自己的雙手試探摸索著前進, 避開那些容易讓人陷入其中而無法自救的軟泥。


    當然也有失手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因為雙手麻木毫無知覺,以致於她沒有將身前的軟地試探出來,而是當做堅硬的安全方位爬了過去——終是將自己給陷了進去。


    沒有絲毫力氣掙紮,感覺自己越陷越深,她反而平靜了下來——正在想還有什麽術法可以用來自救,便感覺有什麽東西繞在了她的腰上,越纏越緊,似乎想將她拖出來。


    鼻尖的異香越來越重,葉檸有些恍惚了。


    不遠的地方,樹葉拂動著,她甚至能在泥裏摸到大樹的根。不知是在夢裏,還是現實,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宛若仙音,“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最想要回到什麽時候?”


    她忽然覺得很累,鼻尖的香氣令她昏昏欲睡,她竟然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絲聲音都沒有,她沉沉的闔著眼,耳畔邊始終回蕩著那道不辨男女的縹緲之音,“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最想回到什麽時候?”


    腦子裏唯一的意識也開始消磨殆盡,良久,她閉著眼輕輕的,麵帶憧憬的回答,“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八歲那一年,我父母尚還健在,而我剛遇到蘇念的時候。”


    話音剛剛落下,周圍便似乎響起枝葉的顫抖拂動,許久許久,那個聲音說,“我會讓你如願以償。”


    她的意識終於隻剩下一片空白。


    ……


    那是一個鋪滿野薑花的廣闊山野,夜晚,向山野下方的鬧市看過去,燈火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處。


    葉檸看著自己手中的提燈,呆呆的站了許久,眼底是一片不明所以的茫然——忽然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好像是來接人的?


    怎麽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


    許久,遠處似乎有一道人影漸漸向這邊疾步走了過來,身影逐漸清晰,她抬起頭見到那溫和的眉眼,脆生生喊了一聲,“爹爹……”


    終於想起她是來這裏等誰的。


    “怎麽又在這裏等?夜裏這路上不安全,不是讓你在家修習術法的麽,你又偷懶,恩?……”那道身影絮絮叨叨的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走吧,給你帶了糖人。”


    她咧開嘴笑起來,眼睛瞄著他一圈,“我現在能吃嗎?”


    “邊走邊吃要栽跟頭。”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他還是從懷裏摸出一個油紙包,然後遞給了她。


    她一邊吃一邊舔手,嘴裏含含糊糊的問他,“爹爹,你什麽時候帶我沐守郡最熱鬧的那條街去玩啊?”


    葉沉牽著她的小手,語氣微有些感慨,“等你長大了,可以保護自己了,爹爹就帶你去星水雲庭見見世麵。”


    她望著頭頂上的人,帶著期待和憧憬道:“爹爹可要說話算話啊……”


    “那當然啦。”


    ……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眼,竟已入秋。處處都透著不真實的虛幻氣息,時間流逝之快甚至讓葉檸感到詫異。她內心總有中朦朧的奇妙感覺,仿佛正置身於夢境一般。


    百無聊賴的練完術法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她抬起頭看著院中的落葉越積越多,心裏莫名的蕭索。正在愣神,庭院陷入枯敗的花園裏卻走過來一位粉黛未施的年輕婦人,懷中還抱著一個三四歲的男童。


    她一下子站起身,局促不安的望著她,手心裏微微捏出了汗,想了半天想說的話,臨到嘴邊卻隻變成一句幹巴巴的,“娘親,你也帶弟弟過來蕩秋千啊,那——”


    她剩下的話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那個從眼前漠然走過,始終都沒有停下腳步的婦人臉上忽然閃過的厭惡和輕鄙——她娘親壓根不願意看她。


    “秋千!秋千!”然而,趴在婦人懷裏的孩童卻忽然喊叫起來,兩隻大大的眼睛死命盯著葉檸的方向,巴掌大小的臉上現出幾絲病容,“娘親——我要秋千——”


    婦人頓住腳步,臉色變了變,卻是很快便恢複了以往和藹可親的母親形象,輕輕拍打著懷中小人兒的背,低聲哄慰著,“阿尋不行哦!秋千太高會摔下來的,聽話哦……”


    被喚作“阿尋”的孩子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再看看不遠處的秋千,眼裏頓時湧出淚花,聲音軟綿無力的哭出來,“不嘛……娘親……要秋千……”似乎是哭的太急嗆到了,小葉尋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娘親……要秋千……”


    婦人忙換了個姿勢抱著懷裏的人,不斷輕柔的拍著他的背順氣,臉上的心疼一覽無餘,夾雜著無奈的妥協,“好吧,阿尋隻能玩一下下哦。”


    葉檸有些尷尬的在旁邊站著,眼裏不可抑製的流出羨慕的神色,見婦人抱著孩童朝她的位置走來,她十分知趣的退到了一邊,將秋千讓出來給弟弟。


    她期待著,婦人卻依舊沒有看她。


    葉檸在原地默默看著婦人兩隻手緊緊握著秋千上小葉容的手,輕輕推著,盡可能的張開雙臂,似乎隨時準備接住從上麵掉下來的孩童,而小葉尋則不知疲憊的坐在秋千上咯咯笑個不停,“娘親,再高一點……姐姐也來幫我推好不好?”


    她聞言,有些局促的走上前,伸出手,征詢般的看向自己的母親,“娘親,要不我來吧……”


    “你幹什麽啊?”婦人卻一臉厭惡的喊回去,語氣冷漠怨懟,“你能有多大的力氣,摔了他怎麽辦?任性也要懂個分寸吧?”


    她立即尷尬的縮回了手,仿佛觸電一般,臉色灰白的訥訥說不出話,隻好重新站到一邊。


    站了不知有多久,直到小葉尋玩累了,那婦人抱著他漸漸走遠時,她仍在呆呆的站著,須臾,眼中濕氣彌漫——她還沒有習慣麽?早就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麽都不可能融入他們兩個人之間,為什麽還要這樣徒勞的做這些無畏的嚐試?


    秋風吹起庭院裏的落葉,她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淚水慢慢被風幹,她的目光忽然被天空上的一片樹葉吸引——好漂亮啊,簡直就像蝴蝶,不對,那就是蝴蝶吧?


    可是這分明不是蝴蝶該出現的季節啊。


    蝴蝶靈動的撲朔著雙翅,身上似乎籠罩了一層神秘之光,在她的上空盤旋了一圈便飛向了遠處。


    她看的忘了神,怔怔的追了出去,也不管暮色將至。


    跑了不知有多久,蝴蝶消失的那一瞬,她來到了曾經那個鋪滿野薑花的廣闊山野,星星開始掛滿整個天幕,她在微微帶著寒意的晚風裏,看見了一個站在月光下的男子。


    月光很亮,他在不遠處站著,麵對著她。


    葉檸看到了他的臉,她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她娘親並不能算作這世間最美麗的人。


    眼前這個人的容貌超過了她見過的所有人。他身形修長,長發披落,被夜色籠罩的臉上表情淡薄,他看著她,不動聲色的朝她伸出手,說了一句,“我帶你出去,葉檸。”


    但她沒有將手遞給他。


    她恐懼,手足無措的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那樣平淡的語氣,那樣美麗的容貌,卻配著一雙邪氣誘惑的藍色眼睛,她後退著,卻被腳下多出的凸石所絆倒——“魔靈,別過來。”


    “你怕我?”淡淡的語氣裏夾雜著些許詫異,他看著她,炫惑的臉上閃過難得一見的停頓,然而不等她回答,“哦……”有些恍然的,他依舊毫無漣漪的淡淡替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忘了你現在才八歲,還不認識我。”


    她轉過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手中緊緊抓著地上凋零的野薑花茛,雙肩微微發顫。


    “沒關係。”慢慢走過去,他半俯下身去將女童從地上輕輕抱了起來,“不管你認不認識我,我都會帶你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葉檸:這個副本為什麽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君:是不是想起難過的事情了?很正常,這個副本就是趁你難過要你命。


    葉檸:不是說了會讓我遇到我的竹馬嗎?


    作者君:啊原來你說的是這個……他可能因為某人bug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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