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腔起,猛地像是攥住我的心口。連帶著身子都顫抖。


    那是直達靈魂的聲音,隻是一句,聽不懂在唱什麽,卻被感染的眼眶濕潤。


    身邊坐著的人,臉上流滿淚水,哭得像是淚人一樣。


    我攥著手,再去看,唯一一個沒有流淚的人,就是顧玄武。


    蕭玥說她這輩子都撼動不了的男人,她唱哭了多少人,卻獨獨打動不了顧玄武。


    我渾身寒毛豎起,再聽下去,怕是要淪陷了。


    蕭玥的獨角戲唱完,之後便出現好幾個戴著麵具的孩童。聲音慢慢變得嘈雜起來。


    顧玄武起身,往後台去,我緊跟著他過去。


    蕭玥不卸妝,就那樣坐在那張椅子上,像是被人吊在那兒,渾身靠著絲線來活動,莫名讓我想起了木偶。


    “唱了那麽多年,依舊感動不了你。”蕭玥的聲音,她的身子僵直在那兒,沒有動彈,顧玄武嗤笑一聲,說他鐵石心腸,不能那麽容易被打動。


    過了好一會兒,蕭玥的身子才稍稍有了動彈的痕跡,她伸手,將她垂落下來的長發撩了起來。


    “你心底藏著那個女人,又怎麽可能為我悲鳴。”蕭玥輕聲道,“這次回楊家村,卻也隻是為了見你一麵。”


    顧玄武上前,步步緊逼,與蕭玥隻有厘米之差,錯位看就像是兩人貼在一塊,顧玄武勾起唇角:“為了見我?”


    蕭玥猛地站起身子,她在我的印象裏,本該是豪放的女人,卻麵露怯意,步步後退。


    她錯開與顧玄武的站位,怕貼著他的臉。這就奇怪了。


    顧玄武伸手,攥著蕭玥的下巴,冷笑出聲:“這會兒倒是知道矜持了?”


    “顧玄武,你鬆手!”蕭玥沉聲,這人的性子詭異,與早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黑影忽而躥了出來,黑貓猛地撲了過去,抓著顧玄武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痕跡。


    顧玄武一把拽住黑貓的尾巴,他掐著那隻黑貓,顫抖著嗓音:“我說過,小樓是我最後的底線,你要怎麽胡鬧都可以,但若是對小樓動手的話。”


    喵嗚……


    那黑貓發出一聲悲鳴。在那兒掙紮著,卻怎麽都掙脫不開顧玄武的手,他居然知道黑貓進了他家院子。


    蕭玥變了臉色,可臉上的妝容太厚重,也隻能看到她眼底的失落:“顧小樓?你捫心自問,那個紙人她是顧小樓嗎?”


    “這輪不到你來告訴我。”顧玄武冷聲道。


    蕭玥笑了,她仰頭大笑:“當初是誰親手了斷顧小樓的性命,如今卻在這兒,故作深情?如果你真的愛她,會做那樣的事情嗎?”


    “蕭玥!”顧玄武沉聲,黑貓恰好抓住時機,一把掙脫開他的手掌心,猛地紮進蕭玥的懷抱。


    顧玄武氣急,伸手一把攥著蕭玥的脖子。他咬牙切齒:“你最好明白,我沒那樣的耐心!”


    顧玄武走的時候,蕭玥癱軟在椅子上,渾身像是鬆了口氣。


    那黑貓想要她的懷抱,卻被蕭玥一把丟到一旁,她怨恨的眼神,落在黑貓身上:“滾。”


    黑貓像是能聽懂蕭玥在說什麽一樣,它跳上櫃子很快便消失不見。


    蕭玥的眼角流下淚水,她對著鏡子,顫抖地手,卻拆貼在鬢角的片子,她哽咽地,渾身顫栗,當她一點點卸下臉上厚重的妝容。


    我卻嚇得捂住了嘴巴。那張蒼白的臉上有一塊巨大的疤痕,連眉毛都沒有,像是一隻巨大的蜈蚣爬在她的臉上。


    蕭玥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顫抖的手,一把派在那塊鏡子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猛地蹲在地上,手貼在她的臉上,抱頭痛哭,“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能看我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蕭玥哭得聲嘶力竭,她忽而轉過頭來,視線死死地鎖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離開,站在她的麵前。


    她尖利的爪子指著我,說連我,一個替代品,都來看她的笑話。


    “他對你的寵愛,不過基於顧小樓而已,你身體裏藏著自己的靈魂,為什麽甘願做個替代品?”蕭玥這樣問我。


    我搖頭,我不是甘願做替代品,我是逼不得已。


    蕭玥抬眸,這一刻我卻不覺得她那半張臉,醜陋不堪,反而覺得她那雙眼睛,像是寫滿了心事。


    “坐吧。”蕭玥沉聲,她慢慢收斂了眼底的悲傷,與我對麵坐著,她說她自幼在顧家修習秘術。跟顧玄武的命運很像。


    “我本不是楊家村的人,卻得了師父的庇佑,不用做楊瞎子的童養媳,我以為自己跳出了那個深坑,卻沒有想到,在顧家,比我想象之中還要恐怖的多。”


    蕭玥輕聲道:“入我顧家門,生生世世都不能脫離。”


    蕭玥說顧師父教她,修習秘術,教她如何殺人。


    “我殺的第一個人,便是楊瞎子,師父要我想象著對楊瞎子的恨意,他給了我一把刀子。”蕭玥眼底的驚恐,流露出來。


    可我卻覺得。她說得每一句話,對應著都能到顧玄武的身上,他同樣教我如何去殺人。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蕭玥歪著腦袋,說那時候的她,才八歲,“我跟顧玄武一起學,他卻狠不下心來,好幾次厲鬼上了人身,都是我替他了斷。”


    蕭玥說她不惜手染鮮血,隻是為了讓顧玄武能夠看見她,哪怕一眼也好,可是顧玄武生性清冷,卻沒有給蕭玥任何的愛意。


    “我是被師父,親手逐出師門。隻是因為我去了顧宅的禁地,撞破師父的陋行,他將我鎖在那間柴房裏。”


    蕭玥說著,眼底的淚水,一點點彌散開來,她說她向顧玄武求救,可是男人轉身離開,留她一人在那間柴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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