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初雪微微有些吃驚,沒想到廉郡王妃會這麽慎重,不過好在府中下人訓練有素,準備的也充分,倒是沒有因為多來了人而手忙腳亂。


    擺上香案,周瑾萱穿戴也很慎重,竟是古人拜師祭祖,行的那種大禮。


    奉茶之後,眾夫人紛紛道喜,楊初雪笑著謝過,裝模作樣訓誡了周瑾萱幾句,接著,便找了個空閑,悄悄來到廉郡王妃身邊,還不待她問話,廉郡王妃便笑著說道:“三夫人無需疑惑,這也是郡王的意思,萱兒既拜在你門下,自當慎重其事,以後,可還要煩勞三夫人多加照看。”


    楊初雪蹙眉深思,聽了半天,還是沒聽出個所以然,所幸也放下不管了,反正她隻要把郡主教導好就行,既然他們如此看重,她也不會辜負了別人的希望。更何況,此事對她也不是沒有好處,以後若還有誰想說自己閑言閑語,也先要掂量著郡王府那邊的分量才行。


    殊不知,今日之所以大張旗鼓,廉郡王妃慎重其事,其實也是有緣由的。


    當廉郡王聽說女兒要拜在燕三夫人名下,首先便皺起了眉頭,隻是也不好責備夫人,畢竟他們夫妻多年,當即,便找來了女兒問話,他女兒怎麽說也是郡主,燕三夫人作畫雖然不錯,但曾經畢竟是小妾,而且還是商家之女,他雖對這些並不看重,否則也不會把女兒許配給西北大將軍之子,但女兒和兒子不同,名聲二字尤為重要,他隻是想找女兒來問問,以他對女兒的了解,肯定不會輕易拜師,這燕三夫人,究竟有何本事,竟讓向來桀驁不遜的女兒都服軟!


    廉郡王心中一沉,自小生活在郡王府,對豪門氏族的齷齪事自然清楚,燕三夫人既能從小妾上位,在他心裏,無論這女子才華如何出眾,他首先便把她歸類成心機深沉的女子,並且還連夫人和女兒都上當,女兒年幼不懂事,但他這當爹的可不能不管!


    誰知周瑾萱來了後,廉郡王還沒問話,她便嘰嘰喳喳說了起來,言語間不乏對楊初雪的崇拜。


    廉郡王麵色微苦,不過卻也不是固執的人,隻讓女兒把今日的事細細說來。


    周瑾萱年紀不大,說起話來有條不紊,隻當父王要與她分享喜樂,便把楊初雪說的話,還有她講的一些典故,全都倒桶子一樣,一字不漏興奮的講了出來,並且還一邊講一邊問,仿佛是要肯定楊初雪說的真偽似的,得到的答案是確定,心中感覺很得意,有些廉郡王也答上來,她則更加歡喜了。


    廉郡王心中納罕,此時他也不得不承認,那燕三夫人卻有幾分本事,隻不過,當他女兒的老師,身份還是差了點。


    正在這時,廉郡王世子和弟弟過來請安,知道妹妹拜老師,也有心想來探問一番,不知誰家女子,竟入了妹妹了眼,想當初柳家小姐收徒,她可是還不屑了很久,被母親逼的急了,才去走走過場,回來之後還氣呼呼的,隻說那柳家小姐太過傲慢。


    周瑾萱見到大哥和弟弟,小小的孔雀尾巴一翹,立馬又炫耀起來,並且還張口一個我師傅怎樣怎樣,閉口一個連父親都不知道呢。


    廉郡王苦笑,心中泛起了一股子酸味,女兒這還沒拜師,胳膊肘就往外拐,那以後還得了。


    隻是見著女兒喜歡,他也不忍心潑冷水,接著便找來手下,讓一定要仔細查查燕三夫人,調查結果還沒出來,燕清雲要帳一事便鬧的沸沸揚揚,廉郡王性子開闊,跟靜安侯也有幾分交情,當天便過府拜訪。


    靜安侯知道緣由但笑不語,隻跟廉郡王道了聲恭喜,暗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生出個女兒就好了,接著,便拿出了幾本流雲居士的手稿,然後指了指上麵的印鑑,廉郡王莫名所以,不懂他這是何意,隻是他心裏也明白,看靜安侯這架勢便知,他不會說的太多,心中雖有些不滿,但也隻能作罷。


    廉郡王帶著滿心疑惑,回府之後,便看見女兒跟幼子正拿著一本書在讀,一邊讀,還一邊笑,並且朗朗上口,廉郡王心中納悶了,自家女兒的德行他可是知道的清楚,小兒子那也是一個看見書就頭疼的,今兒怎麽改性了。


    隻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靜安侯原是想讓廉郡王注意流雲居士的印鑑,楊初雪曾在太後的壽宴用過,但廉郡王哪會想到那麽多,隻是覺得眼熟而已,隻不過他也是愛書法之人,對印鑑沒上心,對字跡卻記在了心裏,拿著子女們讀的書本一看,心中當即就吃了一驚,然後又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批語,廉郡王的麵容扭曲了,聖人之言,怎能如此做解,不過仔細想想,又好像不是沒有道理。


    他本就不贊成孩子們讀死書,學的跟那些老酸腐一樣,隻是他心裏驚嘆的同時,也忍不住懷疑,莫非流雲居士的學問都是這麽來的,若不是他深知靜安侯為人,恐怕怎麽也不會相信,流雲居士不僅是一女子,並且,怎麽說呢,這學問......


    廉郡王心裏糾結萬分,考慮了一宿沒睡著覺,廉郡王妃也跟著擔憂起來,暗悔自己不該自作主張,猶豫道:“要不,萱兒拜師一事,就這樣算了,燕三夫人想來也不會多說什麽。”


    她原以為廉郡王會很幹脆的答應,誰知,廉郡王卻搖了搖頭,眉頭雖然皺成了川字,但還是叮囑起了夫人,說女兒拜師一事要慎重,不僅要表達其敬意,還要大張旗鼓。


    廉郡王妃心中不安,丈夫以前不是很反對嗎?看他這表情,明明也是不情願的,為何還......


    廉郡王嘆了口氣,無奈的在髮妻耳邊低估了幾句,並讓她不要說出去,廉郡王妃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接著很快便收斂下來,麵上雖然不顯,但辦起事兒來卻更加慎重,所以也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當晚,周瑾萱便歇在了楊初雪為她準備的萱和居,廉郡王妃依依不捨的告別後,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她想著丈夫所言,又想著前些日子所見,燕三夫人的學問,這可不是能作假的。


    倘若他日燕三夫人的名頭宣揚開,女兒是她的大弟子,廉郡王妃心裏樂呀,一想起別家夫人嫉妒的目光,就慶幸自己的明智之舉,她怎就那麽慧眼識珠呢......


    楊初雪送走了所有賓客,才慢悠悠回到正院,原本疲憊的身子,在看見燕清雲一臉溫和,抱著兒子逗弄的時候,瞬間一掃而空。隻是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戲文裏明明都是妻子等丈夫回家,她這兒怎麽好像反過來了。


    “你回來了?”燕清雲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清慡的笑容灼灼生輝,楊初雪覺得,她的眼睛好像被刺了一下,一種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


    “嗯,我回來了。”楊初雪輕笑著點頭,接過他手中的孩子,溫柔的逗弄起來。


    “還是我來抱吧,今日你可有累著?”發現她的疲憊,燕清雲關切的問道,隻除了那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看就知有後話沒說。


    “不累,你今兒不是去了王尚書府上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了?”楊初雪心中好笑,卻並不拆穿他,有時候看燕清雲這模樣,其實挺享受。


    “唔......玄奕今兒被他爹逼著念書,我見他正忙著,就先回了。”


    “你們不是約好的嗎?”楊初雪眉眼一挑。


    “初雪......”燕清雲諂媚的笑了起來。


    楊初雪撇撇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還以為他能沉得住氣多久:“怎麽了。”


    燕清雲嘟著張嘴,不樂意了,媳婦怎能笑話他,不過想著有求於人,還是屁顛的湊了過來:“初雪,下個月初是王老夫人七十大壽,玄奕想討一幅畫作為壽禮。”


    “好!”楊初雪點頭,很慡快的應下,之前她就想過,要對燕清雲好一點,一幅畫而已,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你說什麽?”燕清雲瞪大了眼,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


    楊初雪滿頭黑線,難道她應下很奇怪嗎?先不說王玄奕和燕清雲要好,隻憑當初幫著弟弟引薦了王尚書,這份情她也要領。


    “隻是沒想到會這麽慡快。”燕清雲很老實的直話直說。


    楊初雪心裏鬱悶,難道這傢夥有受虐潛質?非要人對他凶一點。


    燕清雲幹笑了兩聲,東張西望起來,心知自己說錯話了,隻是這也不能怪他呀,前幾日他可是聽說了,那麽多夫人求畫,初雪卻隻畫了一幅,最後還是被福親王妃拿走。


    楊初雪微微嘆了口氣,滿是無奈的看著他,眼中有寵溺,有溫柔,有無可奈何,卻唯獨沒有生氣:“你我本是夫妻,無需這麽客氣,我還是喜歡你當初肆意飛揚的樣子。”


    “你說喜歡我,可是真的?”燕清雲心中欣喜,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前麵的話也不知聽進去沒有,反正隻抓住這句喜歡不放了。


    楊初雪臉頰一紅,嗔他一眼:“我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


    燕清雲心裏得瑟了,隻是接著又委屈起來,悶悶道:“我知當初曾讓你傷心,你冷著我也是應該的,我那時心裏就想著,隻要我一直對你好,你肯定會回心轉意,初雪,我好高興,你終於說喜歡我了,你可知,你從未這樣說過,你現在對著我不僅兇巴巴的,連衣服也不給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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