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男人，也許骨子裏就有對強者追崇的天性，在看到凱斯剽悍的戰鬥姿態後，方瑞更加清醒地感受到，他的大哥是一個多麽強大到讓人戰栗的男人。他似乎也更加了解，為什麽在愛蘭帝國的時候，凱斯的身後會有那樣龐大的追隨者——血性與力量，即使再懦弱的男人，潛意識中也隱含著這個！ 方瑞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開始沸騰。比起其他人，或者他的感觸更深。因為這個無比讓人震撼的男人是他的血脈親人——或許現在肉體上不是，但靈魂上永遠是——是他依賴著、與他共生的兄弟。 所以，當他發現凱斯的身影在訓練台上消失後，他就明白，他的大哥一定已經在趕往此處的途中。 因此，在凱斯進門的刹那，他才會無法控製自己激動的情緒，帶著滿腔難以言說的感情撲了過去——或許這在以往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些稚嫩了，然而這時候，他根本想不到那麽多，所有的念想都隻化作了一個：他想給凱斯一個擁抱。告訴他，他歡迎他凱旋歸來！ 隻是這個擁抱沒有持續太久，不過幾秒鍾，方瑞就感覺自己被凱斯推開了。笨拙而不失溫柔地推開。方瑞平靜一下心緒，暗地裏壓一壓自己還在瘋狂跳躍的心髒，抬起頭，臉上有些疑惑。 凱斯低頭看他，自己往後略退一步：“我還沒洗澡。” 方瑞恍然大悟。在愛蘭帝國的時候，由於出去戰鬥或者狩獵太過血腥，每一次凱斯回來都要把自己身上刷個好幾遍才會去接近方瑞。現在凱斯雖然沒有讓對方出血，但是被悶在“屠戮者”中打一場，身上的味道也不會太好，才想要先去洗一洗……這回刷就不用了。 隻不過，兄弟倆這一番親昵雖然再尋常不過，可他們目前卻並不是在私密的房間裏，而是在所謂的公共場所。在場的也不止他們兄弟兩個，而是還有很多人。 等方瑞反應過來，看到的就是——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兄弟倆看。 蘇仴拉著他哥哥的手，歪著頭看方瑞，平靜的眼中沒有一點波動，就好像所看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一樣。蘇卿則是麵帶笑意，看不出絲毫不妥，跟他弟弟的態度如出一轍。 兩隻黑鷲——婁胤神色不動，目光深邃，而洪展嘴角微勾，看似沒什麽，卻讓方瑞總覺得他笑得有兩分曖昧……至於其他幾個星巒學院的人，眼中帶著的就是怒色了。 被這麽多人圍觀，適才激動了一下的方瑞霎時有些赧然。不過他也沒赧然太久，就在他覺得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再一次開了。 這回進來的，是一個滿臉焦慮的少女，在他的身後，跟著另一個高大的青年，背著昏迷的韓侗。 原來在韓侗登上訓練台後，星巒與他交好的學妹為了能更好地給他加油，就和另一個學員一起去了看台觀戰。到後來“星將”被凱斯撕開，韓侗從駕駛座上跌落下來，發出尖叫聲的，也是這位學妹。 “你們還站著幹什麽？”少女進門後，看到凱斯與方瑞脈脈對望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對著其他幾個星巒學員吼道，“還不過來幫忙！” 另幾個學員也都是以韓侗為馬首是瞻，見狀也不計較少女的態度，因為他們和她一樣著急。霎時間趕緊跑過來，七手八腳地去幫背著韓侗的高大青年將人送到沙發上躺著。 沙發很柔軟，本來坐在那裏的人也都站起身轉移位置，讓韓侗能夠被好好地放上去。 眾人的視線落在韓侗身上，都有些驚訝。 本來韓侗是個很健壯的青年，長相不算特別英俊，不過五官端正，平時也很豪爽，再加上實力出眾，平時在星巒的人氣也是很高的。可是現在的韓侗看起來，卻顯得很虛弱。 臉色發烏，嘴唇幹涸，後背都濕透了，頭發也被汗水打濕，變成一綹一綹的黏在額頭兩邊，整個人透出一種頹敗感。 這哪裏像是才戰鬥過的，根本就是瀕死的感覺……也難怪他這學妹如此驚慌憤怒了。 凱斯顯然是不靠譜的，對他而言沒把人也直接撕了已經是手下留情，要讓他說什麽好聽的？在他印象裏從來沒有這種做法。輸了就是輸了，就算是他自己，被打敗也隻能說技不如人，被打死……在愛蘭帝國，挑戰台上被打死等於白死。 兩隻黑鷲多少也明白凱斯的性格，當然也不會要求凱斯去做什麽。隻是很快地一個去安撫星巒學院的學員們——麵相比較溫和的洪展——畢竟人家是客人，還在你的地盤受了重傷；另一個吩咐光腦連接醫務部——麵相嚴肅與凱斯有微妙相似之處的婁胤——讓人趕緊過來治療，務必要留住韓侗的性命。 如此分工合作，氣氛倒不再那麽僵硬了。 醫務部的人來得很快，而且也沒有廢話，領頭的那個直接拿出一根透明的管子，要插入韓侗的口中。但是昏迷中的韓侗緊咬牙關，別說是這根管子了，就算是水也潑不進去。 這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俯下身，湊過去，伸出手…… 洪展一看來的是這個家夥，又做出了這樣的動作，頓時覺得不好。他趕緊引開還呆在一邊的少女注意，讓白大褂男人迅速施為。 白大褂也沒有讓他失望，手指在韓侗下頜動了一下，隻聽“哢”一聲輕響，那裏關節錯開。韓侗嘴無力被人掰開，塞了管子進去又迅速給合上。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於是當少女聽到聲音看向韓侗的時候，韓侗已經含著管子接受檢查了。洪展鬆口氣，白大褂站起身一揮手。旁邊好幾個助手迅速開始扒開韓侗的上衣扒下韓侗的褲子，另幾個則在他手上腳上裸露的皮膚上貼上各種小型儀器。 至於還想在房間裏看下去的眾人，則統統被趕了出去。 凱斯不想在這裏呆著，但目前也不能會宿舍，就換個方向直接抬步：“我要去洗澡，阿瑞，走了。” 方瑞乖乖跟著，直到凱斯進了另一個休息室，開始脫衣服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大哥要洗澡……我跟來做什麽？ 第65章 鳳三 凱斯衣服脫得很利索，在方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隻剩下一條內褲了，露出他精壯的身軀、堅硬的肌肉、完美的線條…… “等……等等！”就在凱斯伸手要扯下內褲的時候，方瑞突然大叫一聲，“大哥等等！” 凱斯的手停住，回頭看向方瑞。 不知怎地，方瑞覺得他大哥眼裏滿是疑惑。 嘴角微微地抽搐一下，方瑞也覺得自己太突兀了。 本來麽，洗澡之前脫衣服太正常了，大家都是大老爺們兒不用避諱也太正常了，更何況他們從前一直都沒計較過這些的啊啊！ 但是——方瑞就是覺得不自在。 要是以前，方瑞肯定也順便把自己脫了進去給自家大哥擦背，心情好的時候還兩兄弟打個水仗什麽的……可如今，方瑞的臉發燒。 他以前就知道凱斯的身材很好很男人……咳。在凱斯剛進行過一場戰鬥後的現在，看起來更精悍有力了。 自家弟弟神遊了，被凱斯全然收入眼中，他眸光飛快地閃了閃，喚道：“阿瑞，阿瑞？” 方瑞回過神：“……大哥。” 凱斯不動聲色，他放開還擱在內褲邊緣的手指，慢步往這邊走來。 如此幾乎赤裸的強悍身軀往這邊移動，同時也帶來了強大的壓力。今天的方瑞似乎把以前從不會注意到的事情全都注意到了，所以凱斯走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靠牆。 凱斯似乎是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阿瑞，你到底怎麽了？” 方瑞蒼白的臉上一直泛著很淺的紅，聽到這話猛搖頭快速開口：“沒怎麽！” 凱斯一隻手要去摸方瑞的頭發，方瑞的頭急忙往旁邊側一下，那手就一頓，換個方向支在他耳邊的牆上。隨即凱斯微微躬身：“你今天很奇怪。” 溫熱的熟悉氣息噴薄在頰邊，方瑞覺得那裏好像著了火，又仿佛有些瘙癢，連帶著整個身體都不對勁了。 凱斯看著自家弟弟的臉越來越紅，眼中劃過一絲笑意。緊接著，他放開手，在方瑞的頭頂狠狠地揉了兩下：“算了。”他說道，“身上很髒，我去洗澡。阿瑞，你要不要一起？” 方瑞立刻搖頭：“不要！” 凱斯頓一下：“我本來想讓阿瑞幫忙擦背的。”他想起了上次的“擦背”，那可真是…… 方瑞也想起來，居然覺得有些恍惚。明明就是不久前的事情，為什麽那個時候他覺得那麽自然，現在卻滿身不對勁呢？而且，方瑞記得，那一次還是自己邀請大哥一起洗澡來著……想起那個時候的場景，方瑞越發覺得不自在了。 於是他勉強笑了笑：“大哥，下次，你剛才累了，先去泡一泡舒服一下，我就不去跟你搶位置了。” 如果我說我很樂意讓阿瑞搶我的位置……阿瑞會燒起來嗎？凱斯想了想，決定放他一馬。 不管怎麽樣，從這些天自家弟弟的表現來看，他都是對自己有感覺的。現在需要等待的，就是對方的接受。凱斯不想在這個時候操之過急——他反正已經等了很多年，再多等一段時間也沒什麽。 舍不得太過逼迫，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凱斯強迫自己無視方瑞臉上非常吸引他的淡紅，再度轉過身去。 “嗯，我去洗澡。”凱斯說道，“你在這裏等著，一會一起過去。” 方瑞答應了，不過看著自家大哥有些孤獨的背影，還是有句話衝口而出：“大哥，晚上我再去給你按摩！” 凱斯身影一頓：“嗯。”他說，“我要踩背。” 本來剛說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衝動的方瑞反而笑了：“好，我給大哥踩背。” 踩背是兄弟倆最美好的回憶之一。當年在愛蘭帝國時，兩人的年紀都不大。那時凱斯剛覺醒不久，一切技能都必須刻苦磨練，每一天都疲憊不已。方瑞心疼哥哥辛苦，就決定要給他按摩放鬆。不過那時候的方瑞才是個歲的孩童，能有什麽力氣？最後，他幹脆跳上凱斯的背用腳踩，這才算起到了“按摩”的作用。後來方瑞也成年了，覺醒失敗，個頭也不到平均水平，凱斯兩米高，他就隻有一米八。但盡管這樣，踩背活動還是停止了。 不是方瑞犯懶，也不是他不再心疼凱斯。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塊頭已經不小——起碼針對地球而言是這樣，所以就算方瑞知道以凱斯身體的堅硬程度就是卡車軋過去都沒事，還是不敢往他背上跳——總覺得好像一跳就會把凱斯的脊柱踩斷一樣。 現在凱斯提出踩背，勾起了方瑞的回憶。 方瑞同意了，第一是因為他直麵了凱斯的戰鬥，心裏安穩，第二就是，如今聯邦人的身體重量，遠遠不及他曾經擁有的那具愛蘭星人身體……這樣的話，即使是跳到大哥的背上，應該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傷害的。 姑且先不提方瑞晚上要怎麽給他大哥踩背按摩的事，凱斯這次洗澡很快。大概隻過了五六分鍾，就披頭散發濕漉漉地出來了。 方瑞看不過去，抓起一條毛巾給人趕緊擦幹了，而後又瞪著凱斯換上奇索製服——一直放在空間鈕裏卻一次也沒穿過——才放下心來。 而後，兩個人重新回到之前的那間休息室裏。 洪展他們和星巒學院的一些人仍然在外間等候，也許是去得巧了，凱斯和方瑞剛進外間，就看到裏間的人開了。 開門的是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少年，穿著的是偏綠的短褂，胸口印著一枚鳳凰標識。他把頭探出來，先說了句：“全麵的身體檢查已經做好了。”跟著圓圓的臉上有些糾結，“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裏麵就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叱喝聲：“都油盡燈枯了才叫我來，找死啊！” “……不過老師在生氣。”好，他現在其實也不必補充了。 裏麵那個被少年稱為“老師”的白大褂的稱號，白大褂是聯邦鳳家的人。鳳家以醫術著稱，是被聯邦養著同時也為聯邦服務的正統醫道世家，屬於絕對官方的人。而鳳家內部也有個規定，那就是每三年進行一次醫道大比，醫術排行第幾，就能被稱為“鳳幾”，這白大褂今年才二十六歲，已經在兩年前的大比中得了第三，可謂醫道天才。然而和他高超醫術同樣有名的是他那百年難遇的臭脾氣，愛暴躁，而且在治療的時候相當霸道——在涉及到本身領域的時候，誰的麵子都不給！像現在，鳳三就正處在暴躁之中。 少年吐吐舌頭：“你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再把手指豎起，“但是要小心哦～” 然後他立刻板著臉，做出很嚴肅的模樣，正色地給眾人開了門。 星巒的人剛才也聽到了鳳三那聲叱喝，都是急得不行，這下門一放鬆，他們當然是搶先就衝了進去。兩隻黑鷲對視一眼，緊跟而上。 方瑞站在凱斯的身側，正在往裏走，突然感覺身旁多了個人。是蘇仴。 “怎麽？”他側頭。 蘇仴麵無表情：“凱斯洗了澡。” 方瑞點點頭。 蘇仴眼裏劃過淡淡的疑惑：“你沒洗？” 方瑞一頓：“……我為什麽要洗？” 蘇仴沒看他：“哦。” 方瑞僵住了。 雖然他不願意這麽想，但蘇仴他剛才，是在揶揄他…… 旁邊凱斯已經牽住了方瑞的手：“阿瑞，我們也進去。” 方瑞拋開情緒，答應道：“嗯。” 蘇仴也拉住蘇卿的手：“哥哥，我們也進去。”他完全無視了好友微紅的耳根。 蘇卿把一切收入眼裏，看向蘇仴的目光很溫柔：“學會使壞了？”他戳一下蘇仴的鼻頭。 蘇仴皺皺鼻子：“學會了。” 裏間的沙發上，韓侗依然安靜地躺在那裏，麵色也依然是慘白慘白的，看著這麽偌大的個子，竟然顯得有些可憐。 他的幾個學弟學妹快步走過去，看著自家學長依然在周身綁著若幹根管子的模樣，都是又焦急，又擔憂。 還是那個少女搶先發問，連珠炮似的：“韓侗學長怎麽樣了？為什麽說‘油盡燈枯’？你倒是快點說啊！” 鳳三橫眉一豎：“現在倒好意思關心了，早幹什麽去了！人都快死了才叫醫生，還在這兒吵吵嚷嚷的，誠心想害人是？” 少女兀自不服氣：“韓侗學長可是被你們奇索的人害的！”她手一指凱斯，“就這個人，你們奇索一定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鳳三冷笑：“像你們這些好勇鬥狠喜歡上挑戰台的，死一個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