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方瑞從來沒有覺得什麽，可是現在，他看著凱斯的眼，那裏麵隻有他一個人。凱斯的目光是專注的，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再沒有人能倒映在那深黑色的眸子之中。 方瑞忽然間，就覺得自己有些不能麵對。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因何而來——大概是剛才洪展那一番話的緣故，他現在再來看著自家大哥的時候，就變得心情震蕩起來。 根本就沒辦法壓下去啊！亂跳到煩人的心髒……方瑞微微在心裏苦笑。 自己這個樣子，大哥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為了讓自己的表現不要那麽生硬傷了自家大哥的心，方瑞強迫自己和平常一樣麵向凱斯，露出一個盡力與之前沒什麽不同的笑容：“大哥，沒什麽啊。” 他一心想要態度自然，卻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一番在心中亂竄的念頭，讓他的臉在對上凱斯的眼睛時更紅了幾分。 也幸虧他的臉紅了，讓凱斯瀕臨爆發的怒火就這樣被冷水澆上，“嗞溜”一聲，熄掉了。讓凱斯的神色緩和下來。 如果沒看錯的話，阿瑞臉紅是因為看到了……我？ 忍耐了太久的凱斯，終於也有那麽一絲難以控製的欣喜在眼眸深處醞釀。 然而，不能著急。 不急…… 不…… 既然已經壓抑了這麽多年，沒道理在僅僅隻是猜測的時候就自亂陣腳。 於是凱斯走過去，一雙大掌捧起方瑞的臉。 方瑞的臉紅得充血，腦子裏也是“轟”的一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那一雙大掌上，感覺那每一寸粗糙而有力的紋理，都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而後，方瑞聽到自家大哥的聲音：“阿瑞，怎麽臉這麽紅……發燒了嗎？” 這一刹那，方瑞也體會到了被冷水澆頭的“快感”。 這讓他不由得在心裏唾棄自己。 我這到底是在想什麽呢…… 方瑞很鬱悶，明明隻是來自於兩隻黑鷲的誤解，隻要一笑了之就行的事情，怎麽在他這裏就放大成這樣，還讓他麵對凱斯的時候心情變得亂七八糟的？ 糟了……方瑞甩甩頭，凱斯的行為舉止都和平常沒有差別，差別的隻是自己的心態。方瑞無比確信這一點。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方瑞用手把凱斯的手掌拉開，笑道：“沒發燒，剛剛有點熱而已。” 借口，絕對的借口。 凱斯的眼微微眯了眯，隨即恢複如常：“沒事就好。”說完攬住方瑞的肩，“不要站在外麵，進去吧。”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沉重的手臂，有著溫溫的熱度和堅硬的觸感，鼻尖能嗅到與自己這樣貼近的來自於自家大哥的氣息，帶著細微血腥的剽悍與冰冷的金屬味道，卻讓他覺得安全……以及從前沒有過的輕微不自在。 但是方瑞僅是略僵了一秒，就變得若無其事。他可不能再做出什麽不淡定的舉動來了。 凱斯也當做自己沒發現方瑞的不自在，就這樣和他一起走進了房間。 “阿瑞，剛才黑鷲跟你說了什麽。”他坐在沙發上，穩固地像一塊磐石。語氣也像磐石一樣毫不動搖。 正掙紮著在想自己究竟是和平常一樣就這麽在大哥麵前換衣服還是進去浴室換的方瑞，聞言猛地轉頭，跟著聲音又平靜下來。 “沒什麽，就是和以前一樣，問我關於大哥你的情況。”他居然開口就說了謊。這讓方瑞心裏更慌亂幾分，要知道，他從來沒對凱斯撒謊過…… 方瑞自己都不自在的“謊言”，如此熟悉他的凱斯當然也是一眼看穿。不過凱斯沒有再問下去，而是點點頭，就繼續沉默著了。 之後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訓練，方瑞在全神貫注投入到三級能量卡製作中的時候，凱斯也在光腦前開始了對“殺戮者”的研究。 不過，這所謂的研究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精神體進入虛擬網絡，凱斯在那裏找到了藍珠，吩咐他去調來光腦儲存的、兩隻黑鷲與方瑞在大門口“聊天”的全部影像視頻。 凱斯一遍一遍聽完視頻中的對話，中指在眉心揉了一下，眸色變成了更加難測的純黑。 第57章 你害羞了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奇索學院外突然架起了巨大的人工降落跑道，一直蔓延到百裏之外。跑道上分了若幹個區域，每一個區域的麵積都十分廣闊。 從早上開始，就陸陸續續有許多宇宙艦降落下來，分別落在不同的區域裏，非常規矩。與此同時，還有無數體型稍小的飛行器也緩緩落下，圍繞著宇宙艦們，形成了一種森嚴的保護格局。 最值得一提的是，每一艘宇宙艦上最終都從艙裏飛出數百架機甲，顏色各異，類型各異，姿態各異。它們或者從容，或者囂張，在宇宙艦周圍訓練有素地飛過一圈後，重新回歸其中。 緊接著，從奇索學院內也飛出了許多大小相同的梭尾飛行器，它們在空中畫了個圓弧，隨後分散來到各個區域之中，又用特殊的飛行軌跡打了個招呼。 與此同時，宇宙艦們也紛紛起飛，跟在它們區域內的梭尾飛行器一路飛行，從奇索學院上空行進，從四麵八方進入了學院之內。 在梭尾飛行器的帶領下，它們將進入學院為它們準備的休息區。 今天正是選拔大會的倒數第二天，早在好幾天前，其他星係就陸續有宇宙艦到達，但是大約是因為一個禮儀的問題，更多有頭有臉的學院都是選擇在這一天來到奇索。 奇索學院也早已收到消息，在發現眾宇宙艦到達星球的星域範圍內的時候，就已經派遣了很多實力過硬的徽章級高等學員駕駛速度高達二十赫的標誌性梭尾飛行器等待在大門附近的訓練所裏。 在各學院的引導人——也就是眾位徽章級高等學員和隨行的各分院副院長成功將所有來客安排好之後，招待客人的宴會也準備好了。 傍晚七點就是宴會正式開始的時間，奇索學院院長將會出席對眾學院代表表示歡迎，同時學院僅有的三名黑鷲也要作為重要成員到場。 在此之前，眾代表們有一段時間的吸塵和整理儀容的時間。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盛事，奇索的高層都相當重視，然而外麵的宴會即便是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卻沒有受到我們還呆在金烏級地下套房中的兩位兄弟的半點重視。 凱斯保持著“思考者”的狀態，在沙發上坐著已經發呆良久了。 藍珠半跪在凱斯的麵前，也已經良久了。 “藍珠，阿瑞去了哪裏。”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凱斯低沉地開口。 藍珠俯首：“很抱歉，藍珠並不知道阿格瑞恩主人的下落。” 凱斯的神情很冷酷，可是卻破天荒沒有為難藍珠，而是隨便揮一下手，讓藍珠下去。 這不是凱斯突然變得仁慈起來，而是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自從三天前婁胤和洪展來了那麽一趟之後，方瑞就一直躲著凱斯。 是的，躲著。 晚上睡進了次臥而不再與凱斯同床共枕，平時凱斯要抱抱他也是立馬岔開，所謂的精神力融合訓練更是再也沒有了——說真的，要是還能保持訓練凱斯還不至於這樣束手無策。方瑞那麽細小的精神絲纏上去都能察覺到凱斯的情緒細微變化，那凱斯那麽大股的精神力擺在那裏，比起方瑞那若有若無的感覺還要更清晰一些。 凱斯很苦惱，他向來拿這個弟弟沒辦法，一直以來貫徹的都是“疼愛、寵愛、溺愛”的“三愛”方針，方瑞不負他所望，也從來都非常體貼。除了在感情方麵凱斯因為小心翼翼而沒有被方瑞察覺之外，其他的方麵，方瑞也回報了凱斯一樣的信任與親昵。 自認為耐心很好的凱斯，不介意再多等個三年五年的，反正之前也是這麽等過來的，不是嗎？ 那天洪展和婁胤的話，第一次讓凱斯看到了方瑞臉上類似於“害羞”的表情——無疑的，凱斯很高興。他想著自己或許能夠不要等那麽久了……至於方瑞會因此覺得他很惡心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凱斯從來不認為方瑞會這樣做。 就算隻因為兩人是兄弟，方瑞即便是不能接受這份感情，也絕不會惡語傷害凱斯——這點信心凱斯還是有的。他隻是希望有更大把握的時候再跟自家弟弟挑明而已。 可是目前幾天方瑞的反應，又讓凱斯很鬱悶。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推論錯了……他的小阿瑞難道會因為這個而不要他這個大哥了嗎？！ 不行，絕對不行！ 想到這裏，凱斯忽然有一點恐慌，他猛然站起身，眉頭也擰成了一個死結。 他必須找到方瑞！ 而此時的方瑞，正和他目前唯一的朋友——蘇仴在一起。 準確地說，這幾天方瑞早出晚歸，一直都是和蘇仴在一起。恰好蘇卿因為忙著要接待客人沒有時間照管蘇仴，有了方瑞的陪同，蘇仴也很高興……盡管從那張美麗卻冷淡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兩個人目前正站在一個大廳的玻璃窗前，仰頭注目著外麵宇宙艦逐漸下降的龐大艦體。 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方瑞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方瑞側頭：“什麽？” 蘇仴麵無表情：“這幾天，你一直在發呆。” 方瑞一怔，有些尷尬地別過頭。 蘇仴眸光閃了閃，依然沒有表情：“你的臉又紅了。” 方瑞嗆了一下：“你看錯了。” 蘇仴搖頭：“沒看錯。” 方瑞臉上有點發燒：“……你真的看錯了。” 蘇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方瑞的臉，方瑞的臉也就在這種外人看來沒什麽情緒波動偏偏他看出來滿是好奇的目光裏，溫度一路攀升。 而後，蘇仴說了一句話。 “你暗戀我嗎。”蘇仴聲音平靜，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麽勁爆的話一樣，“方瑞？” 方瑞眼睛瞪大了，斬釘截鐵：“誰說的！” 蘇仴眼裏有淡淡的疑惑：“但是你一看到我就臉紅。”他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事實。 方瑞沉默，想要反駁，但是欲言又止。 “……我臉紅不是因為你。”方瑞知道蘇仴向來直白，並不怪他，而是搖搖頭。 蘇仴歪歪頭：“那是因為誰？” 這時候，方瑞才看清楚蘇仴眼中的笑意。 ……被騙了。 這是方瑞的第一個想法。而後來的第二個想法就是：蘇仴是跟誰學壞了？ 蘇仴很淡定：“方瑞，在你這個年紀，暗戀一個人是很正常的。” 方瑞很鬱悶。他其實已經有兩個乃至三個“這個年紀”那麽大了…… 可是蘇仴還在平淡地說話：“情竇初開這種事，你不必大驚小怪。” 方瑞歎口氣，放棄了辯解的衝動。 好吧，其實也沒什麽好辯解的，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是什麽所謂的“情竇初開”……他隻是，他隻是有點害羞罷了。 雖然說男子漢大丈夫，“害羞”這種情緒實在有些娘娘腔了，可是，他隻要想起那時候兩隻黑鷲對他和他大哥的誤解，就覺得臉上發燒…… 在這種情況下，他壓根沒辦法跟凱斯正常地相處，所以隻好躲著了。 這樣對凱斯很不公平，大概凱斯現在也想不通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奇怪吧。可是沒辦法啊，總要自己先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