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冽捧著那壺小酒去了側院的墳,低頭喃喃不知在和那位女子說些什麽,屋裏,子澗生拿著保管了許久的小包給了連靖,神情凝重道:“總算找到了些,看看夠不夠。”


    連靖小心謹慎地接過東西,打開檢查了一遍,終於鬆下一口氣,笑道:“夠了,夠了,這段時日魔君的魂魄又不穩定了,迷糊的日子越來越多……還好你回來的及時。”


    “嗯……”揉了揉眉心,子澗生也算鬆了口氣,這一趟下來,他何嚐不是焦急無比,穩固魔君魂魄的材料與維持魔君軀體運轉的那些東西並不好找,每一年,都要費上好些功夫。


    必須盡快準備好,連靖馬不停蹄擺弄起這些藥材物料,抬頭的功夫都沒有,“……這次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嗎?還以為你們趕不回來了。”


    子澗生雲淡風輕道:“去了趟東洋。”


    “東洋!?”東洋與中原跨海相隔,海上風浪兇險,九死一生,連靖訝異地停下手裏的活,拉著他上下檢查,見無甚大礙才放下心來,“辛苦阿生了……”


    “那傢夥陪著,不辛苦……”子澗生看了看那條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色眯眯的大蛇,又看向外麵的魔君大人,方才嬉鬧的樣子早已斂去,語氣深沉,“魔君贈予我迷心鐲,與我亦師亦友,也是我恩人,為了他,值得的。”


    連靖還記得三年前子澗生找到自己時的模樣,好像經歷了山崩海嘯、末日崩塌,絕望前抓住最後一刻救命稻草的他跪倒在地上,紅透的眼眶幾乎下一秒就要落下血淚,“終於找到你了!魔君的魂魄就要堅持不住了,必須給他找到一個合適的軀殼……”


    看著這些辛苦搜集來的材料,此時的連靖沒有怯弱,沒有畏縮,望著外邊那具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滿腔堅定的信念,矢誌不渝,“我定不負你的信任。”


    ……


    崑崙,暮鼓晨鍾。


    陸江林在這個不知朝夕更替的囚室裏呆了很久了,真的很久,久到他已經不能通過自己的判斷得知今夕何夕。


    當日事情敗露,陸家從上至下十分消極,尤其當家主母殷曉撒手不管,幾位陸家旁係接手也無甚成效,陸家就這樣沒落了。


    因為陸江林是罪人,陸家恐有包庇嫌疑,因此他不能被留在江泉看押,淩家以受傷害最深為由,把他帶回了暮鼓晨鍾。


    他們還在找神鬼令,可神鬼令一直在曲雁屏手裏,他們找不到那個女人的屍體,早就搜過自己的身,也問過無數回了,沒有就是沒有,不過看樣子他們始終覺得自己在嘴硬。


    自他被關到這裏,除了管理他牢房的淩家弟子,他幾乎沒有見過其他人,更沒有再見到過淩秋雨。


    起初,他每每看到守門那人進出剎那時露出的雪白衣擺,都有過幻想,是不是她來看我了。


    然而都是失望。


    守門的那人口風很緊,什麽都不說,但是他能從那人臉上和眼裏的神色分辨出來,淩家沒有出什麽大事,也就是說,秋雨沒事。


    他是安心的,從此無聊的日子裏隻剩下算時間,他要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才能知道秋雨何時可能生產,而那段時間,她是否安全。


    可是到後來他實在算不清了,這裏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終日隻有在牢門外時刻續油的油燈,閃爍的光讓他的影子也在搖擺,慢慢的,他迷茫了。


    連數日子也做不到的生活,慢慢把他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對著那盞晃眼的油燈,他可以從醒來看到入睡。


    可是今天好像有什麽哪裏不同了。


    那個看門的淩家人進進出出了好幾回,幾次都來觀察自己。陸江林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難道他們以為自己還能再鬧出什麽?


    不會了,他早就沒力氣,也死心了。


    可是他發現自己好像想多了,那個人在反覆確認之後,又一次走進了囚室,這一次他手上多了一團粉嘟嘟的東西。


    是一個在繈褓中沉沉入睡的嬰孩。


    陸江林睜大了眼,有點不敢相信。


    那人糾結了半天,麵色難看地說:“……今日冬至,少主滿月,家主說,讓他來見見生父,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陸江林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嘴,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懷裏的小傢夥,訥然聽著。


    隨後又想:家主,應該不是淩伯父了……是秋雨吧。


    她說,今日冬至。


    她說,孩子滿月了。


    她說,讓孩子見見親生父親。


    看押的那人小心翼翼地用鏈子拴住牢門兩側,長度是牢門即使打開也不容成年人通過,孩子被從外麵抱進來,陸江林手足無措的捧著這個小不點,看著他還有些泛紅的薄薄皮膚,就這麽哭了。


    往後的日子,我並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妻子,有孩子,即使我們不能相見,那也是因為我自己犯下了罪過,這些我願意一一承擔,並且努力活著贖罪,而且我知道,你們還在。


    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  徹底完結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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