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皇帝雖然是個精明的獵人、昏庸的皇帝,但他到底沒白跟在爺爺耶律洪基身邊許多年,還是有幾分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帝王心術的。


    秦王耶律定羽翼日漸豐滿,若這回假傳位於他,有可能弄假成真,尾大不掉;反倒是晉王敖魯斡影單形孤,母親文妃蕭瑟瑟失勢,一個姨夫耶律餘睹遠遁他鄉,另一個姨夫耶律達曷野、舅舅蕭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命,誰顧得上照應他這個不開運的外甥啊?如此一來,就算讓敖魯斡做了遼帝,朝綱實際上還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嗬嗬!都說晉王賢孝,就讓他光榮地成為慈父的擋箭牌吧!就算在以後的日子裏替自己背了什麽超級黑鍋,但他不是極得民心人望嗎?大家原諒起他來估計也應該沒甚麽難度。


    權衡利弊之下,天祚皇帝終於做出了傳位人選的決定,陰差陽錯的,這個決定也成了他一生中最英明的決定之一——另一個英明決定就是大力提拔年輕的狀元郎耶律大石——有一有二之外,就沒有再三再四了。


    既然做出了聖裁,天祚皇帝便立即雷厲風行地辦了起來,因為是戰時,所以諸般儀式一切從簡,隻是請了中華聯邦的尊使程萬裏到場觀禮,也就算是一場國際盛事了。


    儀式過後,耶律延禧就成了太上皇,新鮮出爐的太上皇跟程萬裏殷殷話別,盡述了一番自家悔恨無比、痛不欲生的心路曆程後,這才依依不舍地往別宮去了,皇帝禦用的正殿,留給新皇,正好發硎初試,拿來接待中華聯邦的使臣,也讓遠人看看遼國新皇的度量。


    對於程萬裏來說,遼國的這場遜位風波實在是忒有效率了,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完成了皇位的傳承,耶律延禧從此轉入了幕後。如果這個消息傳回了中華聯邦,一定會掀起一陣軒然大波的。


    西門慶的參謀本部在對待遼國皇帝的戰略問題上,分為兩派。


    一派是保皇派。這些人以朱武為首,認為鄰國的皇帝越昏庸,對於本國來說就越是福氣,因此不妨推波助瀾,今天送過去幾個美女,明天送過去幾車奢侈品,讓遼國的天祚皇帝耽於聲色,再昏庸一點兒,更昏庸一點兒,如此一來,遼國就不足為患了。


    要禍亂一個國家,最好的手段不是費氣敗力地去攻城略地,也不是絞盡腦汁地去收服人心,而是盡力幫著放縱對方國家領導人的**,尤其是在一個非民選的人治社會裏,這種手段幾乎是無解的,一用一個準兒。


    因此,耶律延禧是中華聯邦人民的好朋友,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中華聯邦的保皇派們一定要保佑這位異國友人長命百歲,永遠執政,把遼國的皇位和遼國的氣運一起堅定不移地坐下去,讓其永垂不朽!


    而另一派是反皇派,這些人對耶律延禧的昏庸有著極大的看法,而且他們搬出了西門慶的建國藍圖來說事——西門慶為中華聯邦規劃的遠景目標中,提出在適當的時候,接引契丹遼國加入中華聯邦,然後以遼國為紐帶,再援引西夏也成為中華聯邦的一份子,最後結成一個統一、完整的大中國。


    而隻要耶律延禧在位,以這位皇帝的本性來說,就沒可能讓他加入中華聯邦,他那種竭天下物力為己用的貪婪是最大的障礙,與中華聯邦道不同不相為謀。


    因此,要實現一統中華的聯邦夢想,就必須搬開耶律延禧這塊巨大的絆腳石,最好能創造機會令遼國內部自相殘殺,父子相殘,手足相煎之後,中華聯邦再尋機入場打開新局麵。


    當然,也有部分武將認為,要收拾天祚昏君下台,沒必要搞什麽陰謀詭計,大軍雲集,自然馬到成功。


    西門慶很高興這種氛圍。給大家創造出一種環境後,他們就會自主地開動腦筋,自動自發地想事,把精力用在辯論上,在辯論中完善自己,同時也會於進退中有限地妥協以求同存異,而不是象從前那種唯唯諾諾的奴才秧子一樣,正事懶幹,隻把精力放在彼此間勾心鬥角上——一個國家的振興,沒可能由一群宵小奴才建設起來。


    關於遼國的爭論中,吐蕃人和大理人是堅定的反皇派,估計他們覺得自己雖然是中華聯邦的一份子,但到底顯得有些人單勢孤,多加入幾個國家,也能給自己找個伴兒。


    西門慶感情上是讚同反皇的,他也看耶律延禧不順眼,如果是在中華聯邦,這樣的家夥早就應該和貪官全家一起被送進講武堂,做為新兵練手的**材料來使用了。


    但他不能開口讚同或是反對,他要保持團隊間這種健康向上的良好氣氛,讓他們圍繞著一個話題煉精健腦,啟迪智慧,勝過自己這個當頭兒的直接拍板定案。


    程萬裏因為要出使遼國的關係,也被吸收進西門慶的參謀本部,當了幾天編外學習人員,感受了一番那種近似於狂熱的氣氛。對程萬裏這種舊朝出身的官僚來說,他反而更傾向於保皇派,畢竟勾心鬥角算計人是當官的一種樂趣,現在的新國一場體製改革天翻地覆,當官隻能為民做仆,難以彼此算計了,少了多少樂趣,若是能算計算計敵國的君王,也是一項不錯的替代。


    沒想到,今天耶律延禧居然主動遜位了!這可是令人萬萬料想不到的突然事變啊!繼位的晉王敖魯斡雖然屬於趕鴨子上架型的,但這位賢王有能力,有人望,要算計他可比算計他爹要難上許多了。


    遼國和中原舊王朝一樣,也嚴禁諸王子交接大臣,勾連異國,雖然收效甚微,但這位晉王耶律敖魯斡卻是其中的異數。他從來恪守著這條陳規,從不去越雷池一步,程萬裏到遼國出使了三國,隻在公宴上跟他見過一禮,然後就再看不到這位殿下了,反倒是其他王子明裏暗裏對他很熱情。


    不過在西門慶參謀本部的情報收集室裏,程萬裏看到了耶律敖魯斡罕為人知的另一麵。他是遼國諸王子中最年長者,和厭惡讀書的父親不同,更多受了母親文妃蕭瑟瑟的影響,酷愛讀書,腹有詩書氣自華之下,小小年紀便顯示出大方氣度,行事嚴整,有仁義之風,慈愛之量,極得遼**民的推戴。


    程萬裏心中一陣恍惚,心中那個遼國晉王的模糊影子正和眼前這個剛剛繼位的遼國新帝的真實形象結合為一體,在自己眼簾中漸趨清晰。


    “程先生,這些天父皇傳位,卻累您久候了!”耶律敖魯斡溫和有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心下暗暗歎息一聲,程萬裏想道,現在遼國天祚帝遜位,這位天仁帝上台,雖然未知前景如何,但自己這兩天在這上京臨潢府大街小巷暗暗遊訪時,卻見百姓軍民,皆是歡天喜地,顯然人心極附,若此人再有甚麽治國的明政出台,隻怕遼國真要振興了。


    敵國之興,吾國之殤也!程萬裏懷念從前那位昏君耶律延禧,就象他有時也會偷偷懷念從前在故宋當貪官時的威風八麵不可一世一樣。


    不過,往事已隨風而去,夢可以悄做,事卻要實幹,因此程萬裏打點起精神,向眼前的天仁帝耶律敖魯斡深施一禮:“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身登大寶之日,我中華聯邦卻無有國使前來慶賀,實在失敬,待遠臣回國後,稟明我家元首,必然遣使前來謝罪!”


    天仁帝道:“程先生太謙了!傳位之事,本是我大遼倉促行之,關山千裏,音信難通,不知者何罪?況且有程先生在此觀禮,亦等同於貴國西門元首遣使親至了!”


    程萬裏道:“小人隻是前來締盟的使者,新皇登基之禮,隻是臨時湊數,卻做不得準。”


    天仁帝聽了便順水推舟道:“虛文縟節,卻也不必再提了,隻說正事為先——尊使既是來締盟的,今日你我便將締盟條款一一敘議如何?隻望尊使看我初踐此位,才疏學淺,條款中如有煩難處,還盼照拂一二。”


    程萬裏心道:“這位天仁帝倒是好厲害,順著我的下音兒就把話題轉到簽約上來了。而且以一國之主之尊,卻能將身段兒放得極低,如此之輩,真談判勁敵也!”


    勁敵當前,程萬裏精神一振。不過,他振了也是白振,西門慶的和談條約中,根本沒什麽為難遼國的地方,歸納起來就是三公——公平、公正、公明,遼國天仁帝反複詢問,確證無訛後,不由得高興地道:“怪不得人說貴國西門元首義薄雲天,舉載物之厚德,掌淨世之紅蓮,轉世天星,垂空燭照——隻恨小子無福,不得當麵拜見這位傳奇,實是人生一憾!”


    兩人正說得入港,卻聽得外麵一亂,有一小黃門直撲進來,五體投地大叫道:“啟稟萬歲,大事不好!”這正是:


    才得帝苑煙雲去,又有邊荒風雨來。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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