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錦食軒後,涼風襲來,吹散幾分酒意。


    容奚搖搖頭,妄圖使自己清醒一些,卻發覺腦袋愈加混沌。


    店仆將雪泥牽出,恭敬道:「容郎君,您的馬。」


    劉子實接過韁繩,正要問他是騎馬還是乘車,就聽一陣馬蹄聲,蹄足在他麵前停下。


    他抬首望去,頓張大嘴巴。


    秦郡王不是在容宅等候嗎?怎又來城中了?


    容奚腦子雖混亂,卻還識人。他仰首與秦恪目光對上,忽傻笑一聲,「你來啦。」


    馬背上,男人神色柔和,俯視眼前少年。


    少年生得極白,肌膚瑩潤,微醺後,雙頰飄紅,眼眸迷離,笑容雖憨傻,卻平添幾分可愛。


    「上來。」他伸手低聲道。


    男人手掌修長有力,容奚聽話乖巧至極,將手遞過去。


    雙手交握,秦恪使巧力,將容奚拉至自己身後,「抱緊。」


    容奚雙臂環過去,被酒意熏熱的臉,毫無負擔貼於男人背上。


    這並非第一次,他已經駕輕就熟。


    赤焰絕塵而去,留劉子實一人怔愣原地。


    而容奚已經酒意上頭,根本顧不得其他。他雖懷抱秦恪勁腰,但因昏昏欲睡,手臂使不上力,若非秦恪警覺,他早就掉下馬去。


    「容大郎,抱緊。」男人聲音似染寒風,無端冷冽。


    身後少年似未聽聞,呼吸漸趨平穩。


    秦恪靜默片刻,驀然無奈輕笑一聲。他伸手將容奚抱至身前,讓他靠於懷中,雙臂圈緊,復往容宅疾馳而去。


    少年先前信中所寫,令他震撼至極。若那物當真可造,將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令敵人聞風喪膽。


    他可不能讓容大郎出任何紕漏。


    須臾,赤焰於宅前停下。


    容連早已於門外等候,見兩人至,忙上前將睡著的容奚接住。


    淡淡酒味襲入鼻間,容連微微蹙眉,阿兄吃酒了?


    秦恪利落下馬,欲扶容奚進宅。然容奚已腿足俱軟,壓根走不得路。


    他無法,隻好將容奚夾在腰間,直奔容奚臥房。


    洗硯目送他高大身影,麵露驚嘆,「郡王好臂力!」


    容連隨秦恪同至臥房,見容奚酣睡,不忍叫醒,便道:「郡王,阿兄近日諸事纏身,足不沾地,著實辛苦。」


    他隻望秦恪能體諒一二,不弄醒阿兄。


    秦恪替少年蓋上衾裯,低聲道:「待他明日醒來。」


    容連方鬆口氣。


    翌日晨時,雨落成簾,滴滴答答,擾人清夢。


    榻上少年忽然睜眼,迷濛須臾,方憶起昨日之事。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狠狠敲了一下腦袋。


    「郎君,您起了?」劉子實在屋外詢問。


    容奚將他喚進屋,小聲問:「我昨日是如何回宅的?」


    「是郡王載您回來的。」劉子實實話實說。


    此事容奚隱約有些印象,但後麵就全都不記得了。


    「我又是如何到臥房的?」


    總不會是被二弟他們抬進來的吧?那也太丟人了。


    劉子實搖首道:「郡王載您先歸宅的,仆亦不知郎君是如何進臥房的。」


    「你稍候去套洗硯的話,明白不?」容奚悄聲囑咐。


    劉子實狠狠點頭,「仆知。」


    腦袋有些疼,思及秦恪於宅,容奚還是掙紮下榻,洗漱完畢,便至正堂。


    未料,堂中已有兩人。一為容連,神態拘謹;一為秦恪,麵容冷峻。


    見他至,兩人俱抬首看來。


    「阿兄,你醒了。」容連關切道,「腦中可疼?」


    容奚搖首淡笑道:「無礙。」


    後拱手揖禮:「肆之兄。」


    秦恪淡瞥他一眼,微微頷首道:「今日有雨,你歇息一日。」


    「多謝肆之兄關心。」容奚言畢,吩咐劉和擺案置膳。


    其實今日有雨,他想試驗也無法。


    朝食畢,容奚領秦恪至書房,容連自去讀書。


    「昨日多謝肆之兄載我歸來,」容奚麵露赧然,「奚醉酒無狀,望肆之兄見諒。」


    秦恪眸光深沉,定目瞅他半晌,繼而道:「司文與你同歲,我從不讓他沾酒。」


    容奚:「……」所以呢?


    是說他也不應飲酒嗎?


    「昨日幾位兄長盛情,我不能推辭。」少年笑容清朗,「日後斷不會醉酒誤事。」


    「嗯。」


    話題畢,兩人不知該聊什麽,屋內沉悶,唯聞雨擊窗欞之聲。


    「可擅棋藝?」秦恪忽問道。


    他以為容大郎不似傳言不學無術,且字跡不俗,棋藝亦應有所涉獵。


    未料,少年竟慚愧搖首,「不會。」


    秦恪神情微訝,旋即消逝,道:「我教你。」


    索性無事,容奚便應。容宅存有棋具,雖陳舊,卻也可用。他吩咐劉子實取來,兩人相對而坐。


    「昨夜入你房中,有一物未曾見過,足高似案,然案麵窄小,側生高壁。大郎可否為我解惑?」


    容奚心中一驚,秦恪昨夜入他臥房了?


    麵上不動聲色,「肆之兄見笑了。奚耽於享樂,嫌跽坐身疲體乏,便置一椅於臥房,不敢叫外人瞧見。」


    「人之常情。」秦恪言罷,教授容奚圍棋規則。


    秦郡王當真不是良師,若非容奚理解力不俗,早已被他繞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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