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未時,眾人即將歸衙。


    「容小郎君,」秦恪忽止住容奚去路,當著眾人之麵,「我尚有不解之處,可否請你單獨為我解惑?」


    容奚微訝,卻道:「郡王言重,奚自當盡力。」


    二人相攜離去,往臨溪方向。


    人群中,陳川穀不禁翻了個白眼,秦某人竟拋下自己,要去吃獨食!


    秋日,草枯花零,落葉紛飛。


    容奚與秦恪並肩而行,氣氛沉悶,唯餘馬蹄聲響。


    「就這罷。」秦恪忽駐足啟口道。


    容奚仰首瞧他,知他單獨尋自己,必非解惑,而是另有其事。


    「昨日你言不擅馬術,我教你。」秦恪眸色淺淡,長睫低垂,注視麵前的少年郎君。


    容奚忽笑道:「為何?」


    他們身份懸殊,誌向迥異,本應毫無交集,皆互為過客。然昨夜贈馬,今日傳授馬術,堂堂秦郡王有這麽閑?


    「你可知,你信中所言馬蹄鐵,於魏國而言,是何等功績?」秦恪認真問道。


    原是因此。


    容奚心中遂明,笑道:「我定盡力學習馬術。」


    赤色神駿陡然噴出鼻息,似不欲讓旁人靠近。


    秦恪撫摸馬首,須臾,赤色神駿安靜下來,瞅一眼容奚,蹄足動了動。


    容奚見它足底已釘上蹄鐵,微微一笑。


    「它名為赤焰。」秦恪伸出手掌,作勢邀請,「來。」


    赤焰大眼睛瞥一眼容奚,似鄙視於他。容奚頗覺有趣,綻開一抹笑容,問:「它若欺負我,該如何?」


    秦恪輕笑,「有我在。」


    得他承諾,容奚慢悠悠上馬。他並非不會馬術,畢竟前世亦去過幾次跑馬場。


    然那些馬俱溫順乖巧,即便有教練陪同,他也隻能驅使馬兒散步,真要盡情奔跑起來,斷不行。


    見他非絲毫不會,秦恪眸中含笑,仔細授他馬術。他神色冷峻,語調淡漠,看似不易接近,若是旁人,定忐忑不安,唯恐自己做錯什麽。


    容奚卻聽得極為認真,清楚記下他所言。


    「你試試。」將馬術一股腦兒傳遞過去,秦恪說道。


    他非良師,容奚卻天資聰穎。他依言驅使赤焰,好在赤焰給他麵子,緩緩抬足前行。


    漸入佳境,容奚夾緊馬腹,手握韁繩,回首看一眼秦恪。男人長身玉立,橘輪與他並肩,微風吹拂而過,他衣袍翩躚,好似在發光。


    赤焰圍繞秦恪奔跑起來,馬蹄聲於曠野清晰入耳。


    容奚漸漸沉醉於奔跑的快意中,神情興奮至極。


    與平日氣質迥異,略顯幾分孩子氣。


    不過半刻,赤焰漸緩,至秦恪麵前停下,蹭蹭他的肩膀。秦恪贊它一句,它尾巴搖了幾搖。


    容奚緩緩下馬,臉頰因跑馬而泛起紅暈,如白玉飄紅,秀色迷人。


    「多謝肆之兄。」他誠摯感激。


    秦恪定目注視他須臾,復於襟內取出一物,遞至容奚麵前。


    「此荷包是否為你所有?」


    荷包陳舊,上繡一兔,白色毛髮纖毫畢現,憨態可掬,極為可愛。


    除繡工不俗外,毫無奇特之處。


    容奚卻仿佛如遭雷擊。不是他自己,而是一股極陌生的情緒,自腦海深處,驀然迸發,其中酸澀苦樂,混亂複雜,令他幾欲落淚。


    少年神情大慟,眼眶通紅,悉數落於秦恪眼中。


    他並未打擾,隻靜待容奚平復情緒。


    須臾,酸楚之意漸漸消散,腦中記憶閃現,容奚平靜下來,雙眸微彎,笑著接過荷包,慎重藏於衣襟內。


    「我弄丟了它,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少年似強顏歡笑,觀之頗顯可憐,「肆之兄此番恩情,奚無以為報。」


    心髒處微微一刺,轉瞬即逝。秦恪眉心若蹙,此種感覺,甚是奇怪。


    他有意忽略,神情淡淡,「你之功績,已算報答。」


    容奚忽綻放笑顏,「我亦有禮送予肆之兄,肆之兄可願同往寒舍觀之?」


    「榮幸之至。」秦恪未及思索,便利落上馬,向容奚伸手。


    手極修長,掌心指腹遍布薄繭。容奚無絲毫猶豫,與他交握。


    少年之手,溫熱軟乎,觸之細膩如暖玉,秦恪長睫微垂,手臂使力,輕易將容奚拉至身後。


    「抱緊了。」男人清冽嗓音隨風吹拂耳際,磁性好聽,容奚耳朵微動。


    他雙臂環住秦恪腰腹,鬆鬆的,未多觸及秦恪身體。


    然,赤焰陡然加速,他情急之下,緊緊抱住秦恪,半張臉俱貼在男人背上。


    淡淡冷香,幽然入鼻。


    赤焰速度極快,不過須臾,二人便至容宅。


    容奚囑咐劉和將白馬牽出,與赤焰一同玩耍,自己則領秦恪去往書房。


    昨夜天色黑沉,玻璃之益尚不明顯。現觀之,確實通透明亮,採光充足。


    秦恪心中思量,回京前,當採購一些玻璃,將府中紙窗換下。


    「肆之兄,」容奚從木匣中取出一圓筒狀器物,笑意滿滿,「隨我來。」


    兩人復出容宅,一人一騎,並行至曠野處。


    容奚下馬,問秦恪:「聽聞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肆之兄立於此地,可看清山上之物?」


    他們此時距山丘頗遠,除凋零樹木聚集,便再看不清其它。


    秦恪不知其意,卻認真回道:「除樹木叢生,看不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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