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霜正坐在棲梧宮的院子裏,聽到宮廊中有宮人議論紛紛,說的都是陛下與國師的事,她起了好奇的心,便找了個宮女前來問話。


    “你們在說些什麽,什麽陛下和國師的?”


    那宮女知曉林晚霜是林丞相的嫡女,日後也是要進後宮的,自然巴不得多說兩句認認臉。


    “今日宮裏都傳瘋了,陛下早朝是在禦書房議事,禮部的大人又提了選秀一事,陛下竟然說不要選秀,要娶國師大人為後!”


    林晚霜“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你說什麽?!陛下要立國師大人為後?這不可能!”


    小宮女:“這事都已經在宮裏傳開了,林小姐不信還可以去問別人。”


    林晚霜搖著頭:“可是…國師大人是男子啊,男子怎能為後?大楚豈非要亂?”


    小宮女卻是通透:“陛下喜歡,想立國師大人為後,便是最好的理由。”


    林晚霜依舊搖著頭,無法相信這一切。


    她突然朝宮門外走去:“我要去找國師大人。”


    沈辭被關在禦書房閉目塞聽,完全不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楚閬看著欲言又止的沈辭,問:“先生有話要說?”


    沈辭隻好道:“陛下若是不想選秀,大可以直接拒絕,您的話,於澤欽也不會不聽,何必用這樣的方法?”


    楚閬挑眉,他原本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折,聽了沈辭的話,放下了手中的筆,繞過屏風走近:“先生以為,朕是為了推脫選秀,才言說喜歡先生?”


    沈辭同他對視,淡漠道:“陛下是大楚天子,您說什麽底下的人也不能有任何反對,若是諫言也得看您取用與否,此亦天子之威也。”


    楚閬見沈辭顧左右而言他,輕笑一聲,他的先生總喜歡用教說他的方式轉移話題。


    楚閬隻能點頭:“是,先生說的朕都記下了,隻是朕對先生不曾說笑。”


    沈辭目光一沉,他垂著眼眸辨不清情緒,但終歸不是歡喜的。


    良久,他才歎了一聲:“陛下,臣真的很想知道,您留臣在宮中,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算是看著楚閬長大,又或者說,他是和楚閬一起長大,從十多歲的年紀,到如今二十多歲,也有近十年了,往日楚閬在想什麽他都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出一二。


    可自從他交出金印那日之後,楚閬的所作所為便不在為他所知,也與他的猜測不盡相同,這種無法預料,脫離掌控的感覺,令沈辭覺得有些難安。


    莫非他重生之後,整個世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上輩子經曆的一切,這輩子不會再經曆嗎?


    可祭天宴與祭天大典依舊會如期舉行…


    沈辭的目光落在楚閬身上,暗得如同深淵不見光亮。


    楚閬不知沈辭在想些什麽,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先生對朕的表白無動於衷,是想讓朕將一顆真心捧到您的麵前嗎?”


    沈辭飄遠了的思緒逐漸收回,他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陛下根本不懂。”


    楚閬眉頭一挑,靠近從床榻上起身的沈辭:“朕不懂?”


    沈辭亦不示弱地看著他:“陛下連侍寢都要問臣,自然是不懂。”


    楚閬被沈辭這理所當然的模樣氣笑了,他扣住沈辭如白玉的手,將人按住無法徹底離開床榻:“朕究竟懂不懂,先生試試不就知道了?”


    沈辭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眼看著楚閬欺身過來,將他欲去扶床梁的手扣住,令他倒回了床榻上。


    沈辭未有多做掙紮,他知道自己與楚閬力道相差懸殊,隻能道:“陛下,您究竟要做什麽!”


    楚閬淺笑:“先生都質疑朕的能力了,朕豈能坐視不理?朕要讓先生知道朕的心意。”


    楚閬一邊說著,手裏一邊動作。


    沈辭的手被他壓著舉過頭頂,墨色的長發未被發簪束起,洋洋灑灑散在錦被上,如同金色海洋裏盛開的墨蓮,黑色的發與雪白的麵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耀眼的一片金色中,一樣奪目,眼角的小痣如同點綴在白玉上的精致小物,不是破壞美感,反而平增色彩。


    楚閬一手抓著沈辭的雙手,一手撫上那顆小痣,輕輕摩挲了片刻:“先生究竟如何才能相信朕心悅先生?”


    沈辭原本對楚閬的動作有些吃驚,可轉念一想,楚閬根本是想殺他,對他隻有恨,何來的喜歡?


    他可不信小皇帝當真會對他這個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國師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這麽想著,沈辭便放鬆了下來,他冷眼看著楚閬假意委屈的模樣,不曾言語。


    楚閬抿唇,煞有其事道:“不如,就同於澤欽說的那般,立先生為後吧?”


    沈辭聞言,好看的狐眼微微眯起,隻是他竟然覺得楚閬未曾在說笑,若是他再不說點什麽,小皇帝可能當真就一道聖旨傳下去了。


    他輕咳一聲:“陛下,臣覺得,林晚霜林小姐,確是皇後的佳選。”


    “哦?”楚閬道,“朕在同先生剖白,先生卻讓朕另立林晚霜為後?”


    沈辭眼見著楚閬斂了笑意,微微揚起嘴角,好似夜裏那如鉤的月,明亮卻溫柔:“於澤欽可以諫言,臣又為何不可?”


    楚閬冷著臉,將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陛下…”


    屏風旁邊一道清亮的女聲打破了僵局,沈辭轉頭望去,林晚霜就站在那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沈辭掙紮了兩下,手被楚閬按得死死的,難以動彈。


    楚閬蹙著眉問:“趙殷,有人來怎麽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匆匆趕來的趙殷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辭一眼,道:“陛下恕罪,是奴才沒攔住。”


    其實是沈辭早就打過招呼,隻是這種情況總不能說出來。


    楚閬揮退了趙殷,慢條斯理地從沈辭身上起來,問林晚霜:“林小姐有事?”


    林晚霜行了禮:“陛下聖安,臣女想找國師大人。”


    “哦?”楚閬挑眉,看向揉著自己手腕的沈辭,“林小姐與先生很熟嗎?”


    林晚霜:“隻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國師大人。”


    楚閬一邊將沈辭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揉搓,不過是稍微用了點力,這白玉的手腕上便多了一道紅痕,他一邊問林晚霜:“什麽問題說來聽聽,說不定朕也能為你解答。”


    林晚霜不似前兩日那般領情,反而拒絕了他:“臣女問的,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問題,恐怕汙了陛下的耳朵。”


    楚閬輕笑:“既是女兒家的私事,先生又怎麽會清楚呢?”


    沈辭瞥了他一眼:“陛下還不是照樣問臣關於侍寢的事嗎?”


    楚閬一噎,他的目光落在沈辭身上,很顯然,兩人是想說些他不能聽的話。


    楚閬意猶未盡地將沈辭的手放回去,離開了禦書房,朝孤鶩宮而去。


    林晚霜聽著“侍寢”二字,臉色不由得又白了幾分,待楚閬徹底離開後,她快步上前,問沈辭:“沈大人當真要做大楚的皇後?那臣女呢?沈大人明明答應臣女和父親,會助臣女登上後位,如今這又算什麽意思?”


    沈辭看著她,尚未來得及出口。


    林晚霜又問:“莫非沈大人是利用臣女與父親,沈大人誌不在國師之位,而在顛覆大楚?”


    沈辭:“……”


    沈辭被林晚霜的想法問得無奈,隻能坐起身子解釋:“沈某並不想做皇後,也無意顛覆大楚,更未曾想利用丞相與林小姐。”


    林晚霜卻是不信:“宮裏都已經傳遍了,陛下在早朝剖白於沈大人,下旨要立沈大人為後。”


    沈辭挑眉:“聖旨可下了?”


    林晚霜一愣:“尚未。”


    沈辭點頭:“既然聖旨未下,林小姐何故聽風便是雨?”


    林晚霜咬了咬唇:“臣女原是不信,方才見您與陛下…那般模樣,不得不信。”


    沈辭緩緩起身下了床,披上了手邊的外套:“方才是…意外。”


    林晚霜胸口微微起伏:“好,臣女暫且相信沈大人,不過此事,臣女也會一五一十告訴父親,請沈大人自行斟酌。”


    沈辭看著林晚霜拂袖而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雖有求於林丞相與林晚霜,雙方卻是合作的關係,林晚霜如此高昂的態度,倒叫他有些惱怒。


    不過,宮中將楚閬對他表白的事情傳了個遍…


    小皇帝若是想要封鎖消息,此事定然一個字也傳不出去,可如今卻鬧得宮中人盡皆知,恐怕是楚閬自己授意。


    沈辭想到楚閬方才走的幹脆利落,想必其目的便是瓦解他與林丞相的合作。


    沈辭無奈地歎了口氣,禦書房的院子裏,那棵大樹已然快落完葉子了。


    再等等,快了…


    楚閬離開禦書房後,當即讓趙殷召了林禹進宮。


    林禹行了禮,卻是率先開口問:“陛下,臣一路走來,聽聞陛下要立國師大人為後,可是確有其事?”


    楚閬卻是不置可否:“怎麽?”


    林禹見他沒有否認,心中一沉:“陛下,且不說沈辭是個男子,又是您的先生,他如今位居國師,便已權勢滔天,他自小將您囚禁,如今又將您當做傀儡,您為何要娶他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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