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舫宴結束後,顧唯安定下了過幾日將會給物資,讓阮栩帶回去。


    整個宴會,沒有再發生其他的變故,讓易冷感到有些不安的是,戚明理後麵幾乎沒有多說什麽,靜靜地站在顧唯安身旁,隻是視線依舊環繞著易冷,但是那眼神裏卻沒有一開始的熾熱,總感覺在那樣的眼神下,蘊藏著什麽風暴。


    回到院子之後,易冷望向阮栩,阮栩似乎沒留意到易冷的注視。


    剛剛阮栩已經在宴會上答應了顧唯安,說是物資到了就回去。


    可是……


    阮栩回到房間後,卻仍然心事重重,說話也很少,易冷知道他在想著赫州那件事情,他知道阮栩沒那麽容易放下。


    終於,好半天,阮栩意識到身旁的易冷一直沒有說話,轉頭看向易冷,發現易冷在看著自己,他笑了下,說:“怎麽了?”


    易冷想了下,還是決定問出口:“拿了物資,你是準備回山裏嗎?”


    阮栩愣了下,說:“為何這樣問?”


    “因為你不像是想要回山裏啊。”


    阮栩說:“剛才你不是都聽到了嗎?我已經答應了會回去的。”


    易冷將信將疑,覺得自己不該多說,但又怕阮栩鑽牛角尖,忍不住多說一些:“赫州這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何況是從戚明理這邊得知,保不準他故意詐我們。還是先回山裏,從長計議吧。”


    “嗯,也對。”阮栩點頭,朝著易冷微笑,易冷看著他,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按照目前看來,若是戚明理不搞小動作,那麽他和阮栩過幾日就可以離開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顧唯安物資都準備好了一車一車地給阮栩運回去山裏,易冷在南州這些天沒有遇見祁門的人,眼看著可以回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有人卻從山裏帶來了訊息。


    當易冷進入阮栩的房間時,地上的字條正燒成灰燼。


    他想起白日似乎見到有個眼熟的人接近了阮栩,仔細回想,那似乎就是跟他一起進入南州的幾人之一。


    阮栩沉默地看著地上的灰燼,乃至於易冷進來都沒有察覺。


    還是易冷先出聲,喚回了阮栩。


    “可是九皇子傳來了什麽訊息?”


    阮栩看著他,緩緩點頭:“嗯……對。”


    “可是有什麽事情?”


    阮栩卻異常地沉默,換做平常,他一定會告知易冷,除非是易冷自己不想聽,或者是什麽軍事機密,但很明顯此刻能送來南州的事情,不可能是軍事機密。


    “是關於赫州的事情嗎?”


    阮栩凝視著他,看了許久,似乎終於下了決心,讓易冷先坐下,易冷見此,眼皮直跳,直覺告訴他,阮栩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對他而言不妙。


    “阿暖……我要跟你說件事。明日我跟你出城後,你先帶著物資回山裏,我還有事情要去辦,但是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跟你匯合的。”


    果然,易冷心知自己想的沒錯,他的表情不自覺地冷了下來,說:“是關於赫州的事情吧?”


    阮栩蹙眉,陷入糾結之中,感情上他不想欺騙易冷,可是理智告訴他要騙著易冷,他不想將易冷牽扯進來。


    見阮栩如此表情,易冷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易冷勸著阮栩:“這事不可能如此簡單,赫州的情況如何尚未得知,隻是憑借北漠人所說要找出奸細,殺了城守府的人,未免太過草率。先探明情況,再做打算才是。”


    阮栩的眸光依舊柔和,語氣緩緩:“不能再慢了,北漠人已經定了時間,放言出來要處死城守府的人,甚至還要屠城。我也知道真假未明,可若真是真的呢?我受陳大人之托,要幫他將陳銘撫養成人,若是再讓他死在北漠人之手,他日我要是死了之後如何去麵對他。”


    易冷有些急了,突然覺得阮栩這死腦筋真是難辦,聲音不再平靜:“若是這是陷阱該怎麽辦?你就傻傻地跳進裏麵?更何況九皇子怎麽會給你傳這種訊息,這或許是有心之人製造的。”


    阮栩說:“我沒說是他傳給我的。”


    易冷一愣,他下意識地就認為是九皇子派來的那幾個人帶來的信息,九皇子不像是那種會理會赫州的人,自然不會傳信息來,但是除了九皇子,又會是誰能傳信息過來……


    突然,他腦海裏閃過了一個人。


    安然在!


    唯恐天下不亂,甚至想讓阮栩去赫州危險之地的話,這些事情他的確都做得出。


    易冷立即說:“那就是安然在了,那就更加不可信了。他這個人喜歡攪和事情,說不定隻是聽到一些風聲就添油加醋……”


    阮栩打斷他的話語,有些無奈,十分溫柔地看著易冷,說:“這是真的,確實有這事……至於你說的陷阱,目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先去探探吧。”


    “你去探什麽?你又不會武功,若真想救陳小公子出來,那就派個武功高強的人士去把他帶出來即可,比你帶幾個人去赫州要安全得多。”


    阮栩的眼神溫和如春風,一直包裹著易冷,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但易冷此刻隻有滿心的不認同。


    “不是的阿暖……我想,我去的話不隻是救陳小公子,城守他們其實是假裝投誠的,還有百姓呢?他們都是無辜的。”阮栩說到這裏,停頓了下,繼續說:“我已經舍棄過北門關的一半士兵了,我不想圩城的那些情景再次發生……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易冷仍舊十分不認同,甚至語氣有些重:“你說你去的話能做什麽?能阻止得了他們屠城?更何況,既然副城守已經做出了假裝投誠的舉動,那就代表他已經考慮過暴露之後會被北漠人殺害的事情。他們都已經做好了覺悟,至於百姓的話,你能救得了全部嗎?萬一你被他們抓住當成人質……”


    “我不會被當成人質的,在那之前我會自我了斷。”阮栩聲音平靜,但是眼神卻十分堅定,可見他是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阮栩說明理由,“我去不僅僅是救人,我知道救不了那麽多。但是如果隻要我去的話,言鈞就沒法坐視不理,他肯定不會放著赫州不管。這也是逼他的最好方式。”


    易冷接著問:“要是他連你都舍棄了呢?你真的以為你之於他而言值得他出兵嗎?”


    阮栩笑笑:“我不知道啊,可是我想試試。”


    “不行!你去了太危險,就算你不去也沒人怪你,事後大家都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而那些死的人也早已經抱有必死的決心了,你何必去蹚渾水。而你去了之後,出了什麽事情,大家可就有理由怪你了。獨善其身你知不知道?”易冷難得說了這些話,他一直都將自己擺在第一位,自然就替阮栩做出了這番選擇。


    阮栩盯著他,眼神錯愕,眼底有說不明的情緒,隱約有些失望,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想法。


    “阿暖我知道你為我好,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人不是隻要有利自己的事情就去做,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就不去做。趨利避害是本能,可人不能一直遵循本能做事。他們是做好了死的覺悟,可他們該死嗎?是他們自己想死的嗎?不是的,他們隻是不得不死,才做出了這種接受。”


    “我想無愧自己,至少能救一個是一個,不會讓自己後悔。若真是進了陷阱,那也表明那些人至少是安全了不是嗎?”即使說著反駁易冷的話語,他的語氣依舊溫和,甚至覆上易冷的手背。


    柔軟的,不含一絲威脅,但非常堅定,讓人無法攻破,比堅硬的盔甲更讓人感覺無堅不摧。


    望進那雙煙雨眸,堅定而溫和的眼神,而易冷頓時說不出話,這種堅定是易冷從未見過的,堅韌如野草,即使柔軟但包含著頑強,溫和卻又慈悲,滋潤萬物生長。


    易冷的唇瓣動了動,終究那些勸阻的話還是說不出口,他抽出手,閉了閉眼,說:“我先出去透透氣。”


    見此,阮栩沒阻擾他,點點頭,望著他的背影出了房門。


    走出了院子,易冷漫無目的地走著,冷風往他的臉上拍,凍得他的臉頰生疼,但使得他的腦袋清醒了不少,隻是心裏還是一團亂麻。


    這時,一個在雜掃的人突然撞到了他,換做平時,易冷能輕易躲開,但這時他想著別的事情。


    易冷蹙眉,那小雜役不停地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


    這聲音……


    接著易冷的手中被塞進了什麽東西,有點濕濕的觸感,接著那小雜役便匆匆忙忙地跑開,跑開的時候還差點摔跤,極其笨手笨腳。


    這種水平的潛入要是在祁門分分鍾被祁羽聲打死,易冷看著張狗蛋離去的背影,心情複雜。


    他都差點忘了一起進府的張狗蛋了,今兒他湊到麵前才想起這麽一個人。


    易冷回到房間後,才將紙條拆開。


    紙條隻有一橫指大小,卷成了一團,這可能是為了方便隱藏,隻是到了易冷手裏卻變成了濕潤的狀態。


    想到張狗蛋估計是一早就等在那裏許久,將紙條一直握在手心,再加上緊張,手心冒汗,估計就是手汗將這小小的紙條弄濕了。


    易冷蹙眉,打開紙條,紙條上麵隻有一句話,但是前麵兩個字已經被汗給洇濕,氤氳得模糊不清,隻隱約認出後麵幾個人。


    ……聲在赫州。


    易冷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是走漏風聲在赫州,還是什麽?此刻易冷恨不得把張狗蛋拖過來,讓他來看看他這字到底該怎麽認。


    不過他心知,張狗蛋肯定沒看紙條的內容,所以這紙條就隻能靠猜了。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這又是誰給他的?還是說這是給阮栩隻是錯給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張狗蛋不是故意的……真的隻是因為新手。


    大家猜猜這是什麽信息?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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