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下得越來越大,雷聲轟鳴,狂風像是要將樹木連根拔起,而那包圍過來的腳步聲也愈加清晰。


    眾人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就當以為真的山重水盡的時候,轉瞬之間,好似有一陣風掠過,他們麵前卻又突然出現了十幾個黑衣男子。


    宛若鬼魅一般悄無聲息,這些人皆穿著黑色勁裝,手中長劍血跡斑斑,領頭的那人麵容蒼白,眼神不似活人——卻正是當初被派來暗中保護謝侯的玄五一行人!


    原來如此,為何敵人數目眾多,謝侯他們卻能藏在這裏幾乎安穩了快一個時辰?就算有人找過來也隻是幾人而已,剛好能被他們應對?


    因為隻要找過來的,大多數已經被玄五一眾人解決了。


    隻是敵方人手終究太多,防不勝防,最後還是被偷空發出了信號,眾人都知道,接下來定會有一場惡戰。


    玄五聲音嘶啞,像是不常開口說話:“奉主上與謝少將軍之命前來保護侯爺,請侯爺放心,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派人去皇城報信了,援兵不久就會趕來。”


    ……隻要他們能在圍攻之中堅持下去,可敵方數目眾多,他們真的能挨到那個時候嗎?


    謝侯心下吃驚,隻因他從未察覺到竟有人暗中潛伏,可現在局勢瞬息萬變,也由不得他再思索,隻問道:“敵方有多人?”


    玄五回道:“還剩三千。”


    ——他們卻隻有不到五十人而已。


    可他們卻都舉起了手中長刀,不見退縮,雙眼中像是藏著團火。


    “我不會走,”說話的卻是許耀靈,他的聲音低沉喑啞,但無比堅定,“我已經逃過一次了,這次絕不會再逃!”


    我答應過淩與,隻要我許耀靈還有一口氣,謝侯就不會有事!


    閃電猶如利刃一般劃過天空,照得天地宛如白晝,而敵人的麵龐猙獰,步步緊逼。


    “殺!”“殺!”“殺!”


    這殺聲仿佛含著千鈞之力,刀擊聲不斷,血水混進雨水。敵人從四麵八方宛若蝗蟲一般湧上,被包圍的眾人卻迎上去,絲毫也沒有退縮。


    ——隻要堅持下去,堅持到援兵趕來,堅持到為無辜死去的弟兄們還上一個明白!


    ………


    一刻鍾前,皇城禁軍營。


    禁軍營地處皇城郊外,共計有十萬餘人,此時正值夜間,萬籟俱寂,隻有值班兵士走動的聲音。


    突然有馬蹄急行聲傳來,且越來越近。崗哨守夜的兵士精神一振,厲聲高喝道:“來者何人?”


    那馬蹄聲在門口停下,守夜兵士借著昏黃的燈光才看見來的約有一二百人。


    領頭的兩人騎著一黑一白兩匹駿馬,白馬上的那人一身玄黑衣袍,其上紋案竟以金絲繡成,而那騎在黑馬之上的,赫然便是他們曾經的少將軍——謝淩與!


    他們的神色如此焦慮急迫,以至於讓那守夜兵士也不由慌了神:“將軍深夜前來,可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謝淩與舉起虎符,凜聲喝道:“傳皇上口諭,武安侯帶領兩千將士返回皇城,途中遭遇伏擊。現命我等率一萬兵士前往救援,刻不容緩!”


    那兵士聞言再不敢拖延,忙打開門閘,吹響醒夜的號角。號角聲蒼穆悠遠,不過一會兒,大多兵士便已經穿戴完好,整齊地立在了校場上。


    謝淩與神色冷峻,而在那不動如山的外表之下卻是心急如焚:“諸將聽我號令!一、二、四營出列,隨我一起前往救援!”


    被點出列的兵士們齊聲吼道:“是!”


    “慢——”


    卻是有一道阻止的聲音傳來,謝淩與回頭一看,隻見一名五短身材的男人疾奔過來,正是在謝侯去往邊疆後,禁軍營新上任的統領,景仁帝心腹——郭成。


    這郭成臉色難看無比,幾乎是暴跳如雷:“謝淩與,你好大的膽子!私自調兵,難道你是想要造反嗎!”


    謝淩與聲音冷厲,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聖上親發虎符口令在此,誰敢不從?”


    郭成音調陡然變高:“現在我才是禁軍統領!為何卻從未接到皇上口令?我看你虎符是假,私傳口令是真吧!”


    謝淩與握緊了手中的虎符。


    原因無二,隻因這虎符與那所謂的皇帝“口諭”的的確確就是假的。


    可就算事後被問責,這一萬兵馬,他也一定要調過去!


    郭成見他頓住,麵上全是自得,剛想開口訓斥,一道聲音卻傳了過來。


    “口諭令牌你不信,怎麽?本殿現在親至軍營,你也不信嗎?”


    一道身影從謝淩與身後走了出來,借著夜色看清來人,郭成心中不禁駭然。隻因這人身上衣袍以金線繡成的竟是四爪龍紋,不是別人,正是賀逸清!


    而現在誰還不曾知曉,這位大皇子就是大幹未來的太子?


    郭成慌了神,連忙跪地行禮:“卑職參見大皇子殿下,口無遮攔,還望殿下贖罪。”


    賀逸清麵色冷凝:“還在呆愣什麽?局勢刻不容緩,剛才被點到的將士們出列!”


    而那郭成臉色乍青乍白,再不敢阻攔。


    謝淩與拉緊韁繩:“諸位!隨我一起!”


    一萬將士的聲音高昂,整齊劃一:“是!”


    謝淩與兩人縱馬往前疾馳而去,一萬將士跟於他們身後,狂風獵獵,焦心如焚。


    一定……可要一定堅持到他們趕去啊!


    ………


    暴雨如注。


    地上的雨水已經成了血水,屍體橫了遍野,有的人直到倒下,都不曾放鬆過手中的刀劍。


    而依舊執劍矗立著的,僅剩兩人而已。


    那兩人穿著黑色勁裝,都是賀逸清手下的暗衛,此刻滿身是血,傷口猙獰外翻,卻仿佛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執劍的手依舊穩若磐石。


    敵人密密麻麻,宛若野狗一般湧上來,想要生生從他們身下撕扯下一塊肉來,又被斬於劍下。


    可哪怕他們人數極多,卻不能傷到被兩個暗衛護在身後的人半分。


    謝侯坐在血泊裏,懷裏抱著已經快要昏迷不醒的許耀靈。


    他的雙眼血紅,好似快要落下血淚來:“耀靈,別睡……堅持住!援軍快來了,醒醒!”


    許耀靈之前為他擋下了直入心口的一劍,卻被刺傷腹部,現在已經意識模糊了。


    謝侯抱緊了他,目光憤怒而又悲哀,直直地望向前方。


    他甚至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了……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他隻能看見弟兄們一個一個倒下,湧上的敵人卻仿佛不會竭止。


    全都是他的錯,他隻以為為這天下百姓盡了忠心便好,哪怕馬革裹屍也毫不在乎,卻未曾想到那王座上的人已經猜忌心狠到了這般地步!這可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兩千精卒啊,九死一生從戰場上活下來,卻死在了帝王的猜忌裏。


    他這是要帶大幹的英雄們衣錦還鄉,卻讓他們活活死在了家門口。


    許耀靈意識朦朧,已經看不清了,隻能隱約聽見有人叫他,卻終究是越來越遠了。


    ……他這是要死了嗎?


    好啊,想到這裏許耀靈唇角竟顯出一抹笑來,他早該死了。


    他早就應該死在那個血夜,他還記得那日的大雨與今夜的一模一樣。全府上下幾百口人的幽魂實在是太重了,太重了,重到他每夜被噩夢驚醒,眼前都是血紅。


    死前能救得謝叔一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許耀靈模模糊糊,突然想起了與謝淩與見的最後一麵,那人喉結顫動,最後隻說道“你不要後悔”。


    他從不後悔,哪怕麵目全非,他也從不後悔。


    意識的最後,許耀靈好像聽見了萬千兵馬疾馳而來的聲音,有一道嗓音像極了謝淩與,可他終究是再也沒有力氣睜開雙眼,墮入黑暗中了。


    ------


    ------


    塵埃落定,天色熹微。


    皇子府內燈火通明,來往侍從腳步都匆忙,麵色慌張。


    謝淩與看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室內端出來,不停踱步,緊握的拳頭幾乎要迸起青筋。


    在最後一刻,他們終於是趕到了。


    隻是除了那兩名暗衛與謝侯和許耀靈,還勉強剩下一口氣的,不過才五人而已。但就算還剩下一口氣,也傷勢極重,大夫剛一進去就連連搖頭,怕是凶多吉少。


    許耀靈昏迷仍未醒來,而謝侯在等到援兵之後,也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聽見有腳步聲過來,謝淩與轉身連忙問道:“怎麽樣了?”


    賀逸清端著藥盤:“謝侯隻是力竭再加上舊傷未愈才會昏倒,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許耀靈…被一劍正中腹部,還在搶救。”


    謝淩與退後一步,怔怔說不出話來。


    “不要著急,方伯在呢,”賀逸清放輕聲音,小心附上謝淩與的左臂,“你看看你,自己受傷了都不知道。”


    謝淩與卻絲毫也感受不到疼痛,心中的傷痛憤怒最後都融成一句話:“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一定,”賀逸清也聲音冷肅,“將侯爺他們救了下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看著謝淩與疲憊的麵容,開口勸道:“你去裏間休憩一會兒吧,我們假傳聖旨,偽造虎符,待會兒還要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可當時的情況除了去禁軍營調兵,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


    謝淩與搖搖頭:“我怎麽睡得著?”


    “那也別再站著,稍微坐一會兒,”賀逸清將他拉到椅子上,繼續說道,“那些人身上都帶著廢太子的令牌,可我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謝淩與也是這麽認為,原因無他,那賀明瑞已經被廢了這麽長時間,又是從哪裏調出如此多的人手?這場埋伏除了引起民憤,對他又能有什麽好處?


    那背後之人決計不會是廢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謝淩與和賀逸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名字


    ——景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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