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這一天,謝家眾人一起上山禮佛,正要離開清泉寺的時候,賀搖清卻突然接到了一封密信。


    ——他終於查到了太子那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可卻從未想過這太子竟愚蠢到了這般地步,還有這麽大的膽子!


    謝淩與覆上他拿著密信微微發抖的手,開口問道:“怎麽了?”


    賀搖清將密信遞給他,而後閉上眼,深深呼出了幾口氣,音色狠厲:“這些狄人現在想跑?可沒那麽容易。”


    “吩咐下去,”他低頭看著正單膝跪著的玄三,聲音沉地像是壓在嗓子裏,“將查到的所有暗樁全部包圍,暫且先按住不動,你親自帶隊去抓捕那群已經離京的狄人,先以活捉為主,若是活捉不了——就地格殺!”


    玄三領命而去,幾個瞬息便不見了蹤影,在他身後,賀搖清握住謝淩與的那隻手,卻是攥地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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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京城之外二十裏處,一列車隊正駛過拐角,進入密林,這車隊總共有著六七輛馬車,二十多名護衛騎馬列在車隊兩側,看起來和平常的商隊沒有什麽兩樣,而最中央那輛馬車內坐著的,正是留籲得。


    他此刻易了容,便看不見額上詭異的圖騰,也看不出是異族人的模樣了,此刻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心情很好地長舒了一口氣。


    “大人,隗還有些不太明白,還望大人解答,”說話的是端正坐於他身旁的一個少年,大概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名為皋落隗。


    留籲得笑著回頭問道:“還有哪裏不明白?”


    “隗知曉,我們這一部分人先行離開,是為了日後的準備,而拔掉的那幾個暗樁當初便是為了得到太子的信任設立的,現在隻是斷了他與我們聯係的路子,”皋落隗麵容稚嫩,說出的話與他的麵容卻是天差地別,“那太子是否已經沒有用處了?既然這樣,為何不直接設計,將他‘與敵勾結’的事情全數曝出?一國儲君與敵勾結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大幹民心定會大亂,就連京城之內也會亂上一段時間,這對我們來說豈不是有很大的好處嗎?”


    留籲得點了點頭,帶上了些許讚賞之色:“你分析的是不錯,但要記住,萬事不能隻看一時,將這個消息暫且留住不發,我族日後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皋落隗沉思良久,又開口問道:“那究竟是什麽時候呢?”


    留籲得笑了一聲,回道:“當然是——”


    他話還未說完,馬車卻猛地停下,緊接著有馬匹的嘶鳴聲乍然響起,而後血腥之氣浮現。


    留籲得吃了一驚,拿過藏著的劍,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去,密林重重,並未看得見一人,可那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的馬卻仍在悲鳴,他們共計有馬二十多匹,而射來的箭竟是根根直衝馬匹咽喉,並未有一箭偏側。


    周圍十幾名偽裝成護衛的狄人也已抽出了刀劍,警惕望向四周,留籲得按住想要伸頭往外看的皋落隗,走出馬車,揚聲喝道:“敢問閣下究竟是何人?在下隻是一途徑的小小商人,做些倒賣貨物的小本生意,可是認錯了人?”


    他話音剛剛落下,車隊前麵便出現了十幾個身著黑衣的身影,皆是蒙麵握劍,而立在最前麵的,正是玄三。


    “奉主上之命,特前來捉拿你等,若是就此放下刀劍,還可留爾等一條性命。”


    留籲得雙目緊緊盯著他,左手則很自然地朝右側袖口伸了過去:“那敢問閣下口中的‘主上’究竟是哪位大人?”


    玄三雙目之中冰冷地好似空無一物,像是根本就沒有發覺他的小動作,聲音嘶啞暗沉:“若你此刻束手就擒,主上自會見你。”


    “若我不呢!”留籲得話音未落,右側袖口之內便猝然射出一物,乍一看像是袖箭,可即將落到玄三等人之前時卻又陡然爆裂,而後灰白粉末四散開來,空氣裏滿是嗆人的味道。


    可從始至終,玄三等人都未曾動過一下,隻是最後開口說了一句話。


    “十香軟筋散,主上早就交代過了。”


    這藥若是對上平常人,不過兩三息的功夫便會渾身失力,可對玄三他們,卻是連半點用都不會有。


    留籲得眼角猛地抽動了一下,也是反應了過來:“你們原來就是那股一直在暗中窺伺的——”


    “主上說了,若不束手就擒,格殺勿論,”玄三麵容依舊毫無波動,將劍提到了身前,不欲再多說,“你的回答呢?”


    留籲得麵上勉強笑了一下,開口道:“這事來得突然,你總得留些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於是氣氛便凝滯了下來,留籲得從未想過束手就擒,他也不能束手就擒,趁著這段時間,暗中打量著玄三等人的位置,最後眼神卻沉了下來,隻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護衛頭領。


    那護衛頭領生得五大三粗,高壯異常,看向留籲得的眼神卻帶著一股宗教般的虔誠狂熱,隻是一個眼神,他便知道了留籲得的意思。


    而後瞬息之間,那頭領便領著數十人攻上身去,留籲得猛地從身後馬車裏拽出皋落隗,在其餘十幾人的護送下便往周圍密林之中逃去。


    身後刀刃相擊之聲不斷,嘶吼聲卻漸漸落下,血腥氣衝天而起,倒在血泊裏的卻都是他的族人,留籲得雙目通紅,沒有回頭看上一眼,隻是不停地向前逃。


    可身後追著的這群人卻猶如附骨難纏的鬼魅,不停有族人留下斷後,可最後的結果,大概是蒼天也要亡他。


    留籲得看著麵前湍急而不見盡頭的河水,無力地跪在地上,狠狠錘了一下地麵。


    族人臨死之前的淒厲悲鳴仿佛還回響在他的耳邊,而他此刻身旁還僅剩著的,便隻有皋落隗一人而已了。


    忽然,留籲得突然想起了什麽,於是猛地站起身,連話都來不及多說,隻是將皋落隗強行拽進了水裏。


    皋落隗畢竟還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此刻早就已經是六神無主,隻是呆呆地看著他,連掙也未掙紮一下。


    “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每個字都要記得,”留籲得知道他們已經不剩下多少時間,便抬起皋落隗的臉,直直看著他的眼睛,“他們定會知道我,卻不一定能記得你,你學過鳧水和憋氣,一會兒便藏在水下,不論發生什麽事都千萬不能出聲,知道嗎?”


    皋落隗怔怔地看著他,留籲得臉上有著逃亡途中留下的劃痕,半張臉都是血。


    “你若是能僥幸逃出去,便快點回到長安城,拿著我的信物,告訴總部將所有的暗樁封閉,王沒有親自下令之前,所有暗樁不得再私自相互傳遞消息,聽到沒有?!”


    留籲得不知道他們到底暴露了多少,他也再不剩什麽時間仔細思索,隻能先將所有暗樁封閉,能保下一個便是一個。


    他能聽見身後越發逼近的腳步聲,於是再不說一句話,隻是將皋落隗猛地按下水麵,而後站起來,轉過了身。


    不過多時,那從密林之中出現的,便是玄三一行人,依舊是黑衣蒙麵,數十人朝著留籲得緩慢逼近,手中長劍滿是血跡。


    留籲得沒有往後退上一步,他驀地笑了笑,將右手放在胸口,聲音很淡,說的是狄語,卻仿佛是歇斯底裏,又帶著狂熱。


    “終有一日,我北狄兒女定會帶著鐵騎踏遍大幹領土,這舉目的無盡山河,往後定是我北狄的天下。”


    他說著話,袖口卻閃過一抹銀光,這銀光還帶著黑氣,像是淬過劇毒,而這次猛地刺向的,卻是自己的喉嚨。


    暗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濺滿了河邊的草地,有的流進了河裏,血液混著河水飄散而下,仿佛能將其中躲藏著的皋落隗都覆蓋住。


    皋落隗看著這一切,湧出的淚與血水混在一起,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拳頭,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留籲得的軀體轟然倒地,雙眼卻還是睜地極大,好像還在直直地看著天空。


    而伴隨著他的死亡,北狄預謀近了將近百年的陰謀,也終於是露出了猙獰的一角。


    此刻的京城,北狄曾設下的一個暗樁之內,太子看著早已經人去樓空的四周,踉蹌退後幾步,血紅的雙目像是能直接滴出血來,最後怔怔地跪在了地上。


    此刻正是元安二十年,大年初二,長安城內仍是一片喜氣熱烈的景象,可那其下湧動的暗流,卻能將人剝皮銼骨,直到半分渣也不剩。


    大幹已經安定了將近兩百年,而這份安穩,卻是再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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