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淳拜完堂就被張太太領著進了喜房,一路上她並沒有感覺多喧鬧,猜測賓客不多。更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因為頻繁出入禦書房,都被人評價成汲汲鑽營了。


    楊太後在病中也沒忘記這事,賞了一架多子多福屏風,一對玉佛手,十二匹進貢的料子,錦鍛紗綢都有。聖上送來了十二個龍禁尉,十二匹大宛馬,以及十二幅有錢也買不到的字畫。


    二位貴人的禮來得有些晚,太監宣旨的時候,所有人都到齊了正準備開席。太監一件一件報著賞賜,賀喜的賓客眼皮直跳。


    按理,恩封的異姓公主子嗣本並沒有資格使用龍禁尉,更別提那十二匹價值連城的禦馬,眾人對聖上的意思似懂非懂,看曾牧晟的眼光漸漸透出露濃濃的熱意。原本隻是來走走過場的官吏心思就有些精彩了,知道聖上敬重慧慈師太,隻是不知竟敬重到這份上。或許待新帝開始正式施政以後,這不起眼的曾家,真就不能小看了。


    沐二郎和顧杏娘素不知這日根本沒人在意他家女兒的嫁妝,目光全落在尹子禾身上。人家認為沐氏嘛,本就是個能生錢的媳婦,曾家娶了她不愁以後沒銀子花。論相貌,她已然冠絕燕京,男人娶娘子,圖了財和貌,再圖家勢那也太難了


    有些孤傲之人,比如竇侍郎之類,認為能娶個可心的正室娘子屬實艱難,聽說曾舉人對沐氏是情有獨鍾非卿不娶。高中之後依諾大婚,算得是一段佳話。


    或許正是因為外麵有諸多這樣那樣的言論和評談,所以尹子禾不想沐淳去關注更不想她聽到,隻要她好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即可,免得多想。


    “喝酒了?”沐淳聞到一股好濃鬱的酒氣。話音一落,酒風襲來,嚇得大呼:“你幹什麽啊!”


    “娘子……”尹子禾借酒裝傻,不管不顧撲過來把沐淳抱起拋向空中,接住,再拋,接住,繼續拋,男女力量的懸殊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


    蓋頭就這樣被他瘋落到了地上,露出沐淳偷偷卸了新娘妝的臉。尹子禾完全沒發覺有什麽不對,素不如她自己早就揭過無數次紅蓋頭了。


    青書和圓子羞得趕緊開溜,她倆剛給沐淳餵了不少吃的,想是她也應該不會餓了吧。


    “蓋頭掉了!”沐淳驚叫道。


    “掉了就掉了,難不成還要蓋回去?”尹子禾當真是酒氣刺鼻,都快給沐淳熏得沒法子呼氣兒了。


    “掉了就是禮成了,你給我趕緊走。”


    尹子禾把她擱床邊坐好,擺出嚴肅的麵孔:“當我是什麽人,難不成我今晚還敢宿在這裏?”隨即又道:“其實宿也可以,我醉成這樣又不能做什麽。”氣氛好像有些曖昧了。


    “廢話少說,嗚……”


    我的媽呀,滿嘴的酒氣就這樣吻了上來,沐淳被逼喝酒,這才是真真兒的呼吸不了了。這個吻綿長無比,有急有緩,舌頭碰觸時,沐淳能充份感覺到新郎倌酥麻迷情了,哪裏像是喝醉之人能做出來的事,清醒得很呢。


    沐淳兩隻手緊緊撐在他胸口上,避免他喪失心性。首先,說好的及笄才同房,其次,這日不是“安全期”,她已經來了天葵,萬一有了呢。她爹初三平安無事,早就表明兩世不同,她害怕難產……


    “淳娘。”


    尹子禾的聲音也像是喝了酒,透出股莫可名狀的濃稠婉轉:“我想我是真的極愛你極愛你,可惜我仍是看不透你,不知以後,你可否讓我看透?”


    “那,那是你想太多。十幾年都沒看透,一百年你也看不透。”沐淳故作冷靜。


    “不會,端看你願不願意。”這句話,他憋了很多年。


    “看透了,你也許就不會極愛極愛了。”話一出口,沐淳自己都很驚訝。


    上一刻還在瞎打瞎鬧,下一刻就寂靜無聲,話題轉向深刻。


    尹子禾頓住,沾了酒的嘴唇跟燭火一般,又回到了人前溫文爾雅的常態,頎長的身姿挺拔在沐淳麵前,莫名地讓人有壓迫感。他目似星子,粘住沐淳的一雙大杏眼。


    憑心而論,他長得極為俊美英挺,至少在沐淳前世,光憑這張臉就能吸一波顏控粉,具備了進軍娛樂圈的本錢。


    他突然彎腰過來把沐淳重新抱起放腿上,雙手捧住她的臉。


    像是在跟沐淳說,又像是喃喃自語:“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算得缺撼之美?也罷,我願意承受這樣的美,願意永遠也看不透我的淳娘。”


    *


    他出去之後,並不知道他的娘子眼裏已然浸滿淚光。


    尹子禾要繼續陪酒,賓客還未散盡。在麵對沐淳時他總會有一股無以言表的悵然,淳娘就好比一隻裂了口的瓶子,永遠也不知怎樣才能把瓶身裝滿,他隻能一味加大力氣灌水,營造一種滿足的假相。又像是一本他拿在手中的書,有幾頁紙被裝訂在一起合成了一頁,他不知道那幾頁的內容是什麽,也不敢去強行撕開。


    今天終於娶回了她,而那種感覺反倒更強烈了。深愛一個人,才有探究的欲望,註定無法探究,為何不想開一點?或是,隻能想開一點!


    沐淳抹幹眼淚,把床上的棗子花生桂圓蓮子一顆顆揀進簸箕,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淚,可能是活了兩輩子終於嫁人了,也有可能是終於相信嫁的這個男人是全心愛她。


    沐淳心口酸脹,重新正視這份感情。


    三更時,尹子禾那些瀟灑張揚的同窗才意猶未盡地離開,人家原本想見一見傳中的美弟媳,偏不給看,洞房也不給鬧。


    尹子禾再進喜房的時候,沐淳還沒睡,在看賀禮單子,太學裏的學子還有專程送給她的賀禮,古琴、針譜、以及女子愛看的趣聞畫本,很有心。


    “這幾位跟你關係很好吧?”沐淳問。


    “勛貴子弟與我關係都不錯。”


    沐淳懂了,功爵之家不能入仕,結交大康未來棟樑是戰略性的投資。笑著拿起古琴撥弄了兩下,兩眼放光,嘆道:“好琴啊,怕是價格不菲吧。”


    “你懂琴?”尹子禾一邊說一邊脫喜袍,並不是隨口一問,他疑惑。


    沐淳沒立刻回答,她寫得一手好字,也下得一手好棋,甚至還彈得一手好琴,現在,她還有一手好針線,簡直沒人能比她厲害。這與自身環境有關,也與她後來從事的職業有關。後世的人隻要想研究這些,到處都能找到資料,比古人可是容易多了。


    “咦?你脫什麽衣裳?”


    “娘說了,今夜是洞房花燭夜,必須在一塊兒。”尹子禾臉扭成一團:“唉,真是要難為死我。”繼續問她怎麽知道分辨琴的好壞。


    “我在周縣令家見過,也摸過,看著這琴用料講究,猜它很貴。怎麽睡?”


    “你的手天生靈巧,明兒個給你尋幾本琴譜回來,我在太學的琴藝課還不錯,可以教你。你靠裏睡,我靠外睡。”


    “行啊,有現成的先生授藝,還不花錢,最好不過了,就怕你沒時間。意思是我倆要躺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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