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讓沐淳如上次一樣帶她過去,萬一沐二郎兩口子都不在店裏,她跟蕊兒立在那裏也不至於顯得太突兀。


    沐淳搖頭:“娘去穩婆家了。”言下之意,我娘還有兩三月就要生產,誰家不需要用錢,我們家又不欠你母女倆的。


    顧叔勛初時也是三天兩頭往紫源坊跑,後來得的冷臉多了,連衙門裏趙素他們都知曉兩家郎舅不和,這才來得少了些。現在,他的前妻也往沐家跑,怎地就那麽煩呢。換得是大舅顧伯勛或小舅顧季勛一切都好說,但人家裏沒那麽多糟心事,也沒像這家不會做人。


    大袁氏恍作未聞:“那,你娘何時能歸家?”


    “快了。”沐淳答,見大袁氏神色一鬆,又道:“我以為爹爹已經出過本金了,看來二兩銀子不夠。三舅母可否告訴我,賃個有鍋有灶的房子需要多少貫錢?四年前爹娘進城手中隻有七八百文,一樣活了好幾年。”


    賃間房子搭一方灶最多五六百文,炊餅又能要多少本錢?沐淳看這大袁氏就是找的藉口,說得好聽是借,說得不好聽就是騙。反正騙的是顧家女婿,顧家一家都對不起她,騙一個是一個。她向來是鑽進錢眼子裏的,縱觀顧家,二房她們是沒法去的,大房想必已經討到了一點好處,麽房在州城離得遠又快說親,不方便,眼下就該輪到女婿了。


    顧蕊小臉氣得通紅:“你就是個沒心肝的,別忘了我爹爹現在是書吏,你憑什麽欺負我娘!”


    “原來說事實是欺負人。蕊表姐你告訴我哪裏說錯了?”


    大袁氏不知這沐家丫頭何時變得尖牙利嘴,感覺自己現在下不來台。後麵又聽到死丫頭在說,為何爹是書吏不去找書吏借錢,借到姑爺家來了?更是臉皮發燒。


    “世人隻見錦上添花何時見過雪中送炭,今日我厚著臉皮來討嫌為的還不是蕊兒,歷來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蕊兒明年就吃八歲的飯了,我不早早給她存點嫁妝銀子,還能指望誰去啊,嗚……”大袁氏不明白自己為何對著一個比女兒還小的丫頭訴起苦來,她一定是著魔了。


    “娘,蕊兒不嫁,要嫁也娘不肖想我嫁妝的,嗚……”母女倆抱成一團。


    沐秋兒此時才起床,聽到吵鬧聲邁著小短腿來到堂屋看見這一幕很疑惑,咬手指發呆。


    沐淳放任哭得抑揚頓挫的二人,走到門口抱二妹上桌,讓她自己吃早飯。待出來時,這母女倆才發現觀眾剛離開了,心裏更是憋鬱,像是餓鬼嚼著一塊咯牙的骨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三舅母,雖然你已經被休了,但我還是認你是三舅母。”


    大袁氏錯愕,多少時日了,終於聽到顧家人有一句暖心的話。隻是這死丫頭前後反差太大,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您還不知道吧,我在縣令太太開的女學裏上學了,昨日學到一句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也就是說與其借錢給您自個兒去準備賣炊餅的物什,不如叫我爹給一切都打點好,您隻管接手就是。”


    大袁氏不懂什麽授人魚漁,顧蕊是懂的,顧家就她一個女兒,顧老娘寵得很,爹是童生祖父還是秀才,耳濡目染的猜也能猜到意思。猜到意思心裏就有火了,連人家進女學的事都忘了嫉妒,氣道:“你不相信我娘借銀子真會賣炊餅?”


    “我有嗎”沐淳一臉無辜:“不過是想準備妥當點罷了,女人家沒有男人家方便嘛。三舅母,您看這樣行嗎?”


    大袁氏心裏很不是滋味,道:“等你娘回來再商量,春兒,你是個好孩子。”說著無比暗恨地看著自己女兒:“縣令太太開的女學,蕊兒不知有沒有命可以去。”


    “哼,這有什麽難的!回家我就跟爹說!”


    沐淳沒搭顧蕊的話,小孩子若是沒有虛榮心就不是小孩子了,“三舅母放心,我爹娘都很尊重我,會聽我的建議,放心吧。”


    大袁氏咬緊後槽牙,不再接話。


    沐淳沒騙人,顧杏娘的確去了穩婆家,午膳前回來了。不過沐淳嘴快,當著大袁氏的麵把自己的辦法再次講出。


    顧杏娘已不是當年的顧杏娘,何況在老爹葬禮上這對母女很討嫌:“嗯,這個法子好,我兒進了學果然懂得多了。”她還不忘顯擺一下,盡管不喜歡那周太太,但好歹花了銀子,能光的麵子事不光出來,那是傻。


    大袁氏繼續暗恨,不情不願地點頭,“那好吧,多謝杏娘。”


    終於走了,沐淳這時才有功夫厘理一番對麵胡家的反常話語,可惜還是不太懂人家的意思,隻得把心思放到午膳上:“娘,您是不是忘了去義倉那邊接牛奶?我本想著教您怎麽做牛奶煎草菇呢。”


    顧蕊沒有罵錯,她就是個沒心沒肺沒肝的……


    沐秋兒立時尖叫:“牛奶!秋兒的牛奶。”


    顧杏娘在灶房埋怨:“你爹剛賺幾個臭錢,你兩個就緊著敗吧,不知從哪學來的壞習慣,偏要日日喝牛奶。”


    說曹操曹操到,沐二郎破天荒地回家來用膳,喜氣洋洋,把顧杏娘看得直納悶:“天上掉銅板啦?”


    “比那好。”沐二郎脫下外袍,拍拍身上的水氣,望著大女兒眨眨眼。


    沐淳悄聲問:“是私鹽?有多少?”


    沐二郎卻甩給她一個背影,朝娘子說:“為夫來幫忙。”


    沐淳無語,明白他爹根本不想讓她繼續摻嗬,隻有找尹子禾問,那傢夥消息靈通得很。


    昨日碼頭那麽大的陣仗,這事第二日就傳開了,根本不消去打聽。衙役從紫源坊拘走了十來人,均是參與這次販鹽事件的掌櫃帳房和夥計,王季遠也被請去喝茶,確切說是過堂。


    可惜最後訟師辯來辯去,王贅婿當日就走了出來。原來時常跟著他進去的白衫男子,是一位有名的訟師。大名呂敏,本縣人士,爹早亡,家有一母一妹,妹妹年方十七尚未說親。


    雖說洛渡碼頭隻查獲了一艘二十料的小船,可那是鹽,足夠把不法商人砍十次腦袋。王季遠脫這層皮時粘到老厚一層血肉,此次折損之人全是他的心腹,花了六千多兩銀子安撫他們的家屬,又用近一萬兩來封口,更不消說交納官府沉重的罰沒銀子了,可以說是元氣大傷。如果隻為碧水一縣的鹽銷量他還沒有足夠的興趣犯險,但他是誰,四縣首富,四縣都有船有生意有鋪麵,敢染指鹽這一塊想是收益大過風險許多。


    可是如今錢沒賺著還賠出一大坨,本就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威信一夕之間掉沒了。


    王季遠虎口逃生回到王家大宅還心有餘驚,王家掌櫃們一邊唉嘆老東家在世時交好的那些靠山沒被上門女婿繼承下來,人走茶涼,無幾人認這毛腳女婿,更多的人或許還想來拔拔毛;一邊埋怨王季遠賊膽包天,王家遲早要被他玩脫了。


    沐二郎這日喝了半壺酒,紅了眼睛:“兒,你要記住,以後不管站得再高,也不要輕瞧了小人物。”


    沐淳點頭,心頭並沒有父親這般暢快,跟她親人的命比起來,王贅婿這點教訓根本當不得事。此刻她還不知道這事的後續影響,若是知道一定會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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