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老道兒氣不打一處來,忙左右招呼,道,“諸位道友,快快把這小妖孽綁起來,一道送去。這小東西厲害了,道行恐怕不淺,別讓他逃了。”


    幾個道士應聲而上,將高見團團圍住,手持桃木劍與符紙,口中念念有詞。高見沒那個耐心聽他們念叨,把棍一掄,掃開一片,撞翻行人小攤若幹。


    白、墨二人賠錢賠笑忙著善後。墨澄空指責道:“你怎麽回事?這兒人這麽多,你是想把整座橋給拆了嗎?”


    “小爺我行俠仗義呢,別妨礙我。”話音未落,高見渾身上下便被捆仙繩紮得結結實實。“你你你是非不分!快放開我!”


    墨澄空威脅道:“再多一句廢話,就把你嘴堵上。”轉而又換上一張笑臉,向那群道士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道:“諸位道友怕是認錯了吧?我家小弟性情急躁了點,並非什麽妖孽。”


    老道兒不依不饒,罵罵咧咧道:“你說不是就不是,你算什麽東西?”


    墨澄空隻覺好笑,連連擺手,道:“在下一介無名小卒,自然入不了道長的法眼。可我這兩位同伴皆是了不起的人物,望道長出言三思。”


    老道兒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三人:小娃娃一個不成氣候;高個兒長得極俊,周身騰起的殺氣卻令他招架不住;說話的這位哥兒倒是生得很美……他賊心大起,不顧四周人頭攢動,伸手撫上墨澄空麵頰,語氣輕佻,嘿嘿笑道:“你這兄弟出手傷了我們的人,本是罪無可恕。不過,若你願意同我歸去雙修道法,此事便一筆勾銷。本道定保他二人平安離……”


    他再說不出話來,眼瞅著隨手腕處一聲脆響,手臂無力地耷拉下來。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疼痛。


    白染陰沉著一張臉,似是輕輕一碰,便把老道兒的手腕折斷,無視墨澄空錯愕神情,冷聲道:“你還想要些什麽補償?”


    “不、不必了。”那群道士知道他們不是好惹的,趕忙拖著老道兒匆匆離開。


    墨澄空擲出仙匿絆倒一人,道:“別急著走啊。你們傷了人,總該留下些補償吧。”


    “這、這位爺,您想要點什麽?法器、符咒、金錢?您盡管開口。”


    “我要——你們綁著的那位姑娘。”


    這群道士收起諂媚嘴臉,個個皆是神色緊張,道:“萬萬不可!您有所不知,這丫頭是鬼族餘孽,若放了她,指不定會禍害多少百姓。”


    “你們這群假道士不也一樣禍害百姓?”高見被捆得難受,不讓他說話更難受。


    老夫妻互相攙扶著擠進人群,辯駁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家姑娘隻是中了邪……她、她不是妖孽啊!”


    “哪裏不是?”為證實言論,他們將姑娘扭送到眾人麵前,撥開她掩麵淩亂的頭髮,露出一張半腐爛的臉。再挽起她袖子,叫眾人看她如枯木般、慘白的指節以及漆黑的指甲。


    小姑娘雙眼無神,並無反抗,任由他們擺弄。老夫妻不顧阻攔,發了瘋地衝到她身前,拍打她雙頰,試圖喚她回神。她愣了愣,神情仍是木然,卻道:“阿……娘……疼……”


    老婦欣喜落淚,緊摟她在懷裏,道:“玉兒乖,阿爹阿娘想辦法帶你回家去,啊。”


    先前那老道兒扯著嗓子喊:“快快快拉開,別讓這妖孽給糊弄過去了。”被白染瞥一眼又嚇得不敢吱聲。


    墨澄空上前探了探她的手腕,心中瞭然,轉向眾人宣布道:“這位姑娘的確是普通人,不過——”將她衣領拉低幾寸,露出後頸一處齒痕,“是被鬼族人咬傷感染的普通人。”


    又向一眾道士:“諸位道長意欲如何處置她呀?”


    “此邪物天理難容,自然是早日送她上路。”一人捋須道。


    “此話有理。”墨澄空拉過這人,壓低聲音道:“不瞞這位道友,在下是名方士,師從雲生海中人……”


    “哇。”


    “那團繩子是陵川高氏小公子……”


    “哇。”


    “傷您道友那位公子乃翠忘白氏宗親……”


    “哇。”


    “因此……”墨澄空笑嘻嘻,“可否打個商量,把這姑娘讓給我們超度?左右不過小小一件功德,諸位修行多時,也不差這一回嘛。”


    “可……本道憑什麽信你所言。”這人後退一步與他隔開距離。


    不好糊弄啊。墨澄空也退一步,左右各使眼神,道:“兄弟們,亮傢夥!”撐扇的撐扇,拔劍的拔劍,高見蹦蹦跳跳,抗議道:“你忘記給我鬆綁啦!”


    “你、你們想幹嘛?”那人作勢要逃。


    “別誤會。這不是請您判判在下所言是真是假嘛。”


    這人不情不願地圍著三人“欣賞”一圈,哼哼道:“我又沒見過正主兒,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裝的。”


    “那……試試?”


    碎霜脫手,擦身飛過,掠起瑩白劍光,三劃兩劃削去姑娘手腳束縛。


    “不、不必了。一個小丫頭片子,你們要就帶走吧。”這人青黑著一張臉,催促師兄弟離開。大夥兒不知發生何事,忍不住發問。“快走了,別問!與這些小輩計較什麽?”


    墨澄空笑道:“我不過自報了下家門,也不知他聽懂沒有。”


    老夫妻攜姑娘千恩萬謝,墨澄空忙扶起三人,道:“這姑娘本就留不住,隻是不忍見你們臨別前仍不得相見。救也不是白救,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手指後頸。


    擺渡女(中)


    此地原隻有一條洛水,滋養著兩岸水土人物。後為方便往來於洛水之上建造橋樑,賜名“洛橋”。河岸人口日益稠密,居住規模成型,漸漸發展為如今的洛橋鎮。


    洛水穿鎮過,鎮中居民出行多走水路,擺渡生意也因此久盛不衰。這些人大多臨水而居,門前繫著自家小船。這對老夫妻一家便是做這檔子生意的。


    姑娘名喚小玉,年方十五,出落得標緻水靈,十分靈巧能幹。白日阿爹出門載客,她便跟著阿娘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偶爾也勸阿爹留家歇息,接過篙子,隨那群大人一起,撐船往來於洛水之上。


    日子雖平淡,卻給人安心。直到半月前那天——


    “……那天大雨不止,我腿疼的緊,玉兒便替我在外跑了一整天,忙到天黑透了才回來。”老漢領著三人往家中去,一邊說道。“那時剛吃過飯,正收拾碗筷呢,就聽見幾個男人隔著門說要坐船。天色已晚,外頭還下著雨,我腿腳又不方便,就回絕了。那些男人不依不饒,語氣十分著急,聲稱已碰了好幾家的釘子。玉兒一個心軟,答應載他們去。我是真後悔啊,當時沒攔住她。當夜她沒有回來,哪兒都找不到。三四天後船漂回自家門前,她昏在船裏,就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一個方士朋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食言而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食言而非並收藏我的一個方士朋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