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簽沾了藥水,輕輕點塗在傷口上,秦詡嘴角和眼角青紅破皮的傷口看著可怖,但實際上隻是皮外傷罷了。


    為了擦藥,林知年湊得離他很近,眼眸下垂著,秦詡能看清他的睫毛,眨眼時睫毛的顫動,仿佛掃在了他心口上,勾得他心裏癢癢的。


    “好了。”林知年把棉簽扔進垃圾桶,“你這傷怎麽回事?”


    秦詡頓了頓,說:“和人打架了。”


    秦詡打架的事在以前就發生過不少,也有這樣受傷過,每次林知年隻要看到了,都會幫他處理傷口,那些都是秦詡寶貴的記憶。


    他說:“一個學姐的追求者,誤會了我和學姐的關係,所以打起來了。”


    林知年聽到“誤會了我和學姐的關係”這句話時,差點以為秦詡是在隔空和他解釋,他避開了秦詡的視線,把藥一一收好。


    秦詡沒停下,接著解釋道:“之前撿到的那隻貓——我給你發過照片的那隻,就是學姐的,學姐為了感謝我,幫我找了兼職……就被誤會了。”


    “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林哥,你不用擔心。”秦詡說。


    “衣服撩起來。”林知年拿著藥說。


    秦詡:“不不用了,這裏我自己等會擦藥……”


    “要把藥揉開,搓熱,你自己……不方便吧。”林知年說。


    秦詡想了想,猶豫的把衣服扯了上去,抿了抿唇,“麻煩你了,林哥。”


    林知年:“跟我客氣什麽。”


    他看到了秦詡側腰那一塊的青紅,眉頭一直緊鎖著。


    “其實我和學姐沒什麽關係。”秦詡側躺在沙發上,說,“學姐……”


    “知道了。”林知年打斷他,“不用和我說你和學姐的事。”


    秦詡說沒關係,那麽那個學姐就是和他沒什麽關係,林知年也知道自己那天是誤會秦詡了,事實上,那天他開車回來之後,就知道自己應該是想多了。


    秦詡隻是和那個女人走了一段距離,兩人甚至連衣角都沒碰到。


    林知年差不多能猜到秦詡說這一出話的原因。


    一開始還沒明白,但等他不經意又刻意的撇清他和學姐之間的關係時,一一把他們相識的過程說出來時,林知年就明白了。


    這小崽子就是故意的,借由解釋傷口來源的理由,和他解釋他和學姐的關係。


    他第一回知道,秦詡的心眼比篩子還多。


    兩人太熟悉了,秦詡一反常的耍心機,林知年就能感覺得出來。


    那天秦詡大概是看到他的車了。


    秦詡很聰明,也很敏銳。


    林知年手心倒了藥酒,搓熱貼在了秦詡腰間青紅的地方,手下著巧勁揉著。


    秦詡悶哼一聲,身體緊繃。


    林知年:“疼了?”


    秦詡:“不疼。”


    林知年:“疼就說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


    秦詡:“……疼。”


    別人的手和自己的手觸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秦詡撞青的地方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比前天還要疼,也正是這疼,才能壓住他心裏頭的邪念。


    幾分鍾後,林知年去衛生間洗手,秦詡從沙發上坐起來,把衣服拉了下來。


    秦詡之前睡過的那間房不用怎麽整理,林知年有經常打掃,鋪上被子就可以上床睡了。


    秦詡看著客廳裏的每一處,都和他離開的時候差不多,沒有太多的改變,這讓他有一種安全感。


    過了好幾分鍾,林知年才從衛生間出來。


    “我幫你把被子鋪了,今晚你還是住這。”林知年往房間裏走去。


    “好。”秦詡起身跟在他身後。


    林知年:“在學校待的怎麽樣?”


    秦詡:“挺好的。”


    他將近一個月沒見到林知年了,跟在林知年身後,視線肆無忌憚的看著他的背影,帶著炙熱而強烈的注視。


    “對了——”林知年轉過身,驀地對上他的眼睛,一時間所有話都卡在了嗓子眼。


    那種仿佛惡狼看到小羔羊灼熱的目光,令人心生忌憚,隻差做出猛虎撲食的行動了。


    林知年下意識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後背抵在了牆壁上,秦詡站在他麵前,溫順無害垂眸,似一隻乖巧窩在主人腿邊打盹的大貓。


    “林哥,怎麽了?”秦詡問。


    林知年:“……”


    一時間他忘記了剛才想說的話。


    秦詡這一個月皮膚曬黑了些,五官卻更加顯得硬朗,眉梢眼角的那點痞氣彰顯得冷傲。


    林知年嘴唇微動,剛想問他有沒有吃晚飯,秦詡卻驀地上前一步,彎腰湊近,他一瞬止住了呼吸。


    秦詡抬起手,把他眼角旁邊粘的睫毛拿開了,給林知年看,“林哥,你睫毛掉了。”


    林知年:“……”


    他手抵在秦詡的額頭,把他推遠了,“我去給你鋪被子。”


    說完匆匆轉身去了房間。


    秦詡嘴邊漫開了笑意。


    這晚林知年睡得不算好,翻來覆去,好似回到了秦詡親他的那天晚上,隔壁秦詡卻是不同的光景。


    聞到被褥上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房間,和林知年拉近的距離,都讓他感到愉悅,秦詡側身抱著被子躺著,埋在被子裏深吸一口氣,唇角上揚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早上,秦詡在衛生間洗漱,上廁所時門被推開了,林知年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眸中困倦,步伐懶散地走進來,下一瞬,他頓住。


    秦詡拉上褲拉鏈,拉鏈的響聲在衛生間格外明顯,他側頭看著林知年。


    林知年:“……抱歉。”


    他退了出去,關上了門,一時間還沒習慣家裏多了一個人。


    衝水聲從廁所裏麵響起。


    秦詡洗了手從裏麵出來了,外麵林知年倚靠著門口的牆壁。


    其實如果是直男,撞見這種場麵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前林知年對於這方麵就很注意,隻是秦詡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因為就算碰上這種情況,秦詡會更心虛在意自己。


    秦詡:“林哥。”


    林知年揉著額角,麵上帶著些許的疲憊,“嗯?我沒注意裏麵有人,抱歉。”


    秦詡:“不用在意。”


    林知年:“我等會……有件事想和你說。”


    秦詡:“好。”


    但這件事沒說成,林知年洗漱後接了個工作電話,早餐都沒來得及弄,和秦詡去樓下買了早餐,加急吃完就開車去公司了。


    秦詡看了眼時間,他不是很著急,國慶節放假,正是補課的時候,雇秦詡家教的對象是個高中男生,性格不鬧騰,倒不是很難搞。


    他臉上的傷看著沒有那麽嚴重了,上午到了補課那家人裏,那補課男生他媽給他切了水果擺成盤,問了他的傷幾句,然後出門上班去了。


    秦詡進門和男生打了個招呼,拿出了今天要講的知識點。


    結束時,外麵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坐公交車回去的,今天林知年回來得很晚,秦詡在客廳等他,兩人用手機發著消息聯係。


    林知年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客廳亮著燈,電視開著,聲音放的很小,林知年推門進去後,就看到了沙發上躺著的身影,秦詡枕著抱枕,長腿屈起,他身高超過了一米八,睡在沙發上看著很委屈。


    在林知年走近時,秦詡就醒了。


    他睜開眼,坐了起來,聲音沙啞:“林哥,你回來了。”


    “嗯。”林知年拿著遙控器關了電視,“困了怎麽不回房間睡?”


    秦詡:“等你。”


    回到家發現家裏有個人在等著自己,這種感覺的確不錯。


    林知年:“嗓子怎麽了?”


    秦詡輕咳幾聲,“今天去給人補課,說的話有點多。”


    林知年:“補課?”


    “昨天和你說過的。”秦詡說,“那個學姐幫我搭的線……”


    林知年無奈:“知道了。”


    秦詡抬頭看著林知年:“林哥,你今早想和我說什麽?”


    林知年:“……”


    他坐在了秦詡身旁,“你之前生日的時候,問過我,是不是喜歡男人,還記得嗎?”


    秦詡喉結滾了滾,嗓子有些幹澀:“嗯。”


    林知年:“我喜歡男人。”


    說出這句話時,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艱難,也有可能是因為對麵坐著的人是秦詡。


    秦詡:“……”


    林知年叉開腿,手肘搭在膝蓋上,鬆了鬆領口扣子,沒有說話,客廳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片刻,林知年轉頭看向秦詡,玩笑著道:“怎麽?接受不了啊?”


    秦詡:“沒。”


    他想聽這句話後麵的話,喜歡男人,所以呢?然後呢?


    林知年拿著桌上杯子的水喝了口。


    秦詡:“我喝過的。”


    林知年手頓了頓,他這會兒所做出的行為,全是本能上的反應,有些口渴,桌上有水,於是就端起來喝了,沒想太多。


    “介意嗎?”林知年把杯子放桌上。


    不知問的是介意他喝他的水,還是介不介意他的性向問題。


    但不管他問的是哪個,秦詡的回答都隻有一個,“不介意。”


    又沉默了好一陣,林知年笑著道:“我告訴你這個,是不想瞞你。”


    秦詡:“嗯。”


    林知年:“我也不打算談戀愛。”


    秦詡:“……為什麽?”


    之前秦詡問他,想不想談戀愛,林知年說的是不知道,而現在,他給的卻是肯定的回答,從某一方麵來說,這也是在變相的拒絕秦詡。


    話已經開了個口子,接下來的就好說了,林知年道:“同性之間的戀愛,很難走下去,也會比普通情侶受到的阻礙更多,異樣的眼光,閑言碎語……這些不用我多說,你應該知道。”


    是的,秦詡知道。


    他們曾經生活得那個地方,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那個破舊又如泥潭的城市一角,一點小事就能家喻戶曉,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僅大人們會相互的議論,連小孩都會有排擠的意識。


    “所以呢?”秦詡說,“就因為這個,所以不談嗎?”


    林知年:“還有很多問題,秦詡,有些關係,一旦變了,就沒辦法恢複原狀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秦詡微微頷首,“我明白的。”


    “那就行。”林知年起了身,“早點睡吧。”


    秦詡拽住了他的手腕,仰著頭看著他:“林哥——”


    林知年反手拽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秦詡,不要衝動。”


    秦詡嘴唇動了動。


    在林知年眼裏,隻是衝動嗎?


    “早點睡。”林知年說,“如果……等你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你……”


    他又頓了頓,林知年很難對秦詡說出什麽讓他覺得傷心的話,喉結滾了好幾下,愣是沒說出話來。


    秦詡:“林哥,我不是衝動的人。”


    林知年:“……”


    “那天晚上你沒醉,我知道。”秦詡說,“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這個想法了。”


    林知年嘴唇微張,詫異的看著他。


    秦詡:“那天晚上,無論怎麽樣,那句話,我都會和你說,隻是希望你,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不要和我生氣。”


    他身體前傾,摟住了林知年的腰身,貼在他腹部,雙手摟的很緊。


    林知年指尖微動,低頭看著秦詡的發頂,黑發淩亂,看不見表情,聲音低沉,小心翼翼又夾著幾分試探和依賴。


    林知年的手懸在空中,又握緊。


    “林哥,你……能不能別急著拒絕我?”秦詡說。


    林知年:“……”


    秦詡抬起頭,“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那一張臉還沒好全,林知年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淋過雨狼狽又可憐的貓,這讓他想起了秦詡之前給他發過的貓照片,照片上的貓扒著秦詡的褲腿,可憐巴巴又強悍。


    林知年別過臉:“我把你當弟弟——”


    “你會對弟弟有起反應嗎?”秦詡打斷他,“昨天晚上,給我上藥之後,你……”


    他的嘴被林知年捂住了。


    他一番軟硬皆施下來,弄得林知年毫無脾氣,林知年咬著牙看著秦詡。


    被捂住嘴的秦詡眨著眼睛看他,眸子濕潤,眼尾下垂,似搖尾乞求得到垂憐的流浪狗。


    與他以往那冷硬的模樣天差地別,判若兩人,卻又讓林知年格外的熟悉。


    “很晚了。”林知年說,“有事明天再說。”


    他拿開了秦詡抱著他腰身的手,轉頭去了臥室。


    秦詡沒再逼他,追人要鬆緊有度,逼的太緊,人會跑的,林知年沒有再堅持一口拒絕,說明他的內心是有鬆動的。


    林知年說不想談戀愛是真的,或許是長久以來習慣了單身一人,又或許是把自己藏著藏久了,他的內心都像是帶了一層厚重的殼,拒絕著一切的外來者。


    即便有過想試試的想法,最終也會因為各種原因,選擇了“算了吧”。


    他也許想過,與其交往以後和秦詡分開,鬧的彼此之間出現無法修補的裂痕,不如在一切開始之前就終止了這個可能。


    他滿足於現在和秦詡的關係。


    但秦詡不能算了。


    他要做林知年心裏的那個人,他也是最了解林知年,最適合他的人。


    第二天早上,秦詡醒來,林知年已經出門了,桌上給他留了早餐,手機裏也有發來了消息。


    【林知年:早餐在桌上,今晚不用等我。】


    秦詡坐在桌邊,給他回消息。


    【秦詡:晚上要加班嗎?】


    【林知年:嗯,很晚,別等。】


    秦詡去了家教那邊,而另一頭,林知年一整天都在頻頻走神,惹得旁邊同事問他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林知年坐在工作位上,揉了揉額角,午休時起身去外邊抽了根煙。


    天台上風很大,中午太陽被陰雲遮擋,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會有雨,林知年手搭在欄杆扶手上,今早出門出的早,也忘了帶傘了。


    他想先躲秦詡幾天,兩人都該有點距離好好靜靜。


    “知年。”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林知年轉過頭,看到了齊延,齊延挑了挑眉,看向他手中夾著的煙。


    “不是不抽煙嗎?”齊延走到他身邊,“有煩心事?”


    林知年:“沒。”


    他擰滅了煙頭,轉身準備離開了。


    “知年。”齊延叫住他,眼神有些受傷,“你和我之間,一定要這麽生分嗎?”


    林知年看著他,麵上沒有半點動容,隻有煩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自己心裏清楚就夠了。”


    齊延:“……”


    他們在公司難免會碰上,不過齊延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湊到他麵前來了。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


    雨點砸在了窗戶上,天色暗沉,房間裏開了燈,台燈下少年奮筆疾書,秦詡坐在一旁,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寫完了。”旁邊少年把他手裏的題推到秦詡麵前。


    秦詡轉了一下筆,低頭檢查問題,他幫他劃分了重點和他容易犯錯的地方,讓他可以多找這種題型寫寫,他蓋上了筆帽,道:“今天就到這吧。”


    秦詡出門帶了傘,所以沒有被淋濕,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林知年上班那兒,在對麵的一家咖啡館中躲雨。


    這家咖啡館正處於公司對麵,平時會有不少白領光顧。


    天色暗沉,林知年從公司出來了,但沒有回去,而是朝咖啡館走來了,秦詡壓低了帽簷,把外套的帽子也戴上了。


    若真如林知年所說要加班,這家咖啡館是最好的觀察地方,而倘若林知年下班不回家,最有可能來的就是這家咖啡館。


    這裏環境安靜,氛圍不錯,很適合處理工作。


    秦詡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還有盆栽幫忙擋著,他抬頭,看著林知年走進來,甚至不怎麽看周圍,就直奔一個位置過去了——他是這裏的常客。


    十一點,秦詡起了身,去外麵攔了車回去,而後去了衛生間洗漱,過程很快,沒到半個小時,他進房門後不到幾分鍾,林知年就回來了。


    秦詡並不想給林知年造成壓力和壓迫感,林知年需要兩個人靜靜,需要個人空間,他可以順著他的節奏來,但這隻是暫時。國慶假期看著很長,但也很短,秦詡不會讓這段時間就這麽白白的過去。


    隔天亦是如此,林知年給他留了早餐,發了短信,也說今天會晚點回來,秦詡晚上在咖啡店,看到林知年頻頻摸著胃,他提前拿著自己的背包離開了咖啡店。


    當林知年回到家時,聞到了一陣香味。


    客廳冰箱上留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是秦詡的字跡。


    【秦詡:廚房煮了粥,熱的,餓了可以吃,晚上不要喝冰的。】


    林知年拿著這張紙條,在客廳站了半響。


    好幾個瞬間,他就要忍不住去敲秦詡的門了,他去了廚房,打開電飯煲,裏麵煮了粥,放了調味品,很香。


    林知年這兩天這麽做,秦詡卻沒有問過什麽,不是秦詡傻,信了他的忙,林知年知道秦詡肯定猜出來了,但猜出來了,還偏偏貼心的什麽也不說,也沒給過他壓力。


    感情最難自控,林知年最煩處理感情優柔寡斷不幹不淨,如今卻是毫無辦法束手無策。


    ——


    第三天依舊如此。


    但不同的是,今天林知年沒有繼續去咖啡店。


    咖啡店門口,秦詡戴著鴨舌帽,看著林知年在路邊攔了一輛車,上了車走了,秦詡立馬也攔了車,讓師傅跟上去,司機師傅不知道是不是這種事沒少做,很熟練的就跟了上去。


    車子一路到了酒吧門口,秦詡急著下車,差點忘了付錢,被司機叫住,轉頭去付了錢。


    酒吧門口不是很起眼,樓梯是往下麵走的,秦詡順著走了進去,想了想,還戴上了口罩。


    裏麵並不吵鬧,氛圍很好,昏暗的燈光,吧台調酒師穿著襯衫馬甲製服,調酒動作很炫,行雲流水,秦詡抬眼在裏麵找了一圈,看到了林知年的身影。


    他坐在吧台那邊,身旁一個人在和他聊著天,那人穿著很潮流,還做了發型,從後麵看看不出什麽。


    秦詡找了個位置坐下,他聽不到那兩人在說什麽,隻能看到他們的背影。


    林知年麵前放了一杯酒,但沒怎麽喝。


    “知年,有一段時間沒過來了啊,都還以為你脫單了。”


    “沒。”林知年笑笑,轉頭看向身旁的人,這是他的朋友,喬雲雲,聽著像個女孩,但實打實是個男人。


    他之前說想找朋友給秦詡過生日,但他的朋友並不怎麽適合介紹給秦詡認識。


    “最近怎麽樣?”喬雲雲八卦的問,“有沒有目標?”


    林知年還是那一個回答。


    喬雲雲:“不是吧,你不會真打算一個人孤獨終老吧?跟你說,咱們就是要趁著年輕好好浪,開開葷,不然等老了,體力都跟不上了。”


    林知年沒說話,抿了口酒。


    酒吧裏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林知年以前也見過圈子裏談的,但很多都沒有走到最後,惡心的還回家和女人結婚騙婚,稍好點的也會因為各種現實原因分手。


    分分合合那麽多對,像喬雲雲就是一個典型案例,他談了好幾個,到如今又恢複了單身。


    喬雲雲說著酒吧裏最近多了哪些人,發生了什麽好玩的事,他們有自己的八卦小群,林知年沒進去,起初也隻是隨便過來酒吧坐坐,被注意到還是因為皮相好。


    林知年把酒杯放下,指尖輕碰杯沿,“最近……”


    他輕咳一聲。


    喬雲雲停下來聽他說,看他開了個頭又不說了,抓心撓肝,“什麽啊,說唄。”


    林知年:“我有一個朋友,被小他幾歲的弟弟追求——不是親弟弟,沒有血緣關係,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喬雲雲心中明了“朋友”是誰,“為什麽要拒絕?不喜歡?”


    “也不是。”林知年說,“他……他弟弟人很好,但無論是同意還是拒絕,他怕兩人關係受影響。”


    “不是吧不是吧,不會你還想和弟弟當兄弟吧?弟弟這都和你表白了!?”喬雲雲一時嘴瓢,直接說了“你”。


    林知年:“……”


    他擼了把額角的碎發,也不裝了,垂眸看著杯中的酒,道:“以後他後悔了怎麽辦?”


    秦詡還很年輕。


    喬雲雲說:“都還沒在一起,你想的是不是有點遠了?”


    林知年沉默了片刻,輕笑道:“是有點遠了。”


    他不太能接受在一起後,秦詡以後會離開他。林知年麵對感情這方麵上,毫無信心。


    和人聊天的過程中,無意識也會一點點的袒露自己,讓自己意識到內心想過卻又沒有去深想的問題。


    不遠處,帽簷下一雙眼睛看向了他們。


    秦詡什麽都聽不到,他點了一杯酒,調酒師把酒推到他麵前,他沒碰過,一直在看著林知年和那個男人聊天,在聊什麽?林知年為什麽一直在笑?


    這時,他視角盲區一個人撞在了他手上,一杯酒撒在了他肩膀上,秦詡轉過頭。


    “哦天呐!”一個男人化著妝,誇張的用手捂著嘴,“我不是故意的!”


    他拿紙巾想給秦詡擦擦,秦詡站起身後退了一步,拿過紙巾在肩膀上印了印,因為不想太顯眼,他口罩已經拿了下來,從下巴露出來的輪廓線條和嘴唇,就能旁人感覺到這張臉很帥。


    男人一直在看著他的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我請你喝杯酒吧。”


    “不用。”秦詡把紙巾扔一邊,不知道這裏的動靜會不會讓林知年注意到,男人聲音太高了。


    他拿著背包想走,男人又攔在了他麵前。


    到現在,秦詡還不知道他進的是一個怎樣的酒吧,就覺得對麵的男人怪怪的,也很煩人。


    “別走啊,加個聯係方式吧,衣服我賠償——”


    “不用。”秦詡不耐的打斷他,壓低了帽簷。


    “唉唉!”男人攔住他去路,又高呼了起來。


    秦詡:“……”


    操,這動靜,放尋常酒吧沒什麽事,在這酒吧就跟早上公雞打鳴一樣的招搖。


    “別急著走嘛!”


    秦詡深呼一口氣,側頭往林知年那邊瞥了眼,對上了林知年看過來的目光。


    秦詡:“……”


    他猛的轉回頭,有一瞬的感覺到尷尬和窘迫,看著麵前穿著風騷襯衫緊身褲的男人,那種窘迫到達了頂峰。


    對方朝他拋個媚眼,“要不要交個朋友?”


    秦詡:“……”


    他抬手要推開那人時,肩膀被人一攬,拉的他直接往後退了一步,他側頭,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氣味,帽簷劃過了身旁人的臉側。


    林知年攬著他肩膀,感覺到臉上一掃而過的觸感,也怔了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沒有轉頭,對對麵那個人道:“他是我的人。”


    “什麽嘛,有主了啊……”


    秦詡垂眸,看向了他攬著自己的那隻手,沒去聽那個男人說什麽。


    林知年待對方走後,很快又鬆開了他,“你怎麽來這裏了?”


    而後,他又挑眉,“你跟蹤我?”


    秦詡拉低帽簷,悶悶的應了聲:“嗯。”


    林知年:“來多久了?”


    秦詡:“你來了多久我就來了多久。”


    林知年:“……你挺坦誠啊。”


    秦詡:“我不會騙你。”


    “這位是?”喬雲雲也走過來了。


    林知年:“弟弟。”


    喬雲雲一臉意味深長:“哦——”


    秦詡抬眸看著他,充斥著敵意。


    林知年撞了下他肩膀:“打招呼。”


    秦詡語氣冷硬:“你好。”


    喬雲雲也沒介意,笑著抬手擺了一下,“你好呀。”


    秦詡又看向了林知年。


    喬雲雲見狀,道:“知年,那邊叫我,我先過去了,你和弟弟好好玩吧。”


    秦詡:“……”


    誰他媽是你弟弟。


    他走後,秦詡警覺的問林知年:“他是誰?”


    林知年:“朋友。”


    秦詡:“為什麽要叫我弟弟?”


    林知年:“……”


    他總不能說剛才還在和喬雲雲說他的事吧。


    他看秦詡這小表情,又覺著好笑,忍笑道:“因為你是我弟弟吧。”


    “我不是。”秦詡說,隔了兩秒,又道,“你可以叫我弟弟,他不行。”


    叫的跟隨著男朋友叫弟弟一樣。


    “你可以叫我弟弟,但你不能把我當成弟弟。”秦詡道。


    林知年:“……你小心眼挺多啊。”


    但這種特殊對待,難免會讓人感到愉悅。


    “林哥,你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秦詡低著頭,帽簷遮住了上半張臉,低聲說著話,“我不接受。”


    林知年:“我要是拒絕呢?”


    秦詡:“我再追你就是了。”


    秦詡性格有多倔,林知年再清楚不過了。


    他怕的,不是秦詡會不會後悔喜歡他,而是秦詡對他有濾鏡,他怕以後,秦詡會發現他和以前不一樣,從而後悔。


    林知年看著麵前的人,已經不再是那個隻到他胸口的少年了。


    他歎了口氣:“回去吧。”


    林知年轉過身,秦詡抓住了他的手,“你呢?”


    “和你一起走。”林知年說,“我去拿東西。”


    秦詡這才鬆開了他,卻還是逐步的跟在他身後,他這時掃視四周,才發現酒吧裏大多都是男人,女人隻有兩三個,很少。


    不經意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裏,看到了一對正在接吻的男人,秦詡嘴唇微張,眼睛瞪圓了些。


    拿了東西回來的林知年順著他視線看過去。


    林知年:“……”


    他抬手壓了一下秦詡的帽簷,“小孩子別看不健康的東西。”


    秦詡:“我不小了。”


    林知年:“嗯,不小了,那也不能看。”


    秦詡:“好吧。”


    他乖順的跟在林知年身後,讓林知年一陣心軟,隨之心裏又是頗為複雜。


    酒吧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外麵一條街幾乎沒什麽人了,來往的車輛也不多。


    雨水砸在水坑裏,蕩起波瀾。


    “帶傘了嗎?”林知年問。


    秦詡:“沒帶。”


    他抬手,摘了帽子,扣在了林知年頭頂,“我去攔車。”


    林知年還來不及阻止,秦詡已經小跑著出去了,林知年哪能真看著他攔車,自己心安理得的躲雨,他跟了過去。


    好在運氣不錯,兩人剛跑出去,路邊就來了一輛出租車,他們上了車後座,說了地址,車子就開了。


    秦詡從背包裏拿出紙巾,遞給了林知年:“擦擦吧。”


    林知年看了他一眼,秦詡很多時候,都比一般人要心細許多,他抽出紙擦了擦臉上的水。


    雨勢越下越大,兩人回到家時,雨中還夾雜著狂風,他們身上都淋濕了,他們進了電梯,電梯上有兩人的身影,很狼狽,卻又莫名的,讓林知年感到溫馨,想要發笑。


    他輕輕的勾了勾唇角,“你跟了我幾天了?”


    秦詡低頭擦了擦手機上的水,聽到這個問題,指尖一頓,“今天下午。”


    林知年:“真的?”


    秦詡:“嗯。”


    林知年:“剛才酒吧,你說你不會騙我。”


    秦詡:“……三天了。”


    也就是林知年開始在咖啡店磨蹭的那一天開始。


    林知年:“……”


    “今天那個酒吧,你就那麽進去了,知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林知年說話腔調恢複了以往放鬆時一貫的懶散。


    秦詡:“我成年了。”


    林知年輕笑:“不是成不成年的問題,那是gay吧,知道gay吧是什麽地方嗎?”


    秦詡:“……”


    聽這個名字,他能猜出個大概了。


    他側頭,隻能看到他扣在林知年腦袋上的帽子和側臉,側臉的線條俊朗,弧線很漂亮,仰頭看電梯樓層時,露出來的喉結很性感。


    “gay吧就是……”林知年放輕了聲音,“那裏幾乎都是gay,剛才你在酒吧碰到的那個人,裏麵有不少,像你這樣的,進去很容易就被人當成狩獵的目標了。”


    秦詡:“……哦。”


    “他們會勾搭你,要你的聯係方式,和你約.炮,或者占你便宜,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和他們發展成長期炮.友……”


    “我不願意。”秦詡打斷了他,抬手揉了揉耳朵。


    林知年壓低的聲音輕輕的說著這些話時,讓秦詡感覺他很性感,心跳變得有些快,像這種“成年男人的話題”,林知年是第一次和他討論。


    “你呢?你去那裏有什麽目的?”秦詡反問他。


    林知年笑了聲:“我啊……我去坐坐,最近有點事想不明白。”


    秦詡:“想不明白什麽?”


    他問出這句話的瞬間,已然猜到了林知年想說什麽。


    “想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又是從什麽時候喜歡的我。”林知年說。


    電梯門“叮”聲打開了。


    秦詡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落在額角,抿著唇,衣服也是濕的,貼在身上不怎麽好受。


    “走吧。”林知年出了電梯。


    秦詡跟在他身後。


    兩人進了門,打開了客廳的燈,林知年彎腰換鞋。


    “林哥,你是不是……不信我。”秦詡站在他身後,後背貼著門,垂落腿邊的手提著背包,語氣是篤定的。


    林知年一頓,直起身轉過頭,他摘了帽子,擼了兩把頭發,“是。”


    秦詡:“我……”


    林知年打斷他:“不是不信你喜歡我,秦詡,你看到的,隻是我對待弟弟時的林知年,如果作為你的男朋友,我不會……”


    “無所謂。”秦詡目光直直的看著他,“林哥,我不是你,也沒想過那麽多,但我了解你,比你想的還要了解。”


    “啪嗒”一聲,背包落在了腳邊,秦詡往前一步,林知年後退了一步,這個時候的秦詡身上氣勢驀地強勢了起來。


    “不了解你的人是你自己。”秦詡說,“你想怎麽對我,都可以,但你不能把我鎖在外麵,然後和我說我不知道真正的你是怎麽樣的——那樣太狡猾了,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去了解,作為男朋友的你,會是什麽樣子。”


    林知年:“秦詡……”


    “林哥。”秦詡抿著嘴,神情露出點委屈,眼神裏帶著倔強。


    林知年受不了他這種表情,偏過了頭。


    “林哥,你不敢說的,就我來說,你不敢做的,就我來做。”秦詡嗓音低啞,“……我喜歡你,不是作為弟弟對喜歡,我想你能明白。”


    他上前幾步,林知年後退幾步,被他抵在了牆壁上,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就被他堵住了嘴唇。


    林知年視線裏的秦詡閉著眼睛,睫毛輕顫著,唇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也都是真實的,這回不再是似是而非的吻,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吻。


    半響。


    林知年抬手,觸碰到了秦詡被打濕的發尖,他指尖插入秦詡黑發當中,偏頭輕輕閉眼。


    秦詡走的夠多了,最後一步,該他走。


    他又不是木頭,怎麽可能無動於衷,或許在這次他和秦詡暑假見麵的時候,一切就已經開始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過往兄弟關係已然是不可能回去了,一切都已經變質了,秦詡對他來說,很特殊,也是唯一的。


    這種親密關係,林知年可以接受發生在秦詡和他身上。


    他探出舌尖,輕舔過他唇縫,扣住了他後腦勺,溫柔繾倦的回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熙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2194482非常規葉吹星星告訴你別哭小可愛^w^10瓶;一杯濁茶5瓶;40109874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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