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桌子被一腳踹開,在地上劃出了一段距離,淩熠從沙發上起了身,牽連到身後,腰間一陣酸麻,他沒管,幾步走到蕭絮麵前,抽掉他手裏的手機扔在了沙發上,仿佛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爆炸的邊緣徘徊。


    手機落在柔軟的沙發上,彈了兩下,屏幕還亮著。


    蕭絮側頭看過去,一張臉又被淩熠用蠻力掰過來。


    他垂眸,昏暗的光線下,視野當中是淩熠微張的唇,豔麗的顏色,輕喘著氣息,帶著煙草味。


    他本來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不過放在淩熠身上,卻又覺得很好聞。


    “蕭絮,你真是厲害啊。”淩熠不怒反笑,說話的語氣裏卻帶著咬牙切齒氣和急敗壞,“怎麽?我錢給少了?你說啊,要多少,這麽著急找下家。”


    蕭絮睫毛顫了顫,掀起了眼簾,晦暗的眸光閃爍,專注又探究的看著淩熠,“為什麽這麽生氣?”


    淩熠燃燒的氣焰滅了一瞬。


    為什麽這麽生氣?


    為什麽……


    “你拿了我的錢,就是我的人,我不能生氣嗎?”


    沒錯,是這樣的,本該是這樣的——但現在不是了。


    淩熠這些天都不對勁,蕭絮像是他的安撫物,他負麵情緒高漲時,隻要有蕭絮在,似乎很快就能安撫下去,就像今天下午一樣。這很不對勁,包括他無意識在蕭絮麵前卸下全身防備,他知道事情失控了,但他卻任由著它失控,裝作不知。


    而現在麵對蕭絮的問題,他避無可避的與自己的內心坦誠相待。


    他在乎蕭絮,他也開始不想放他離開了,甚至無法容忍他有想要離開自己的想法。


    淩熠話裏給的理由很充分,蕭絮看著他像憤怒的小獸一樣的瞪著他,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很緊,指尖泛著青白,仿佛隨時都會給他一拳。


    “當然可以。”蕭絮勾著唇角,眼睛彎了彎,他抬手握住了淩熠的手,輕輕的掰開,“我沒答應他。”


    淩熠眯眼順著力道鬆開了他,想看看他還能怎麽狡辯,蕭絮走到沙發那,彎腰把手機拿起來,開鎖遞給淩熠,淩熠接過一看。


    在那條消息前麵,還有好幾條消息,而蕭絮在之前就已經和對方說過沒有時間,不過是對方想要蕭絮,願意加更多的錢。


    宛若一場突然開始戛然而止的鬧劇,結局顯得那般可笑,可淩熠看到了消息,心底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輕鬆。


    蕭絮對他的情緒起伏仿佛沒有半分的意外,隻是單純的奇怪,他在這場長途的博弈中,總是顯得那麽遊刃有餘,就連“吃醋”,都是表現的平平淡淡,似玩鬧一般,這種不對等的情緒波動讓淩熠遲鈍的感到了不快。


    看似處於上風的人,實際卻處於下風,想贏的人總在輸。


    “要洗澡嗎?”蕭絮把淩熠剛才掉在地上的煙蒂撿起來,在煙灰缸裏摁滅,“出了很多汗,累了吧。”


    他關心著剛折騰過的金主,金主卻覺得他這輕輕揭過的態度顯得很不在意,背對著他看著落在廚房的光影。


    廚房的燈是亮的,客廳的燈光暗淡,仿佛將這分裂成了兩部分。


    遲遲沒人應答,蕭絮走到了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側頭親了親他頸間,“別生氣,在你允許之前,我不會找下家。”


    他總是這麽體貼入微的告訴著淩熠,他什麽都可以聽他的。


    但前提是兩人的關係是正當且平等的關係,才會顯得可信,否則一切都像是在蓄意討好。


    淩熠對他的這句話有了些許反應,他微側過頭,“我剛對你那樣,你不生氣?”


    “我不會對你生氣。”蕭絮的手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插入了他的指尖,捏了捏他的手指。


    況且那也不是什麽好生氣的事。


    淩熠抬起左手,貼在了蕭絮右側臉頰,指尖碰到了他的耳垂。


    這話多動聽,忠誠又順從,簡直像一個合格的戀人。


    “和我一起洗澡。”他道。


    “好。”蕭絮不會拒絕他。


    獵物開了竅,準備誘引獵人進入陷阱了。


    淩熠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如果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


    會所包廂煙霧繚繞,一群富二代們縱向狂歡,蕭絮推開包廂們,淩熠走了進去,腳下一頓,側頭對蕭絮說:“你在外麵等著吧。”


    蕭絮應了聲,這些天淩熠帶著他,但又像是保持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


    “喔!咱們淩大少來了啊!”


    “來晚了啊……”


    蕭絮關門時還隱隱能聽到旁人起哄的聲音。


    會所隔音很好,包廂房門關上,隔絕了裏麵的聲音,沒過多久,回廊裏響起了腳步聲,他側頭看過去,看到了走廊另一頭走過來的一群人。


    領頭的經理還是他的熟人,他身後正如蕭絮那天在六樓碰見他時一樣的跟著好幾個清俊的男人。


    對方看到他,顯而易見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蕭絮?”


    蕭絮維持風度露出了一個笑,打招呼道:“經理,好久不見。”


    的確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兩人聊了幾句,經理忙著帶人進去,蕭絮讓開了身,看著他推門帶著幾個年輕男人走了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身後還領著幾個男人,相比進去時少了四五個。


    “都去忙吧。”經理擺了擺手說。


    那幾個穿著服務員製服的男人相攜離去。


    經理站在門口,點燃了一支煙,這才跟蕭絮聊了起來,“還跟在那位淩總身邊?”


    蕭絮“嗯”了聲。


    經理語氣曖昧:“你小子,挺行啊,不過……”


    他話語一頓,吐出一口煙圈,卻又沒再說,掃了蕭絮一眼,蕭絮腳步往邊上挪了一下,打聽著:“剛進去的幾個人誰點了?”


    “就劉家集團那個富少,還有張氏二少,淩總也要了一個在身邊……”他說到這,看了蕭絮一眼,那眼神中表露著疑惑,“你不是跟在淩總身邊嗎?怎麽在外邊。”


    蕭絮知道他在疑惑什麽,大概率在想他是不是“失寵”了。


    他笑了聲,說:“我隻是淩總身邊的保鏢。”


    順帶不那麽不純潔的保鏢。


    經理恍然大悟,兩人說了幾句,他拿手機看了眼時間,掐滅了煙,說:“行了,不和你說了,我先忙去了。”


    回廊腳步聲遠去,經理的身影消失,隱隱約約的聲音從包廂裏傳出來,聽不真切。


    蕭絮抬頭,被亮眼的燈光晃了晃眼。他想起了淩熠之前的話……厭倦了嗎?


    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蕭絮過了幾秒,才把手機從兜裏掏出來。


    發消息的人正是他剛才在想著的人,消息簡短隻有兩個字。


    【進來。】


    蕭絮推開了包廂的門,裏麵環境喧鬧,他進來時有幾個人看他了一眼,淩熠這回坐在右側的位置,很顯眼,身旁一個年輕的男服務員在給他倒酒,笑盈盈的和他說著話,而他懶散的坐在包廂的沙發,不知道聽了還是沒聽。


    他低調走到淩熠麵前,淩熠讓他坐著,他就坐在了他另一側,姿勢閑散,也聽清了淩熠身旁那個男人在說的話。


    年輕男人是個很會聊天的人,即便淩熠隻偶爾應一兩句。


    但在下一刻,他端著酒給淩熠時,手一抖酒就撒在了淩熠身上。


    “啊抱歉抱歉。”他慌忙抽出餐巾紙,想要去擦時,已經有一隻手快他一步,拿餐巾紙印在了濕了的地方。


    他手不尷不尬的懸在了空中。


    蕭絮垂眸,拿紙印了印淩熠腹部濕了的地方,抬眸對上淩熠的目光,笑道:“好像擦不幹淨了啊。”


    他把紙扔進了垃圾桶中。


    淩熠收回視線,看向了他身旁另一個人,漫不經心的叼著煙,“知道這一身多少錢嗎?”


    “抱歉,淩總,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對方有些著急,又有些無辜和害怕。


    蕭絮拿著打火機,給他點了煙,然後身體前傾雙手搭在腿上,淩熠的腳一伸,鞋尖碰到了他的腳,“你覺得怎麽罰他?”


    他問的是蕭絮。


    蕭絮:“你說了算。”


    淩熠半響沒有說話。


    “淩總,您說多少錢,我盡力賠您行嗎?”那個男人忐忑的說。


    “我不缺錢。”他說。


    男人小心翼翼的覷了他一眼:“那……”


    有錢人不要錢,那就是來找樂子了。


    淩熠抬起手,勾起了男人的下巴,淺色眸子淡淡的看著他。


    蕭絮視線落在他手上。


    很……礙眼啊。


    他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回來:“淩總,你喝多了。”


    淩熠轉過頭,看著他,“你覺得我像喝多了?”


    蕭絮和他眼睛對上,清澈的眸子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的多餘。


    他忽而輕笑一聲,鬆開了淩熠的手,“是我看錯了。”


    淩熠盯了他片刻:“沒意思,走了。”


    他從沙發上起了身,外套落在了沙發上,蕭絮撿了起來,起身跟了出去。


    “哎,淩熠,就走啊!”有人叫了一聲。


    淩熠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包廂門再次關上。


    停車場亮著大燈,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寬闊的場地很安靜,蕭絮拉開了後車座的門,淩熠彎腰坐了進去,蕭絮本想進去時,忽然動作一頓,轉頭往某個方向看了過去。


    燈光一閃而過。


    他眯了眯眼,再次看過去時,隻看到了路燈。


    最近似乎總有一種被跟蹤的感覺。


    他收回視線,坐了進去,關上了車門。


    在車上時,淩熠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他打完電話,靠在了蕭絮身上,把他當成了人形枕頭,閉上了眼睛,到了公寓樓下又自主的醒了過來。


    淩熠回到公寓,就去了浴室,良久都沒有出來,蕭絮過去敲了敲門,裏麵沒有水聲,很安靜。


    “淩熠?”


    他手放在了門把上,沒得到回應,接著他擰開了門把,推門而入。


    淩熠沒有用淋浴,而是在浴缸裏泡澡,蕭絮過去時,他像是睡著了一般,往下滑去,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脖子,蕭絮遮擋了光線,影子落在了他身上,他驀地睜開了眼睛。


    “你進來做什麽?”


    “你洗了很久了。”蕭絮伸手拿過了旁邊的浴巾。


    淩熠拽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手臂上滾著水珠,纖長的手指很漂亮,在食指的旁邊有一道小疤痕,但絲毫不影響美感。


    他清透的眸子看著蕭絮,蕭絮也看著他。


    他屈膝蹲了下來,同淩熠平視,似呢喃般問:“你在想什麽?”


    他之前能輕而易舉的弄懂淩熠一切舉動和情緒,而這段時間,淩熠的忽上忽下讓他琢磨不透,或者說,不清楚其中緣由。


    蕭絮唇角含笑,抬起手將淩熠額前的碎發撥開,淩熠卻突兀的扯開嘴角,“隻是我身邊的保鏢?”


    蕭絮一時沒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淩熠帶著水的手扣住他後頸:“保鏢沒有包括和雇主睡覺。”


    他的話和眼神中充滿了攻擊性。


    他說完那句話,鬆開了蕭絮,從浴缸中走了出去,拿走了蕭絮手裏的浴巾。


    那句話說的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蕭絮指尖微動,一滴水順著脖子,沒入了衣領當中。


    ——“我隻是淩總身邊的保鏢。”


    他驀地想起了在會所和經理在門口時說的話。


    淩熠聽見了?


    是因為這個,所以情緒不好嗎?


    蕭絮想起他和經理聊完之後經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的舉動。


    不,或者不僅僅是這個。


    為什麽要讓經理來試探他?還是說,包括會所裏的那個人,也是試探?


    一切都仿佛精心設計過的圈套,那是為蕭絮而準備的圈套。


    蕭絮回到臥室時,淩熠穿著浴袍坐在床邊,長腿交疊,腿上放著平板,他頭發沒有完全吹幹,微濕落在額角,聽到開門聲,他側眼看了過去,待蕭絮走到身前,他隨手撈過一個方形的東西扔到了他身上。


    蕭絮一隻手接住。


    是套。


    今晚淩熠興致一般,更像是在宣泄著怒火,蕭絮嘴角被他咬破了,他什麽也沒問。


    很顯然,淩熠最近的異常,來源於他。


    淩熠想要從他身上看到的反應,他卻做出了讓他覺得失望的舉動,由此憋著了一心的怒火,拐彎抹角的告訴他,他異常的緣由。


    淩總口是心非啊。


    愛炸毛,又別扭,生氣了就豎起渾身都刺,誰招惹了他他必然就要奉還回去,刺蝟紮手又可愛,想擼擼毛都十分的艱難。


    蕭絮一聲歎息滅於唇齒交纏。


    可愛,想養一隻。


    一夜春風,迎來第二天的晨暉,臥房窗簾緊閉,床上被褥淩亂。


    “今天晚上我要去和王初婭……就那位王小姐吃飯。”淩熠穿上襯衫,扣著扣子,語氣裏著重強調了“王小姐”,“你不用跟著了。”


    蕭絮盤腿坐在床上,背脊是被刺蝟紮的一道道紅痕,“淩總,拔x無情啊。”


    淩熠麵無表情的轉過頭。


    蕭絮:“我可以生氣嗎?”


    淩熠別開視線:“你有什麽好生氣的。”


    “昨晚剛伺候過的人,今天就要陪別人。”蕭絮一隻手托腮,歎氣道,“我真是可憐死了。”


    說的像是被利用了一般,比按摩的那玩意還不如。


    用過就丟,可不是把他可憐壞了。


    他說那話的時,眼神無辜,神態委屈,但配合著那語氣,聽起來無端散發著懸疑劇裏變態的味兒。


    淩熠瞥了他一眼:“你想跟著的話也不是不行。”


    蕭絮又像是失了興趣:“不了吧,打擾到你們多不好。”


    淩熠轉頭,靜靜的看著他,蕭絮也看著他,唇角漫不經心的勾著笑。


    “行。”淩熠拿起了旁邊的外套,往外麵客廳走去。


    “腰不疼了嗎?”蕭絮在他身後問。


    淩熠轉頭就把外套往他丟去,蕭絮一手接住,放在鼻尖嗅了嗅,“香水味不錯。”


    淩熠:“……”


    有病。


    公司這段時間不算忙。


    蕭絮的母親在醫院調養,下個月便要進行手術治療了,傍晚還沒下班時,淩熠提前放了他假,讓他去探望他母親。


    入夏晚風涼爽,蕭絮換了身寬鬆的休閑裝,看著像個剛出校園的大男孩,他戴上鴨舌帽和口罩,坐上了出租車,到了公司的樓下。


    沒多久,淩熠從公司裏走出來了,緊接著他上了車,黑色的車啟動,行駛在了路上。


    “師傅,麻煩幫我跟著前麵那輛車。”


    兩邊路燈亮著,柏油路上車流穿梭,出租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前麵的車,蕭絮低頭看著手機。


    【蕭絮:今晚去哪兒吃飯?】


    【淩熠:關你什麽事。】


    【蕭絮:好凶啊淩總。】


    他發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淩熠沒再回消息。


    蕭絮放下手機,看著前麵那輛熟悉的車牌。


    “小兄弟,前麵那個不是你仇家吧?”司機從後視鏡瞥了他一眼。


    蕭絮扯下口罩,笑了笑:“不是。”


    哪是仇家,那是小情人。


    “哎,跟車這活我接的多了。”司機打開了話匣子,“以前啊,一些小姑娘經常碰到些出軌的男人,那些個男的,一個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追到人家小姑娘,還不好好珍惜……”


    聽著司機的話,蕭絮低頭劃了劃手機,又塞進了兜裏。


    他這樣的行為,似乎和那些個小姑娘沒差。


    唯一不同的是淩熠還特意提前和他說了一聲“我要出軌啦”,給個預告。


    蕭絮失笑,這個形容也不太準確。


    車窗上倒映著他的臉,英俊的麵龐五官立體,眉眼深邃,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玩味,一如當初。


    人的想法是會隨著時間轉移而改變的。


    蕭絮明白了淩熠近期作法的用意,想要逼他去承認這段關係,正視這段關係,改變這段關係,但最終會成什麽樣——蕭絮就連自己都沒有把握。


    但至少現在,他有些不太想讓淩熠去見那所謂的王小姐了。


    外麵刮起了風,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


    高級餐廳放著音樂,落地窗可見外麵風景,樓層十分的高,餐廳中擺放著桌椅,很有浪漫的氛圍感。


    靠窗的一張餐桌,淩熠坐著,側頭看向窗外,外麵夜景很漂亮,他低頭拿出手機,上麵的消息框還停留在對方發的表情包。


    他往上刷了刷,把手機倒扣在了桌麵,對麵空蕩蕩的,他一隻手支著頭。


    王初婭知道他和蕭絮的關係,家裏長輩想撮合,但兩個小輩不配合,什麽和王初婭出來吃飯,都是說給蕭絮聽的。


    他等著蕭絮給他發消息,再問一遍,他就告訴他他在哪,但對方始終沒有再發一條消息過來,這讓他有些煩躁。


    在他起身時,旁邊服務員剛好端著橙汁路過,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


    玻璃破碎的聲音引起周圍人的視線,淩熠皺了皺眉。


    服務員連忙道歉。


    蕭絮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端著桌上的水喝了口,看著淩熠去了廁所的方向,他從位置上起來,壓了壓帽簷。


    廁所沒人,隻有淩熠在外麵的走廊抽著煙,蕭絮從他身邊走過,他沒看都沒看一眼,低著頭刷著手機,蕭絮餘光瞥見了他手機上的頁麵。


    腳下停頓了下來。


    腳步聲一止,就停在淩熠的身邊,他側頭往蕭絮看過去,對上了帽簷下的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人眼眸垂下,從他身旁走過去。


    淩熠還維持著那個姿勢,臉色沉沉的模樣。


    他擰滅了煙,走了進去。


    蕭絮背對著他洗手台那洗手,嘩嘩的水聲響著,淩熠靠在門口從鏡子裏看他。


    對方毫無反應。


    “喂。”淩熠叫了聲。


    蕭絮慢條斯理的洗完了手,甩了甩手上水珠,走到了淩熠麵前,聲音低沉帶著笑意:“淩總,被放鴿子了嗎?”


    淩熠抬起手,扯下了他的口罩。


    果然,口罩下的嘴角也是上揚的。


    “我被放鴿子你很高興?”他臭著臉回問。


    “沒有啊。”蕭絮言不由衷,但表情很誠實。


    淩熠:“你為什麽在這?”


    蕭絮:“不如你猜猜?”


    淩熠上下看了他一眼,寬鬆的衛衣,看起來和平日穿西裝的樣子天差地別,他身體比例很好,肩寬腿長,穿著這一身低調的衣服,從背影都讓人覺著很帥。


    “不高興你笑什麽?”淩熠木著臉說。


    蕭絮學著他那個別扭的強調:“那我不笑了。”


    淩熠:“……”


    他把口罩給蕭絮扯了上去,穿成這樣,還恰好出現在這。


    “你跟蹤我?”他問。


    蕭絮光明正大的點頭:“嗯。”


    淩熠凶狠拉住他衣領,埋頭一口咬在了他喉結往下的一塊皮肉上,蕭絮仰頭“嘶”了聲,往後退了一步,捂住了脖子,驚詫的看著淩熠。


    “你這撒的什麽氣?”


    淩熠:“你心裏清楚。”


    蕭絮不清楚:“清楚什麽?”


    淩熠瞪他。


    蕭絮抽了口氣,“我這脖子疼,要點補償行不行?”


    他拉下口罩,點了點唇角,張嘴還沒說話,淩熠又勾著他脖子,仰頭親了過來,他便隻好順著反客為主,夾雜著煙草的氣息在唇齒之間彌漫。


    蕭絮捏了捏他後頸,淩熠就退開了。


    蕭絮指著唇角的傷口道:“我昨天的傷還沒好,你今天又給我一下。”


    他唇角方才親時又親出了血跡,可謂是非常的拚了。


    淩熠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誤會了蕭絮指著唇角行為的意思。


    他鬆開蕭絮後退一步,被蕭絮笑著給摟了回去,“你這段時間忽冷忽熱的,難受誰呢?”


    淩熠被逼爆粗口:“我他媽——”


    他忍了忍,下巴動了動,外麵傳來了腳步聲,蕭絮拉上口罩,雙手搭在他肩頭,“走吧,先出去。”


    淩熠從小到大,沒在什麽事上栽過跟頭,這回栽了,還栽得嚴嚴實實,這個承認的過程反反複複,想要反駁,又想要確認。


    最終攤平認了,但他不想隻有自己一頭熱的栽下去,他踹也要把蕭絮踹下去。


    兩人回到了餐廳。


    “這兒沒人吧?”蕭絮在坐下時還笑著問了淩熠一句。


    淩熠輕哼一聲:“沒人。”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點菜,蕭絮跟在他身邊這麽久,淩熠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他的喜好,點完隻抬頭問他還要不要加點什麽,蕭絮說夠了,他就把菜單放下了。


    服務員走後,淩熠上下看了蕭絮一眼,“跟蹤我還特意換了身衣服?”


    蕭絮:“一眼被你認出來多傻。”


    雖然他也沒想藏。


    不過剛才坐在一旁看著淩熠時,淩熠像是在琢磨著什麽事,一直沒有關注周圍的情況。


    蕭絮扯下口罩,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淩熠瞥了兩眼。


    “合同簽了四個月為期,現在快到期了。”他說。


    蕭絮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們之間的合同。


    “嗯。”他把手中紙巾疊了疊,“宋時治也沒再糾纏你了吧。”


    說起這個,淩熠就覺得有些奇怪,宋時治先前態度那麽勢在必得,這麽輕易的放棄,不像是他的性格,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考慮續約嗎?”淩熠問。


    蕭絮:“淩總給的那麽多,我當然沒有意見。”


    很快,他們的菜上來了,淩熠點了兩瓶酒,服務員在邊上開了酒,給他們倒上。


    “那回去之後討論一下合同的事。”淩熠端著酒杯,示意了蕭絮一下。


    蕭絮一笑,端著酒杯和他碰了杯:“現在也可以討論。”


    “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淩熠大方的說,“來我身邊,幫我做事怎麽樣?”


    蕭絮:“嗯?”


    “在公司我身邊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他說,“隻要你願意,薪酬都可以商量。”


    “你是要把我從保鏢公司挖走嗎?”蕭絮笑道。


    淩熠壓低了嗓音誘惑著他:“我給你的好處會遠不止這些。”


    他拿著酒給蕭絮倒上,兩人將這場晚飯吃的像是在進行不可言說的交易,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淩熠的酒量是好,蕭絮到後頭,能感覺到淩熠在灌他酒。


    餐廳燈光落在兩人身上,淺淺的音樂響起,蕭絮撐著下巴,看著紅色的酒水倒入瓶中,“再喝下去,會醉的。”


    “你對我還不放心?”淩熠說,“我司機在下麵等著。”


    更像不可言說的交易了。


    他抬手壓住了蕭絮放在桌上的手,輕捏了一下,似把玩一般,把酒杯塞到了他手中,“今晚喝盡興一點吧。”


    ……


    時間很晚了,餐廳裏的客人驟減,淩熠他們這一桌,酒瓶中的酒都空了,他雙頰酡紅,看著麵前支著腦袋的蕭絮,像是醉了。


    他叫來服務員結了賬,緩了緩,走到了蕭絮麵前,推了推他肩膀,“蕭絮,蕭絮。”


    蕭絮眼簾掀開,看向淩熠。


    “喝醉了嗎?”淩熠問。


    蕭絮過了片刻,才道:“沒醉。”


    兩人比起來,淩熠更像喝醉的那一個人。


    他站起身,頭暈了一下,扶了把桌子,“要回去了嗎?”


    淩熠視線落在他唇上,抬手揉了揉:“你嘴……還疼嗎?”


    本來不疼,被他這一按一壓的,又麻又疼。


    淩熠問了這句話,下一秒就像是忘了,帶著蕭絮下樓,還能精準的找到司機停車的地方,兩人帶著一身酒氣上了車,司機嚇了一跳。


    “淩總?”


    “沒事,回去。”淩熠說。


    沉沉的天空沒有星星,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但地上濕了,空氣中帶著涼意,司機把車開到了公寓樓下,車裏兩人下了車。


    ……


    公寓樓上的燈亮起,淩熠扶著蕭絮進了臥房,把他放在了床上,伸手去扯他的衣服,低頭吻他,從唇角再到下巴。


    蕭絮抬起手,扣住了他後腦勺,聲音沙啞:“做什麽?”


    “蕭絮。”淩熠拉下他的手,雙手支撐著身體,懸在他上方,“你看著我。”


    蕭絮睜開眼,看著他,眸中泛著倦意。


    “還能認出人嗎?”淩熠問。


    蕭絮還沒喝到那種地步,張唇叫了聲:“淩熠。”


    淩熠低頭,親了親他額頭:“我在。”


    這是蕭絮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被一個人親吻額頭。


    淩熠:“我……”


    他話音戛然而止,蕭絮抱著他的腰起了身,淩熠擁著他脖子,被他抱著進了浴室。


    潔白的瓷磚,刺眼的燈光,水聲混雜著其它的聲音,輪回交替,在深夜曖昧繾倦,水聲停下了,浴室霧氣籠罩,漂亮的手貼在了瓷磚上,水霧匯聚成滴往下流淌。


    淩熠一隻手拽著蕭絮的手臂,側過頭問:“你喜歡我嗎?”


    他問出這句話時的神態和語氣,單純直白又執拗,過於可愛,非常戳蕭絮的心。


    “你覺得呢?”蕭絮親了親他側臉。


    淩熠:“……”


    “舒服嗎?”蕭絮貼在他耳後問他。


    “蕭絮……”淩熠喘息著道,“我不會再給你錢了。”


    蕭絮一頓,“白嫖啊淩總。”


    淩熠:“……”


    去他媽的白嫖。


    他喘著氣,得到片刻歇息,“你對辦公室戀情有意見嗎?”


    蕭絮半闔眼眸,猶如打著盹的獅子,享受著送到嘴邊的美食,而聽到這一句話,他很快就明白了淩熠的意思。


    “你要白嫖的話我沒意見。”蕭絮捏著他紅透的耳垂,手繞過前麵,抱住了他肩膀,下巴搭在他肩頭,在他耳邊仿佛說著秘密一般,“隻給你白嫖哦。”


    男人聲音低啞性感,帶著笑音更凸出那一份性感,震得人耳朵酥麻,交疊的影子,彌漫的霧氣……一切都不及他的聲音曖昧。


    成熟男人的魅力。


    淩熠和蕭絮的關係,由不正當的保鏢和雇主關係,變成了正當的辦公室戀情,淩熠把蕭絮調到了公司,兩人由此成為了上下級關係。


    新同事很受歡迎,工作上的事物接觸得更多,和公司裏的人打交道的機會也就更多,蕭絮的微信熱鬧了好一陣。


    而在那陣子,每當他手機響起,就會有一道強烈的視線注視著他的手機,存在感太強,讓人無法忽略。


    “我媽給我發的消息。”蕭絮攤手,“要看嗎?”


    淩熠收回了視線。


    而這種畫麵,在之後不斷上演,每當蕭絮問淩熠要不要看時,淩熠會收回視線,給予他極大的自由空間。


    看起來是這樣的。


    醋壇子成精。


    周五,淩熠帶著蕭絮一起去參加了一場慈善拍賣會。


    兩人一身西裝革履入場,還沒開始之前,眾人聚在另一邊進行著商業交流。


    淩熠對人脈方麵毫不吝嗇的給蕭絮介紹,讓人知道他對蕭絮很看重,而蕭絮在這場宴會上,也看到了不少認識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有著淩熠這一層關係,大家都是好相處的人。


    “嗨,淩熠。”王初婭穿著定製抹胸禮服,一頭卷發落在肩頭,端著酒杯過來打了個招呼,“你是叫……蕭絮。”


    “王小姐。”蕭絮頷首。


    淩熠往前一步,橫插一腿在兩人中間,無非是因為之前他和王初婭的聊天中,王初婭誇了他保鏢幾句帥。


    他越是了解蕭絮,越覺得他從前是那種花花公子的類型,很擅長挑逗人心,不過他所調查過的資料裏,倒是沒有說過他曾經有過什麽女友,有的都隻是花邊新聞。


    但這足以讓他升起防備心,看誰都像是情敵。


    蕭絮抬手搭在了他肩上,讓淩熠緊繃的肩線放鬆了些。


    王初婭眨了眨眼:“過段時間淩爺爺就要辦壽宴了吧。”


    他們閑聊幾句,王初婭看到了熟悉的小姐妹,就和他們道別了。


    “放鬆一點。”蕭絮低聲對淩熠說。


    淩熠:“我很放鬆。”


    蕭絮:“你剛才就像……鬥雞一樣。”


    淩熠咬牙,語氣危險:“……你說什麽?”


    蕭絮捏了捏他肩膀,“我錯了。”


    淩熠:“沒看到你的誠意。”


    蕭絮說:“今晚回去任你處置。”


    鬥雞小淩不容小覷。


    淩熠:“……”


    他不動聲色的迅速紅了耳根。


    拍賣會開始,來賓入座,偌大的拍賣會場坐滿了人,台上擺著桌子,工作人員主持會場,淩熠競拍了幾樣東西,頗具大佬風範的沉著看著拍賣會進行。


    “那對戒指寓意‘唯愛’,不過上一個買它們的夫妻離婚了。”淩熠看著台上的一對對戒說,“你信這些東西嗎?”


    他說完似乎又覺得荒謬,扯了扯唇角,低頭看到蕭絮的手,腦海裏驀地閃過一個想法,他的手,帶戒指應該會很好看。


    蕭絮頭往他那邊偏了偏,說話聲音很輕:“戒指代表的是心意,如果信的話,那一定是我信那個人的心。”


    淩熠“哦”了聲,沒再說下去。


    等他們從拍賣會回到家,已經將近十一點,淩熠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在官網上看著戒指,手比了比大小,連蕭絮進了門都不知道。


    蕭絮一隻手戳進他手裏,勾了勾他的手指,“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淩熠單身多年的手速在這時候上線,退出瀏覽頁麵極快,隻讓蕭絮看到了一個殘影,他非常心虛的說:“沒什麽。”


    蕭絮:“……”


    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但他這麽一做,嘖,還真像有點什麽。


    “我不信。”他說。


    淩熠十分蒼白的解釋:“真的沒什麽。”


    蕭絮狐疑的看著他。


    “明天想吃什麽?”淩熠梗著脖子轉移話題。


    蕭絮:“……”


    他偏頭低笑:“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會轉移話題。”


    淩熠說“沒有”,沒有需要他轉移話題的時候。


    “你說過今晚任我處置。”淩熠惱怒的說,“說話算話。”


    “嗯,說話算話。”蕭絮點頭。


    淩熠一腳蹬在他腿上,“跪下。”


    蕭絮挑眉:“?”


    玩什麽奇怪的y?


    “坐著也行。”淩熠一點也不慫的補充了一句。


    兩人轉變關係之後,大概還是有一點變了。


    比如蕭絮在床上越來越放肆,因為淩熠已經失去了能威脅到他的身份。


    蕭絮坐在了床邊,淩熠讓他閉眼,他就閉上了眼睛,給予他絕對的信任和主動權。


    淩熠非常滿意,從旁邊抽出來領帶,蒙住了他的眼睛,又一條領帶,捆住了他的手,準備報仇雪恨。


    蕭絮中途沒有半點的掙紮:“淩總,這是做什麽?”


    臥室燈光很亮,窗簾緊閉,淩熠坐在床邊,視線落到了蕭絮唇上,微微上揚的唇角有恃無恐,惱人。


    “不害怕嗎?”他問。


    “怕,怕死了。”蕭絮說。


    淩熠半點不信,他湊上去吻著蕭絮嘴角,“蕭秘書,你今天犯了一個很大的錯,所以我現在會好好懲罰你。”


    蕭絮躺在床上,語氣可憐巴巴:“淩總原諒我吧。”


    像一隻偽裝成兔子的大尾巴狼。


    淩總冷笑一聲,不顧蕭秘書的求饒,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


    當淩熠看著蕭絮輕而易舉的解開手中領帶時,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他先前嘚瑟的太過,得寸進尺,讓蕭秘書對他懷恨在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泡芙丶小可愛^w^20瓶;金角大王葉吹10瓶;時邇6瓶;若風無跡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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