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個繁花似錦的地方,利益也容易蒙蔽人心,楚皓亦受傷告假,連日來侯府串門的同僚都多了,大多數人皆是心懷叵測。


    天氣一連晴朗了好些天,在這天,天還未亮時下起了小雨,侯府院子當中,楚皓亦坐在書房,褪了上半身衣服,君成蹲在他旁邊,拿著紗布給他換藥,書桌上還放著一隻空碗,碗底是殘留的藥渣。


    “侯爺,有些疼,還勞煩你多忍忍。”君成聲線平淡的說著關心的話。


    紗布和傷口粘在一塊了,他抬著下巴看著楚皓亦,楚皓亦側首垂眸,“你弄便是,本侯還不至於——嗯……”


    他悶哼一聲,被君成猝不及防的開始下手而吃痛,腰間陡然緊繃了起來,“君成,你說實話,本侯是不是哪對不起你?”


    君成實現落在他傷口上,小侯爺這些日子恢複的不錯,傷口看起來好了很多,他道:“侯爺為何如此問?”


    君成手下穩妥的替他上藥,這幾日上藥都是他負責,他也上出經驗了,但每次視線都隻敢集中在楚皓亦腰上的傷處,不敢亂看。


    一個人腰上劃上那麽大的一道口子,雖說是皮肉傷,但日常行動還是多有不便。


    楚皓亦那陣痛過去了,他道:“你這人就不知道溫柔些嗎?”


    君成後知後覺,“方才我可是弄疼你了?”


    他自個兒受傷,換藥撕扯紗布都是習以為常,而前些日子,小侯爺也沒喊過疼,君成便想寫快些換完,好少受些苦。


    “疼啊,可疼死本侯了。”楚皓亦聲調懶散道。


    這會兒疼的勁頭已經過去了。


    君成頓了頓,沒有立馬給他纏上紗布,他垂眸看著傷口,緩慢湊近,張嘴吹了吹氣,仰頭問:“可還疼?”


    他這般仰視的看人時,似身上的戾氣都被收斂了起來,連同那冷意距離感都散去了,似乖巧的大型犬,又宛若困倦的老虎,收著利爪窩在自己的洞穴當中,掀起眼皮看人,漫不經心又信任的默許對方侵入他的領域。


    楚皓亦低頭看著他,手落在了他下巴上,輕佻的挑起他的下顎,大拇指指腹在他嘴角摩挲。


    窗外雨勢大了,雨點落在了院子,拍打著枝椏,地上泥土被打濕,留下一個個水坑,木窗支楞著開了半扇,安靜的書房當中,桌上毛筆被放置在一旁。


    楚皓亦低著頭,湊近了君成,君成仰著頭,也未曾躲,唇齒相依,君成嚐到了楚皓亦嘴中的藥味,帶著絲絲的苦,卻又有些甜勁兒。


    柔軟溫熱的舌尖掃過嘴唇,君成垂落的睫毛輕顫,意誌並不堅定的張開了唇縫,而楚皓亦一得到機會,便長驅直入。


    雨落在了梨花樹上,梨花花瓣落下。


    楚皓亦鬆開了他,一縷墨發垂落臉側,君成掀開了眼簾,聽他輕笑一聲,說:“上藥吧。”


    君成不算是那種十足十的美人,他的樣貌更多的是一種俊,但楚皓亦不知為何,自那天在那醫館親過他一回,便總想親他。


    君成抿了抿唇,斂了眸中暗色,默不作聲的替他上了藥包紮好,然後拿起衣服,方方麵麵伺候得仔細。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君成正低頭在給楚皓亦係著衣服,門外小廝的聲音傳來:“侯爺,蘇公子——”


    小廝看到門內場景,聲音戛然而止。


    楚皓亦側頭看過去,小廝才回過神似的,忙低下頭,道門外蘇庭軒求見。


    侯爺對那新帶在身邊的護衛很寵愛,府內上下多少有所耳聞,沒見過君成的,都對他保持著好奇心,而見過君成的,也不得不誇讚一句容貌卓越,難怪會讓侯爺對他傾心。


    但也都隻敢在背後說說,沒人敢來楚皓亦麵前嚼舌根。


    君成替楚皓亦穿好衣服,後退了一步,楚皓亦準備出去時,君成下意識要跟上去。


    “你便待在這吧。”楚皓亦轉過頭說,這話的意思,便是不打算帶他一塊出去了。


    君成一愣。


    這些日子楚皓亦無論是去哪,都會帶上他,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突然分開,還有一些不習慣。


    他雙手抱拳行禮道:“是。”


    書房隻剩君成一人,他站在門口,抬頭看了看天,窗外的雨幕連成了線,越下越大了。


    最近幾日,他似有若無的總會想起一些事情,可又無法確定那當真是他的記憶,還是夢。


    ——


    侯府待客大堂內,如鬆竹般挺拔的男子坐著,身型頎長,看著便是彬彬有禮,渾然天成的書生矜貴氣質,似皎月一般清雅。


    片刻後,門外腳步聲響起,楚皓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男人穿著青衣,因腰間的傷而行動慢,但絲毫不見狼狽,反而彰顯得一種慵懶隨意的上位者之態。


    “蘇公子,別來無恙。”楚皓亦唇邊勾著笑,同君成親熱過後,眼角還殘留著一抹豔色,眼神撩人,令人麵紅耳赤。


    蘇庭軒雖不知他方才做過的事,卻是也略有些無法直視他此刻模樣,他垂下了眼簾,儒雅笑道:“聽聞侯爺前段日子受了傷,蘇某心中擔憂,不知侯爺如今如何了?”


    楚皓亦最不喜歡的便是同蘇庭軒這般的人打招呼,說話喜歡兜圈子,費力又費時,他坐在了凳子上,讓蘇庭軒不必客氣,而後才回答道身上的傷養了一陣,已經好多了。


    他和蘇庭軒關係不算親近,這人為何而來,楚皓亦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蘇庭軒同他周旋一陣後,問:“聽聞侯爺這傷,乃是在去那普雲寺的路上傷的?”


    楚皓亦:“不錯。”


    蘇庭軒:“歹人可已經抓到?”


    楚皓亦扯了扯嘴角笑道:“那是自然,本侯身邊不養無用之人。”


    蘇庭軒轉著茶杯,旁邊伺候的丫鬟為他添茶,蘇庭軒又問:“不知那日侯爺帶了哪些人前去?”


    楚皓亦:“哦?”


    蘇庭軒直言說出此行真正目的:“可有一穿著玄衣繡著銀魚之人?”


    丫鬟手顫了顫不小心將茶倒出去了。


    那日出行,府裏大多數人都是見著的,蘇庭軒口中這人,在出行的人當中,分明隻有一人符合。


    楚皓亦攏了笑,嗓音低啞透著冷意:“怎的這般不小心?”


    丫鬟放下茶壺,跪下求饒:“侯爺贖罪,奴婢奴婢……”


    “罷了,侯爺,在下無事。”蘇庭軒溫笑道,拿出手絹擦了擦衣袖。


    楚皓亦讓人帶蘇庭軒下去換一身衣服,蘇庭軒拒絕了,執意的將方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楚皓亦笑道:“蘇公子可是來我這尋人來了?”


    他那一張臉生的也是極好看,星眸染上笑意,極為俊美,叫人看的如癡如醉,蘇庭軒有些許的不自在,俊雅的麵龐泛上了薄紅。


    從前他不怎麽和這侯爺打交道,隻聽聞荒淫無度,如今卻發現還是那般的好看。


    “若侯爺不想說,蘇某亦不強求。”他聲音溫雅道,“隻是那日見一人背影,似是故人,心中惦念,故此才有一問。”


    楚皓亦本是猜測,如今卻肯定了。


    果真如此嗎?


    他最後會落的那般的結局,就憑眼前這人陷害?不,亦或者還有旁人的順水推舟。


    蘇庭軒沒待多久便離開了。


    楚皓亦回到書房,君成還站在原地,似忠誠等待著主人歸來,楚皓亦關上書房的門,拉過他的手臂,將之壓在了牆上,君成不曾回應,也不曾拒絕,笨拙又刻板的堅守城池,卻是亂了心神。


    分開時,二人呼吸交織,楚皓亦垂眸,實現落在君成耳垂上,他抬手捏著他的耳垂,聲線暗啞道:“如今倒是不想放你走了。”


    ……


    夜深人靜,後院一間屋子亮著燭火,三三兩兩男人坐在房中,有幾個支著腦袋都快打瞌睡了。


    喬纖雲穿著一身紅衣,坐在其中分外顯眼。


    “各位如何看?”他問。


    一名白衣男子打了個哈欠,臉上長了些肉,看起來不如旁人清俊,卻也十分好看:“侯爺喜好,非旁人能左右,我等又能如何?”


    “小白說的不錯,喬公子,不若洗洗睡吧,這大半夜——”


    喬纖雲怒其不爭:“諸位,如今我們都擁有共同的敵人,你們怎能絲毫不在意!”


    “我覺得纖雲說得對,大家必須同心齊力,一致對外才好。”


    這些人見楚皓亦對君成動了心,在這待的久了,有些人一如既往佛性,而有些人卻蠢蠢欲動,其中代表屬喬纖雲跳的最是活躍。


    喬纖雲:“侯爺如今不來諸位這聽琴看舞,反倒天天看那君成騎馬射箭,你們……”


    “這說明侯爺看膩了吧。”一人拍了拍衣服起身,打了個哈欠,“你們慢慢聊,我受不住了,回去睡了。”


    大多都是睡眠規律的人,他一起身,好幾個人便跟著起了身,剩下還有人在觀望。


    “白哥哥,今日可要去我那一塊睡?我唱曲兒給你聽。”


    “也罷,便湊個熱鬧……”


    喬纖雲咬了咬牙,他不能放任侯爺和那君成繼續發展下去,否則他將會和這些人一樣,毫無價值。


    他想往上爬。


    ——


    日上三竿,練武場上,楚皓亦坐在觀景台,手邊桌上放著糕點茶水,前麵空地上,立著靶子。


    男人穿著勁裝騎著棗紅色的馬匹之上,俊逸眉間野性難馴,眸光堅毅,拉弓看著遠方的靶子,手中弓箭離弦而出,穿透了風,發出短暫的聲音。


    箭中紅心,箭尾還在顫抖。


    君成拿著弓,騎著馬到了楚皓亦身邊,翻身下了馬。


    “侯爺,正中紅心。”他平淡的陳述。


    楚皓亦:“過來。”


    君成走到他麵前,楚皓亦讓他低身張嘴,君成眼神專注的盯著楚皓亦,輕輕啟唇,楚皓亦拿著糕點,抵在了他唇邊,他張開了嘴,楚皓亦便把糕點放進去了。


    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指尖碰到了君成的舌尖,輕輕攪動,抽了出來,拿著絲絹擦了擦手指。


    君成垂眸睫毛輕顫,喉結滾動,眼眸微暗,深邃的五官看著有幾分深沉。


    他把嘴中糕點吞下,問:“侯爺還想看什麽?”


    楚皓亦起了身:“還有事未處理,今日便到這吧。”


    他起身走了,身後的人便也就跟了上去。


    “這一身汗,待會回屋洗洗吧。”楚皓亦側頭對君成說。


    君成聞到楚皓亦身上的淡香,頷首道了聲“是”。


    “近日可有想起什麽?”楚皓亦問。


    君成:“未曾。”


    楚皓亦點了點頭,便沒再說什麽,他對君成的身份差不多已經確認,如今差的,便隻是一個實證,他在等待他派出去的人給他帶回來消息。


    兩人離開了練武場,途徑花園之時,碰到了喬纖雲。


    花園中繁花似錦,花瓣上沾著露水,喬纖雲站在鵝卵石路上,穿著一身青衫,背對著楚皓亦賞花,身型愈發的顯得薄弱。


    他聽到腳步聲轉過頭,見到楚皓亦和君成,美眸詫異,隨即上前行禮,“侯爺。”


    “外頭天冷,怎麽隻穿這麽點?”楚皓亦問。


    最近他是有些晾著後院的人了。


    畢竟美人陪伴身側,又怎舍得浪費同他在一起的時間,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和君成玩玩。


    但楚皓亦待美人一向是溫柔的。


    喬纖雲扯開嘴角一笑,眉間卻是憂愁:“纖雲想侯爺了,侯爺上次答應來看纖雲,卻又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曾來,纖雲便隻好來看侯爺,卻得知侯爺去了練武場,心中惦念——外界冷暖又有何幹係。”


    君成抿了抿唇,看向了楚皓亦,楚皓亦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過了頭,窺見他眼中幽暗之色,複雜得令人探不明白。


    楚皓亦一時把喬纖雲忘了,對君成挑了下眉頭,君成垂眸斂了眼中神色。


    喬纖雲看的牙癢癢:“侯爺……”


    他才叫了聲,便鼻頭發癢,忍不住偏頭打了個噴嚏,一瞬把方才營造出來的羸弱形象破壞了。


    “外麵天冷,早些回去吧。”楚皓亦說,他帶著君成從喬纖雲身邊走過。


    ——


    花園漸漸遠去,兩人回到了院中。


    “方才你為何那般看我?”楚皓亦問。


    君成否認:“屬下沒有。”


    “沒有什麽?”楚皓亦帶著他進了屋,關上門回過了身。


    君成忍不住後退了半步,他很熟悉這個前奏,一般楚皓亦要做出什麽事來的時候,第一步舉動便是關上房門。


    他想起方才在院中遇見喬纖雲,心中所升起來不該有的心思,別過了頭,不敢對上楚皓亦的眼睛。


    楚皓亦步步緊逼,君成一退再退,抵在了桌子的邊緣,雙手往後,掌跟撐在了桌上,桌上的茶杯因桌子的抖動而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房間裏光線暗了許多,氛圍也變得朦朧曖昧。


    楚皓亦雙手越過君成身側,抵在了桌上,“躲什麽?”


    君成呼吸很輕,還細微的顫栗著:“侯爺,你我二人行此事不妥。”


    楚皓亦仍是反問:“為何不妥?”


    君成穩住呼吸,道:“此乃夫妻之間私密之事,屬下隻是侯爺的護衛,不該如此胡鬧。”


    楚皓亦抬手,勾起一縷君成肩頭的墨發,聲音低沉散漫,含著調戲之意:“君成是在怪我?還是在向我討要名分?”


    君成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調戲,舔了舔幹澀的唇,硬邦邦道:“屬下並非此意。”


    “本侯不管你是何意。”楚皓亦鬆開了他的那縷頭發,掌心貼在了他的頸側。


    君成的血液仿佛在發燙,呼吸紊亂,眼神躲閃,仿佛被逼入絕境的小兔子,慌忙的尋找著出口。


    不,君成可不是什麽兔子,他是惡狼,是猛虎,一個不慎,便會遭其反撲。


    楚皓亦的心髒跳動愈發的快,眼底閃爍著光,猶如在那猛虎嘴邊試探,他道:“若我偏要這麽做呢?”


    這個問題使得君成一愣。


    若是楚皓亦偏要那麽做,他當如何?君成自己也不知道。


    楚皓亦手心攏過他的後腦勺,在他臉側留下一吻,一觸即分,語氣口吻囂張,更是浪蕩:“我便是親了,你又能奈我何?”


    君成:“……”


    他抬起手,貼在了側臉,帶著點濕潤柔軟的觸感尤在,楚皓亦微涼的唇和他火熱的臉頰行成了鮮明的對比。


    君成發現了一件令他陷入沉思的事,他不能奈他如何。


    論二人之間的事,楚皓亦當初救過他,於他有恩,他償債過程誤傷楚皓亦,本就已經愧對於他,他又怎會再傷害楚皓亦,做那等無情無義之事。


    再者,他心裏兩方拉扯,一方讓他及時調整,一方讓他繼續沉浸其中……他真的想推開嗎?


    喬纖雲突兀的冒出來,讓君成不禁去想楚皓亦是否曾經也這般對過他們,最後再無情拋棄後院。


    ……


    夜幕降臨,零星點綴天空,廂房中煙霧繚繞,熱氣騰騰的水中微波粼粼,楚皓亦靠在浴桶邊緣,從裏麵起了身,帶起了水花。


    君成站在他身側,手中還捏著搓澡巾,雙手沾了水,低頭垂眸,聽著楚皓亦穿衣的動靜。


    “今日便在這沐浴吧。”楚皓亦散下頭發,“讓下人換水。”


    “不必麻煩。”君成道,“我……”


    他想說自己隨便洗洗便好,卻不知怎的,話到嘴邊卡殼了。


    在他掙紮期間,楚皓亦已經吩咐了下人。


    “這幾日你隨我四處走動,今日便好生泡一泡吧。”楚皓亦說。


    他腰上受傷告假,但自己的那些生意不能落下,這幾日有什麽問題,都是君成幫他跑動,而如今一件大單子了結,楚皓亦也能好好休息上幾天,君成在這其中也賣了不少力。


    下人很快把浴桶中的水換了,楚皓亦躺在了屏風另一側的床上,腰後放著枕頭,手裏還拿了一本書。


    君成看了楚皓亦一眼,走進了屏風後。


    而待他一進去,楚皓亦便抬起了頭,燭火調整過位置,將那屏風後的人身影照在了屏風上,動作都能看的清楚。


    楚皓亦趴在了床上,側頭看著,嘴角帶了幾絲笑。


    君成入了水中,發出細微聲響,想起楚皓亦同在房內,不自覺的放輕了動作,偏頭往屏風那看了一眼。


    溫暖的水包裹著他,君成渾身的肌肉都放鬆了下來,再想到楚皓亦剛不久才在這其中泡了澡,他便覺體內一陣熱意湧上,臉上浮上紅雲,不知是被這熱水熏的,還是因為旁的。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撩起水想要盡快洗完出去,但越是逃避想起什麽,腦子便越是要跟他做對,更別提在這種情況下。


    房內很安靜,隻有曖昧水聲清晰,隔著一扇屏風,君成卻覺楚皓亦的視線穿透了屏風看過來,十分不自在。


    但慢慢的,他臉色愈發的黑沉。


    房中水聲停了,燭火燃燒著,火苗跳躍,君成肩頭沒入了水中。


    起勢了。


    君成腦海裏似有千根萬根的線打了結,難堪占據了上風,緊接著便是詫異及不敢相信。


    君成這個澡泡的有些久,到了後頭悄聲無息,楚皓亦都快懷疑他在浴桶中睡著了,他忍不住出聲叫了聲“君成”。


    君成卻像受驚一般:“怎怎麽了?”


    “莫要泡冷水,容易受涼感染風寒。”楚皓亦說。


    屏風後的君成麵紅耳赤:“好。”


    他從水中起身,又是一陣聲響,還未完全下去的地方讓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拿著幹帕子擦身。


    “髒衣服便放那吧,旁邊替你備了褻衣。”楚皓亦在他身影彎腰時說了一嘴。


    君成:“……好。”


    他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麽了,一驚一乍,如驚弓之鳥,將那衣服套在身上,迎麵而來的淡香都未曾留意。


    “侯爺,屬下告退了。”他沒有從屏風後出去。


    楚皓亦“嗯”了聲,君成撿起自己的衣物,急匆匆的跑出了門,似身後有洪水猛獸。


    楚皓亦從床上坐起,看向那屏風,在想起那抹慌忙的背影。


    發現了?


    ——


    君成回到了自己的廂房,關門“砰”的一聲,都不及他心跳的動靜,他在房中看了幾眼,走到了桌邊,倒了杯水喝了,仍覺嗓子幹澀。


    他在房中踱步,身上淡淡的香味讓他焦灼,卻又慢慢平靜下來,他扯著褻衣領口嗅了嗅,又做賊心虛的別開頭,但片刻後,又扯著衣襟嗅了嗅。


    是小侯爺身上的味道。


    說來,他方才擦身的帕子,似乎也是小侯爺的。


    君成剛平靜下來的心髒頓時又急促的跳動了起來。


    過了好半響,他從櫃子裏翻出自己的褻衣,將身上的褻衣換下,工工整整的疊在一旁,疊的中途還聞了好幾下,確定了不是他的錯覺,那就是小侯爺身上的味道。


    疊好之後,他又犯了難,這身褻衣該放哪,還給侯爺嗎?


    他往窗外看了眼,又心虛的別開了,侯爺恐怕不會收下,算了,還是放在他自己這兒吧。


    夜裏君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上仿佛沾染了小侯爺的味道,那洗澡的水中,似乎也是香的,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身體像是著了火,明明還未到夏日,卻覺的熱得很,最後睡過去時,都是迷迷糊糊的。


    睡著的君成做了一個不像話的夢,夢裏有小侯爺,還有他,他們在一間屋子裏,幹著不像話的事。


    ……


    天灰蒙蒙亮,地平線似魚肚皮泛白,廂房內的床上,君成側躺著,墨發淩亂散落,他臉頰泛上紅潮,低聲喃喃了三個字,陡然驚醒。


    他喘著氣睜開眼,眼前虛晃好一陣,半響,他掀開被子摸了摸,麵上神情逐漸呆滯。


    ——


    “君成呢?今日怎麽起的這般晚?”楚皓亦打著哈欠洗漱。


    今日伺候他的丫鬟僅十六七歲的年紀,很是活潑,在府內待了好幾年,膽子大,話也比旁的人多些。


    “君公子似是身體不適,許是昨夜沒留意,感染了風寒。”丫鬟道,“今個兒阿洋哥哥去喚他,還聽他咳嗽了呢。”


    “身體不適?”楚皓亦甩了甩手上的水。


    果然是昨夜泡冷水了嗎?


    若真是這樣,那他還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楚皓亦洗漱完走出去,去他院子裏的另一邊廂房看望君成,住的近了很是方便,隨時就可以過去。


    廂房門被推開時,君成正站在窗邊愣神,對著沒開的窗戶,似在欣賞什麽美景。


    房門推開的聲音驚動了他,他猛的轉過頭去,看到楚皓亦後退兩步,撞到了旁邊的花瓶,在花瓶要落地的瞬間,君成接住了它。


    他把花瓶擺回去,背對著楚皓亦。


    “聽人說你受風寒了。”楚皓亦道。


    君成:“無礙。”


    楚皓亦:“轉過來讓我瞧瞧。”


    君成硬著頭皮轉過了身。


    楚皓亦走到了他麵前,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待會叫大夫來看看。”


    君成道:“不必麻煩。”


    楚皓亦:“生病便要吃藥,怎的叫麻煩。”


    君成對上楚皓亦的眼睛,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說不出來了。


    一切如常進行,早上用過早餐,楚皓亦去書房處理那些事務,再過些天,他告假之日便到了。


    今天天色不錯,窗外豔陽高照。


    楚皓亦覺得今日的君成有些反常,他不當心碰到了他的手,他都要退後三米遠的樣子,也不知是怎麽了。


    書房吹進來一陣風,桌上紙張翻動,一張紙被吹到了地上,楚皓亦端茶在唇邊抿了口,看著撿紙的君成,陷入的沉思中。


    難不成昨夜當真被他發現了?便要這般鬧別扭不成。


    君成把撿起來的紙放在了桌上,正要往後退開,被楚皓亦抓住了手腕,他呼吸一滯,眼神四處亂瞥。


    楚皓亦道:“你今日怎麽了?”


    君成故作不知:“侯爺何意?”


    他心跳如雷,似艱難的在與敵人進行博弈,提起了每一根神經。


    楚皓亦起身:“躲我?”


    他接近,君成就後退:“侯爺多慮,君成不敢。”


    “不敢?嘴裏說的這不敢那不敢,心裏……又可是真的不敢?”楚皓亦步步接近,就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手中抓著君成手腕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而君成也如之前一般,步步後退,但這次心虛,也明白為何心虛,甚至因楚皓亦的話而更加的不敢與他對視。


    昨夜他竟會做那種朦朧的夢,雖說夢的內容已然記不太清,但那種感覺卻在心裏揮之不去。


    太清晰,也太深刻,難以忘卻,卑劣的回味都似是對小侯爺的一種褻瀆。


    楚皓亦眯了眯眼,攬住了他的腰,二人緊貼在了一起,君成手抵在兩人胸口,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心中再波瀾起伏,麵上也依舊平靜淡定。


    “好吧,我承認昨夜是我不對。”楚皓亦坦然的說。


    君成抬眼,有些茫然,但那眼神落在楚皓亦眼底,便變得別有深意。


    楚皓亦看著他的眼睛,揚唇笑道:“君成啊,可是在心裏罵我?”


    君成:“……”


    不,並沒有,他在罵他自己。


    楚皓亦笑了聲:“可君成如此誘人,又叫我怎的能忍,你且放心,昨夜我不過是看到了影子,並未看了你的身。”


    君成:“……?”


    看……什麽?


    影子?


    君成不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瞳孔放大,露出詫異的神色。


    楚皓亦見他這一瞬流露的情緒,忽覺不對。


    莫不是這事?


    “你……”在君成啟唇瞬間,楚皓亦已經湊上前,堵住了他的唇。


    這是二人第一次,在這書房都未關上的情況下親昵,君成呼吸滯了一瞬,繃緊神經聽著外麵的動靜。


    楚皓亦修長的五指沒入他的發絲中,在日日的鍛煉下,吻的愈發有技巧,且更加的了解君成,知曉他有感覺的點在何處。


    君成克製不住的呼吸沉重,忍不住想起了昨夜夢境中的感覺,更是難耐,不到片刻,便敗下陣來。


    兩人分開,君成嘴唇微紅,張著唇縫喘息。


    楚皓亦眸色微暗,指尖在他唇上點了點:“君成,莫要再躲我了,不然我可就要傷心了。”


    君成低垂眼簾,胸口起伏不定。


    男人身體硬,不似喬纖雲他們那些鮮少鍛煉的男子一般纖瘦,但帶著一種力量美,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推開楚皓亦,亦是可以反抗,但卻什麽也沒做。


    “侯爺待誰都這般嗎?”他聲音有些低沉,聽不清其中包含的情緒。


    楚皓亦勾著君成腰間的手未曾放開,聞言眼角彎了彎:“君成瞧我可像?”


    君成看了眼楚皓亦,沒說話。


    像,很像。


    不像個正經人,也不像個好人。


    楚皓亦就當他是否認了,他鬆開君成,道:“你幫我看看這傷口可好些了。”


    君成:“侯爺脫衣吧。”


    他這次這麽主動,楚皓亦眉心一跳,看了他一眼。


    “好。”


    他脫了衣服,腰間纏著的紗布鬆開,露出了傷口。為了腰上不碰水,這些天楚皓亦浴桶中都沒放太滿的水,每次都是擦洗過後便出來,沐浴都不痛快。


    君成看了眼他的傷口,傷已經在愈合了,差不多可以拆線了,這本該是昨日早上拆的,但由於種種原因,君成落荒而逃,而楚皓亦忘了這事。


    下人送來了剪刀工具,楚皓亦屈腿坐在邊上的榻上,褻衣脫了半邊,君成屈起一條腿,蹲在他身側,忽感腦袋上一沉,他頓了頓。


    楚皓亦手搭在了他頭上,指腹撫摸著他的眉間:“皺眉做什麽?”


    君成眉頭舒展開:“侯爺,有些疼,你且忍忍。”


    楚皓亦:“來吧。”


    拆線不算疼,疼隻是疼線從皮肉裏帶出來的瞬間,君成很快拆完了,幾個細小的傷口冒出血珠,君成擦拭幹淨,一邊抬頭覷楚皓亦的臉色。


    他眸光落在那傷口上,手上緊了緊。


    君成起了身,彎腰替楚皓亦拉上衣服,楚皓亦忽而抓住了他的衣襟,君成掀開眼簾看向他。


    楚皓亦:“君成。”


    君成:“侯爺有何吩咐?”


    楚皓亦見君成眸色瀲灩了許多,隻覺好看,他勾著他的脖子,還沒用力,君成便俯身了下來,雙手抵在了他身側。


    楚皓亦一條腿屈著,一條腿盤著,坐姿放蕩不羈,衣服也隻拉上了一邊,側臉下顎線條流暢,帶著點銳意,他手撐在了身後,身體後傾,偏頭似笑非笑,散發著浪子的氣息。


    “把我弄疼了,可知道該怎麽哄人?”


    君成渾身都緊繃著,放在榻上的手骨節凸出,麵上風平浪靜,“屬下……沒哄過人。”


    “本侯現在讓你哄。”楚皓亦身後長發垂落,一隻手具有暗示性的點在了君成唇上,“可會?”


    君成之前不會,但君成覺得他現在會了。


    大概會了。


    楚皓亦似一步一步的將他引入了他的領地,準備等待時機,再一口吞下,美麗又危險,卻仍有人心甘情願的踩入他的陷阱。


    君成緩緩的低下頭,二人距離縮短,楚皓亦仰頭看著他。


    就在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起,君成陡然止住,楚皓亦偏頭看去,君成直起身後退半步。


    “侯爺,外麵蘇公子又來了。”小廝站在門外道。


    楚皓亦攏了攏衣服,絲毫不見方才引誘人的樣子,他眉頭微蹙:“又來了。”


    蘇庭軒這段時日來的頻繁,楚皓亦從最開始和他周旋,到如今有些不耐,這蘇庭軒著實煩人得很,每日都要來這喝喝茶,看看風景。


    他家是沒有個喝茶的地嗎?


    還是說沒有個喝茶的朋友?


    竟是壞他好事,楚皓亦心情不佳。


    君成聽到這話,也皺了眉頭,他看著楚皓亦。


    楚皓亦:“你別跟著我了。”


    君成心下一沉。


    果然,這蘇公子到底是何人,小侯爺竟是連見都不想讓他見?


    他驀地想起了看過的一些替身話本,據他觀察,小侯爺待後院的男人,鮮少有過肢體接觸,可是卻對他這般好,這般的熱情,莫不是……


    ——


    “蘇公子。”楚皓亦到了前廳。


    蘇庭軒一身月色長袍,麵容白淨,儒雅隨和一笑,頷首道:“侯爺,蘇某為你尋了些治療傷口的藥,可保不留疤。”


    楚皓亦道:“我身體已無恙,蘇公子不必掛念。”


    他來這送的藥,楚皓亦都快沒地放了。


    蘇庭軒似是聽不懂他話裏的趕客之意,說:“如此便好。”


    楚皓亦:“蘇公子有心。”


    他叫來下人,讓人去庫房取一人參作為回禮,蘇庭軒不肯收,道若是侯爺這般,他下次怎還好意思前來。


    楚皓亦一笑。


    不好意思前來可真是太好了。


    “蘇公子便收下吧,這人參是上等貨色,蘇公子不收,難不成是看不上?”


    蘇庭軒不好再推辭,隻好道了謝,讓隨從收著了。


    二人坐在這廳堂喝茶,蘇庭軒又問楚皓亦:“下月將要舉辦春獵,侯爺可會去?”


    “傷好了,自然會去。”楚皓亦說。


    兩人便說了會話,一盞茶過後,外麵來了下人,在楚皓亦耳邊低聲道:“侯爺,不好了,君公子和喬公子落水了。”


    楚皓亦:“……”


    蘇庭軒識趣道:“侯爺若是有事,蘇某就先告辭了。”


    ——


    後院有些亂,下人們忙前忙後,兩位都不好隨意安置,他們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聽聞一聲尖叫,前去看時,便看到了兩道落水身影。


    “喬公子沒事吧?”


    “許是嗆水了,這會兒還沒緩過來呢。”


    “那那君護衛呢?”


    “在裏頭換衣呢,還好君護衛沒什麽事,不然啊……”


    “這君公子可真厲害,侯爺竟天天將他待在身邊。”


    “你可小聲點,上次議論君護衛的那兩個護衛,被打成什麽樣你不記得了嗎?”


    “也不知侯爺怎麽想的,君護衛看起來便——”


    下人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楚皓亦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裏,他不急不慢地走進來,下人彎腰行禮,噤了聲。


    他過來時下人已經和他說了一遍事發經過,因此他直接進了廂房,喬纖雲廂房當中,除了床上躺著的喬纖雲,旁邊站著伺候的小廝,還有幾個楚皓亦後院的人。


    喬纖雲靠在床頭,陰柔的臉這會兒看著很虛弱,黑發微濕,病殃殃的模樣,他見著楚皓亦,也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並未像上次一樣開口告狀。


    楚皓亦掃了一圈:“君成呢?”


    “在隔壁呢侯爺。”身後的下人回答。


    楚皓亦轉過身出了門。


    門內眾人麵色各異,無一例外都十分詫異,喬纖雲更是顫抖著睫毛不敢相信。


    “叫大夫來。”楚皓亦側頭吩咐了一句。


    “是。”下人領了命出去了。


    楚皓亦不用去隔壁了,因為他一出門,就看到了君成。


    眾人齊聚一堂,全了。


    君成看到楚皓亦,不免腦子裏又開始浮現了之前的想法。


    莫不是他就是個替身?


    蘇庭軒呢,走了嗎?


    下次還是莫要再和喬公子一同待在池子邊了,太容易落水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罒▽罒*


    感謝懶態複萌凱利鄂西投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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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的支持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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