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現在的她都不敢照鏡子了,那一汪死水一樣的眼睛,再也沒有當年的清亮。


    難得李少棠又再次擁有這麽清亮的眼眸。


    罷了,反正也沒有事。


    “沒事。”


    李少棠看她神情鬆動,又笑了笑。


    “走,請你吃麵,我是半個月前來的津都,津都別的不敢說,這麵真真是一絕。對了,你這一走四年多,是去了哪裏了?那日聽聞是你將我送回府的,還想謝你出手搭救之恩。”


    墨靜殊低著頭,靜默的聽著李少棠朗朗的聲音說著許多和她有關,又和她沒有多大關係的事。


    街上離著麵館並不是很遠,但是李少棠卻莫名的話多,說了許多之後,他才突然戛然而止。並停了步子。


    墨靜殊聽身邊的步子突然停了,不解的回頭看過去,就見李少棠在她抬眸的一瞬間歉意的笑了笑。


    “那個,抱歉啊,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墨靜殊愣在了原地,時光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圖書館裏,她抱了書坐在角落打瞌睡,有個人突然的出現。


    “那個,抱歉啊小妹妹,打擾你休息了,但是你能告訴我,資料室在哪裏嗎?是那邊的管理員讓我來找你的。我不是有意來打擾你的。”


    那時的她多大來著,墨靜殊記不起來了。


    “沒有,挺好的。”


    墨靜殊下意識的出口。李少棠愣在了那裏。


    第一次見到墨靜殊是他十七歲,墨靜殊那時才十二歲吧。


    十二歲的墨靜殊並不怎麽漂亮,皮膚有點黑,瘦的像竹竿,小小的身子抱著幾本書蜷縮在圖書館落地窗角落。這個圖書館是整個市區最大的圖書館,他是去找資料的,因為不知道路,而管理員又很忙沒空搭理他,最後給他指派了個知道資料室的義務勞動者。


    管理員說:“喏,那邊的那個小姑娘,找她,這個圖書館,還沒有她不知道的角落,你要什麽,和她說,她一定能幫你找到。”


    這個圖書館整整三層樓,書架多的數不清,資料室就更是放些幾乎少有人會碰的書籍。而管理員說,這裏沒有她不知道的角落。


    陽光照在她安睡的小臉上,那種美麗是李少棠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最美麗的風景。


    於是他成了圖書館的常客,想著靜靜的看著,想等她長大。


    李雲偲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個男人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他千防萬防,最後連李少棠自己都沒有想到,在那次意外中,墨靜殊最終嫁的人是他。


    “哦,是吧,看你不說話,我還以為。”


    “沒有的,我隻是不怎麽想說話,你說,我會聽著。”


    墨靜殊看著李少棠。


    “哦,好。那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可以,但是我不確定會一定回答你。”


    “啊,你真有意思。”


    墨靜殊以為李少棠會問更多的問題,但是他卻是以這樣的一句話結了尾。


    “到了。”


    李少棠引著墨靜殊進了麵館,尋了個靠窗能照到陽光的地方。


    墨靜殊的臉色太蒼白了。蒼白的好像要透明了一樣。


    “啊,我忘了問,你吃麵嗎?”


    墨靜殊是不愛吃麵的。想到四年前的生辰,她與李雲偲一起做麵條的經歷,那些事情似乎已經離的很遠很遠了。


    “還好,不討厭。”


    李少棠聽罷,露出一絲尷尬了的神情。


    “真是抱歉,我隻是有些興奮,所以有些慌亂。”


    墨靜殊淡然的點了下頭。


    李少棠看著墨靜殊擰住了眉頭,他目光死死的看著墨靜殊,看的墨靜殊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李少棠搖了搖頭。


    “你,沒笑過。”


    墨靜殊的心往下一沉,上一次重生後,她無法再對身邊以外的人笑,從藥王穀出來後,哪怕是抱著灼華,她都沒有再笑出來過。


    她知道,這是真正的患了麵癱症。


    “不好意思。”


    墨靜殊隻說了四個字,然後指了指菜牌上的單子。


    李少棠接過單子,“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吃麵,要不我們換一家?”


    墨靜殊是不想解釋的,但是看李少棠很擔心的樣子。墨靜殊略微的思索了下。


    “今天是我生辰,所以吃麵剛好。”


    李少棠聽罷,愣在那,似乎驚訝了一下。


    “這,真巧啊。祝你生辰快樂。不行,你坐著。等我一會。”


    墨靜殊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李少棠已經轉身離去了。


    墨靜殊深吸了一口氣,坐在那裏,抽了桌上的筷子,點著茶水,在桌上默寫起古詩詞來。


    這是她年少時最大的愛好。多少年沒有拾起過了。以前和李少棠出去吃飯時,等菜的時候,她就喜歡做這事,那時李少棠總是笑她,不該生在現代。放在古代肯定是個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丫鬟命的大家閨秀還差不多。


    李少棠從麵館出來馬上就看到了對街故意暴露的李雲偲。


    兩人對視了一眼。


    李雲偲臉色鐵青。


    李少棠看著也是麵色漆黑。


    “你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


    “李雲偲,你照顧不好她,有什麽資格說我陰魂不散。”


    “她是我的人,輪不到你來管。”


    “你的人?你就是把她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放任著不管?當年你要是真要娶她,會娶不到?”


    李少棠的話讓李雲偲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你。”


    “對,李雲偲,不止是你,不止是她,我也是。”


    李雲偲緊抿著唇。


    半響,“別纏著她,我不會放手。”


    “李雲偲,公平競爭。你不會放手,我也不會。隻要她不好。我就不放手。”


    李雲偲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想打人是嗎?李雲偲,今天是她的生日,你沒有辦法陪著她,連最後一個能陪她過生日的人,你也準備幫她毀壞掉嗎?”


    李雲偲緊咬著牙,恨不得將李少棠撕碎,但是想到這一路跟著墨靜殊時,她那孤單的樣子。終還是狠不下心來,心底裏對李少棠此時光麵正大的身份無限嚮往。


    “李少棠,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也未必是你的。行了,我不想讓她等太久,散開。”


    李雲偲緊咬著牙站在那裏,看著那麵館窗口,女子的背影,猜著她應該是在那裏玩她最愛玩的默書。


    隻是他卻沒有辦法站過去。胸口像是破了洞一樣的痛。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李少棠在經過李雲偲身邊的時候,狠狠的將他撞到一邊。


    墨靜殊並不知道外邊的事,她隻是在那裏全神投入的落在自己的世界裏。


    沒有什麽負擔,就那麽一會會的任性一下,放空自己,然後再麵對那些,不得不擔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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