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靜殊還在暈迷。孩子已經生下來了,藥蠱暫時在墨靜殊的體內起不上太多的作用,因為墨靜殊失血過多,而這藥蠱又以鮮血為生,血氣不足,自然進入了休眠狀態。


    李雲偲並不知道,或者在墨靜殊暈迷的那一刻,他便不再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因為這個傷害,遠不及他呆在墨靜殊身邊,使她心安,讓她更好的更安心的活著重要。


    進了城,李雲偲並沒有馭著馬車到雲府,也沒有去神府,而是找了一家客棧。這家客棧在這市井中是極為普通的一家,可是當李雲偲敲出奇怪的暗號時,明玥就明白,這個客棧一點也不普通。


    很快,客棧內就出現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明玥也不多話,直接讓女子與她一起,將馬車裏打理了一翻,這時,李雲偲才看到用明玥寬大外衣包裹著的嬰兒,嬰兒此時閉著眼睛,小巧的嘴巴緊緊的閉著,偶爾會蠕動兩下,小小的鼻翼很用力的在呼吸著,那是生命的像征。


    李雲偲在那一刻,感覺到一種生命被填充完整的感覺。隨後,他將孩子直接塞到明玥懷裏。不顧兩邊人的阻攔,直接進到車內,將車內暈迷中的女子,小心的抱了起來,生產後的墨靜殊輕了許多,那重量比較上一次去看日出時,輕了更多。


    李雲偲一陣心疼,像抱著珍寶一樣,小心的,讓她的額頭貼在自己的胸口處,似乎想讓她將那填滿的心,填的更為充實,又似乎在分享著他此刻的喜悅一樣。


    這一刻,李雲偲覺得,他隻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男人,這個世界,這一切的一切,與他都沒有關係。有關係的,隻有這個女人,還有那個他與她血脈相連起來的孩子。


    就如他所言,這個世界須要的英雄太多,而英雄從來不會指定為某一個人。他不會是那所有英雄中的其中一個,也從不曾為了此而奮鬥,他從前不過隻是覺得那是他必須擔負起的責任。


    可這一刻,他的責任隻有一個,就是守護她。做她的丈夫,做她孩子的父親。


    他虧欠了她太多。


    他不能在她最須要他的時候,犧牲她,而去做任何事,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夠使他在這樣的時刻裏,犧牲她。她重於這個世界。


    吻輕輕的落在墨靜殊的額角。


    一群人入到客棧內,接著那些人立即將他們來時的痕跡抹得幹幹淨淨。就連進城時落在青石板上的血印都清理了去。好似他們從未入過城一樣。


    蜀都外關被破。所有的大軍沖回主城,蜀都城門大鎖,與外界完全隔絕。


    北堂的大軍在城門之外的空地開始紮營落灶。


    冬天終於來臨了。


    大雪在十月的最後一天,灑灑揚揚的飄了下來,此時正是蜀都被圍的第五天。


    李雲偲守在床榻邊,看著床上麵無血色的女人。手中的帛布沾著溫水,一點一點的擦拭著她的手掌。


    繪風繪雲,兩人守在屋外。


    院子裏的雪慢慢的飄著,很快就落了一層。前院是客棧,後院裏很安靜。


    明玥在另一邊的屋簷之下配著藥,暖玉則在邊上幫忙。


    邀月和請來的奶媽在另一間屋子裏哄著小王爺。


    “主子怎麽還沒有醒過來呢?”


    看著天上飛落的雪,暖玉有些擔憂。那日她讓飛鳥將馬車衝出重圍後,就與飛魚一起加入了打鬥,後來是與破浪一併回的城。


    回城的路上,兩人話不多,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兩人將話說開了。


    暖玉原本就沒有對他上過心,所以對於他有些不好意思,反而覺得他想多了。


    也覺得他確實是喜歡著邀月的。邀月是她和管事一併找回府裏,並直接送到墨靜殊身邊的,所以知道她的性子單純,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真心的祝福了以後,兩人就這麽不再有糾葛。


    “誰知道呢,慕容說有藥蠱在,她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現在藥蠱也入了眠,就算主子醒了,那藥蠱怕也是要睡到明年開春以後。這些日子可得小心些照應,依昨天脈向來看,今日是該醒了的。隻是。”


    明玥憂心的看著主屋。


    隨後低頭,嘆了口氣,主子這次是死裏逃生,完全就撿了條命回來,當時要不是皇爺出現,現在她們身在何處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何況當時李慎偲和李少棠似乎都在。想到這,就是一陣後怕。


    “我去看看地龍。”


    暖玉起身,不願再說這個話題。明玥知道,和她比起來,暖玉更加的依賴墨靜殊,當初暖玉在上京城完全就是沒有活路的,是王傅婉找上了墨靜殊,讓墨靜殊收了她。其實上明玥又何嚐不是呢,如果沒有當時的墨靜殊,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哪怕外邊現在一聲又一聲的討伐著雲殊山莊的主子神雲殊有多麽的不堪,為利益賣國什麽的話語。


    明玥的嘴角露出一絲的嘲諷。北冥宣將墨靜殊的身份直接在城中公開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當朝雲王妃就是雲殊山莊的莊主,且這次北堂就是因為有雲殊山莊的武器才會攻破了大關。


    流言四起,有說雲王妃依著自己的身份建了雲殊山莊藉此斂財,就是雲皇爺想篡位的地下錢庫。雲皇爺篡位無望,就隻好為利益而賣國。


    無知的人都隻是看到了這樣的表麵現象。


    墨君安從上京傳來的信件寫道,這蜀都的外關早在半年前就守不住了,要不是李雲偲醒過來,又托延了些日子,蜀都早就不是現在的蜀都了,讓明玥不要多想。


    明玥又怎麽不知道這些道理呢?飛鷹堂的信息她都是有過目的,雖是不除這些軍事上的事,但是這個天下,就這個屋裏的兩個人,哪一個不是盡著全力,犧牲著自己去保全這個國家的?這些人從來都沒有念過一句他們的好,隻要有一點的不好,就是對不起全世界。


    她不明白,就是這樣的國民,這兩個人,還能當作不知道,看不見。


    明玥的心底升出一股子的悲哀來。


    看著那主屋,猜著李雲偲怕是一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才在那天的淩晨,沒有回雲莊,也沒有回神府,而是來到離著城門那麽遠的這間客棧。


    李雲偲確實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隻是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反響。不過他也並不在意。


    放下帛布,輕輕的將女子長長的髮絲撫到枕邊,以指尖描繪著她精緻而又典雅的容顏。


    墨靜殊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那年她極無狼狽的走在那片屬於慎王府的密林,回到了那年看著變成植物人的李少棠。不管是哪一幕,帶給她的都是永遠也看不到希望的絕望。


    她不停的跑,不停的逃,可是怎麽也跑不動,怎麽也逃不掉,那種深深的絕望死死的扼著她的所有神經。


    她害怕,她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那個是誰?那個會拉她一把的人。


    汗不停的從她的額頭浸出來,手指也開始不停的顫抖。李雲偲意識到她的異常,立即抓住她的手心,死死的按在手裏。


    “靜殊。靜殊,怎麽了?”


    墨靜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她想朝四周看,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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