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偲和墨靜殊都不是什麽有時間概念的人,在忙起來的時候,兩人都是很容易忘記生活細節的人。


    比如說好了,她會為李雲偲備三餐,可是經常忙到午時後,才記起來,午膳還沒有準備。


    眼下她不再為自己個人著想了,李雲偲不能這麽餓著,所以她要求邀月一定要定時的喚她。


    經三天才將這習慣磨合完整。讓李雲偲在準點有飯吃。


    這天吃飯的時候,墨靜殊像平時一樣,替李雲偲盛了碗湯,將勺子放到他的手裏時,突然發現他的指腹有個紅紅的針眼。


    她愣了一下,也沒有多想。


    下午的時候她看到看劍時道:“送來的竹簡在給他前,先交給我吧。”


    看劍不解,也沒有多問,後來李雲偲過手的竹簡都是經過她仔細檢查才給他的。


    在第一場雨水降臨的那一天,墨靜殊給李雲偲做的衣裳終於做好。


    看著那人坐在那,墨靜殊想著要怎麽將衣服給他。


    最終邀月出了主意,就當是從外城寄回來的。


    為了使此事看起來逼真,墨靜殊還特意寫了封信。


    寫信的時候,屋外的雨水正淅淅瀝瀝的下著。


    李雲偲這天並沒有太多的事做,因為看不見,看劍去梅莊尋來很多的竹簡,這是些古老的書,大多都是將文字篆刻在竹片上的。所以即使看不見,隻要能摸的出來,也是能看的。


    墨靜殊已經開始接受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這件事,不再像初時那樣,看一次就難過一次。


    看不見的李雲偲總是安靜的。


    他坐在那,以姆指指腹由著竹簡一路向下,那速度快的可以用一指一行來形容。


    墨靜殊看的有些呆愣,李雲偲其實並沒有在摸書中的內容,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屋中女子的身上,這些日子過的很平靜,平靜美好的讓他不捨得打破這份寧靜。前幾天她不在屋中時,他去過她所坐的位置,原本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麽,於是摸了一下,卻不想被針刺到了指尖,後來被她發現指尖有傷時,她竟以為那傷是被竹簡刺到的,接著他所有要過手的竹簡,她都會先過一遍手。想到這,有點好笑,在他的麵前,她總是很粗心,很大意,好似他完全就沒有多餘的心眼一樣。


    李雲偲忍著笑意,這些竹簡都放了很多年,梅莊裏定期都有人去護理,怎麽可能會有傷人的尖刺。


    不過這樣的誤解也好過讓她知道自己已經察覺到了些什麽的好。


    聽著那邊的嘆息,李雲偲指尖微動,十四次,今天的第十四次嘆息。到底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呢?


    “啞娘,院裏的桂花開了嗎?”


    李雲偲旁觀不下去了。放落竹簡,墨靜殊愣了下,放落手中的筆,往著院子看去。


    這院裏的景致處處都很精細,花的種類很多,樹的種類也有很多,還有一片湖,湖中開始長出許多的荷葉。


    就在那湖邊倒真長了好幾株矮矮的桂花樹。


    隻是這會下著雨,根本看不清外邊的景象。


    於是走到李雲偲的邊上,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隻要她站在他的邊上超過三秒沒有動作,他就會伸出手掌。


    然後墨靜殊會托起他的手掌,然後用指尖在他的手心裏寫字。


    “外麵下了雨,桂花樹種在湖邊,看不清楚有沒有開花。”


    李雲偲淡然的神情,“下雨了,扶本王去院中走走罷。”


    墨靜殊很詫異,很想說,你的身體不好,這三月天的雨還夾了寒,很容易染上風寒,可是這人掌心都不張開了,站起來就往院裏走。


    任性的很難得。


    拿了傘,接過邊上看劍取來的氅衣,披在他的肩上細緻的打上結,然後將油紙傘撐開來。


    好在這雨下的並不大,這院裏的路也修的很好,細細的鵝卵石拚出精緻的圖案,兩人就這麽一把傘,走在風雨裏。


    春天的風細細柔軟,將兩人的髮絲輕輕的吹動著,絲絲的寒意如同薄紗一樣落在兩人的麵上。


    “咳咳。”李雲偲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墨靜殊騰出一隻手,在他的後背上找著穴位按動著。


    “你嗅到桂花的味道了嗎?”


    墨靜殊愣了一下,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聞到了空氣裏絲絲的甜。


    她一直是很喜歡桂花的香甜的,想上一世,死去的那天夜裏,正是桂花盛放的時間,那時因為有著桂花的香甜,所以她才會沒有那麽的害怕。


    “啞娘會釀酒嗎?”


    李雲偲的問題是故意問的。墨靜殊愣了一下,然後看著他伸出的手掌,想了想寫道:“會一些,但釀的並不怎麽樣。”


    想到自己三杯就醉的事情,墨靜殊很鬱悶。


    李雲偲嘴角微動,然後收回掌心。


    “待天晴,釀一些吧,就藏在這院中的桃樹下。桃花似乎也要開了,到時再釀些桃花的。”


    李雲偲輕飄飄的說著,沒有強求的意思,也沒有商討的意思,這是一個有地位的男人,骨子裏的霸道。


    墨靜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就將人的手拉了出來,然後李雲偲伸出掌心。


    “好。”


    隨後快速的收了手,不敢去看李雲偲,李雲偲似乎能感覺到她那股別扭的情緒一樣,輕輕的將她的好字握在了掌心裏。


    在墨靜殊看不見的地方,李雲偲仰了頭,彎著嘴角。


    這種幸福沒幾天了。


    當天晚上,墨靜殊替李雲偲施完針的時候,看劍抱了衣服和一封信進來。


    墨靜殊看到那信後,立即出了屋子。洗漱去了。


    其實是因為害羞不好意思留下來。


    李雲偲還奇怪,她這一天的反常。


    當看劍道:“爺,北蜀有信過來。是王妃送來的。”


    李雲偲這才瞭然,知道她的反常肯定和這個有關,於是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一般的道:“嗯,念。”


    看劍有點懵,但是想到王妃是知道爺看不見的,且這信明顯是今日白天寫的,自然不會有什麽他看不得的內容吧。


    可到底還是別扭。


    別扭也沒有用,李雲偲確實看不見。沒辦法,打開信,硬著頭皮開始念了起來。


    信不長,內容也不多。


    看劍念完後,心中所有的別扭全部都沒有了,隻是將目光靜靜的落在李雲偲的身上。


    李雲偲緊抿著嘴角,麵色很深沉。


    墨靜殊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屋中的氣氛很不對勁,低了頭,也不敢增加個人的存在感。


    她想了很久,最後在白淨的紙上,隻寫了一首漢樂府民歌。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李雲偲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摩擦著扉頁,心中苦澀異常。


    墨靜殊一步一步的挪到李雲偲的邊上。


    看著他臉色深沉沉的坐在那。


    想了想,拉了拉他的袖子。


    李雲偲直接將掌心攤開,卻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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