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有聲音,李雲偲轉過身來,就見不遠處同樣一襲白衣的墨靜殊站在那裏。


    “雲皇爺。”


    李雲偲點了下頭,然後轉過身去,繼續站在那河提之上。


    墨靜殊想了想,也往著他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地地勢很高,因著多日的旱情,水位暫時很低,所以大河像小溪一般在下邊潺潺流動。


    順著河流的方向,視線最終落到遠方霧靄中沉寂的上京城。


    再往遠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村落,坐在上城京之邊,墨靜殊實在沒有想到這個位置的視野竟然如此寬廣。


    可看著看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皇爺,如果靜殊沒有說錯的話,如果一旦大水受不了控製,那些村落是不是全部會被淹沒?”


    李雲偲沉著麵容,朝著墨靜殊所指的方向看去,此時隻能看到地勢較高的幾處村落,可由著開耕的農田可以看出那裏的村落絕不止看到的這麽多。


    “嗯。”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墨靜殊擰眉,再度朝著四周看,越看越心驚,圖紙上隻畫有上城京的詳細布圖,再就是河流圖經支流,沒有一處標有村落,這一看,才知道,在上京城邊,會受到這次大水影響的竟然有那麽多的村子。


    “具體受影響的會有多少處村落?”


    墨靜殊能感覺到自己聲音中的空洞。


    李雲偲看著遠方,沉聲道:“最受影響的位於京城邊東南方的城郊區,那裏有十三個村落。饒著上京城邊其他同樣會受災的有二十九個。按人口統計,不下於一萬七千人。”


    墨靜殊倒抽了一口氣。


    “為什麽禮部測出來了大雨將至,不將這些平民遷離呢?”


    看著墨靜殊空洞的眼睛,李雲偲的神情依舊深沉,他的聲音飄忽而沙啞的道:“遷去哪裏?”


    墨靜殊怔在了那裏,遷去哪裏?


    “可也比讓他們在那裏坐著等死強!不是嗎?”


    “朝廷不會公布消息。”


    李雲偲的話說的平穩,聽在墨靜殊的耳中莫名的殘酷。


    “為什麽?”


    李雲偲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的沉痛,隨後恢復平靜道:“遷移是很龐大的工程,不現實是一個原因。像有這樣的大雨,禮部測出來將消息傳出去的後果是什麽,你知道嗎?”


    李雲偲的目光停在墨靜殊的麵上,墨靜殊被他那般看著,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腦中閃過無數畫麵。


    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雲偲道:“會造成民眾大麵積的惶恐、暴動,上京城的混亂一旦傳到其他的國家,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最嚴重的結果就是破國。”


    墨靜殊臉色蒼白的看著李雲偲。


    “所以就由著這些人在安定中等死,卻裝作一無所知?”


    李雲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深吸了一口氣,將視線轉過河麵。


    “所以大渠隻許成功,不能失敗。”


    墨靜殊驚的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胸口好像哽住了一樣,難受的不得了,卻又找不到突破口。


    還有幾天的時間?


    墨靜殊不停的在心裏算計著。


    十二天,隻有十二天的時間。不夠,遠遠不夠。


    墨靜殊無限蒼涼的看著隱在霧靄中寧靜的村落,心中說不出的窒悶。


    “回了吧。”


    李雲偲轉過身往著大營走去,墨靜殊看著他筆直的身影,心中萬千感想。


    其實壓力最大的就是李雲偲吧,身體差成那樣,卻還在沒日沒夜的擔心著民生。


    想到他的國泰發安,墨靜殊突然發覺自己的與子偕老是卑劣的。


    “暖玉,備馬,趕在城門開前,我們入城。”


    “是,小姐。”


    一萬七千多條人命,墨靜殊感覺自己的胸口被無形的壓力壓的喘不過氣來,難受異常。


    李雲偲的工作密度非常的大,可還是注意到,大營的帳才開,墨靜殊騎了馬帶了一個人就往上京城而去。


    一個眼神,看劍立即會意,帶了幾名侍衛騎了馬就追了上去。


    同時從大營門口一匹急速的馬兒衝進大營,邊沖邊喊著:“戰事急報!統統讓道!”


    一時之間,整個大營都陷入了一種寂靜的恐慌之中。


    李雲偲冷著一張臉,死死的拿著手中的信件。


    “先壓著,暗中派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退下吧。”


    侍衛退出去,李雲偲對著邊上道:“前些日子北海似不安定。查出來了嗎?”


    連營從邊上走出來,行禮道:“查出來了,是海上遊匪。”


    “海上遊匪?諳尊五船的貨物明明是大修亂民哄搶,與遊匪何幹?”


    “爺的意思是?”


    “即然大修的子民不受管管,諳尊與大修供應的所有貨運,進出全部切斷。”


    “爺。”


    “現在就發碟文,若大修有意休整,本王候著他們的回信。”


    “是。”


    連營不敢再多問,立即轉身離去。


    李雲偲陰沉著臉,坐了半響,才再次將那封加急的秘信打開。


    六月二十六日醜時,大修六千軍馬突然破境,我方巡查將領墨君安即率三千精銳迎麵抵禦,戰事經三日之久,雙方攻至泊羅穀,我軍麵臨敗境之時,墨主將率一千精銳引敵三千人馬進入幽冥穀,後殺敵二千五百餘人,活捉近三百,逃近一百餘人。一千精銳損六百,墨主將與副將三人誘敵誤墜幽冥穀,至今下落不明。此戰我軍雖險勝,卻大傷邊境軍力。望主軍支援,以備後期戰事之須。


    修長的指尖落在墨君安三個字上邊,李雲偲的臉黑如鍋底,想到墨靜殊,陰沉的臉越發的深沉。


    墨靜殊自天初亮就一路自大營直往主城而去。到達城門時,城門還沒有開。


    城外茶棚卻是已經開張了。墨靜殊下馬,走到茶棚裏。看茶棚的是位年紀很大的老人家,見有客來,立即迎了上來。


    墨靜殊和暖玉本是兩個人,後來看劍又帶了三個侍衛追了上來,這便是六個人。


    各要了一碗茶,墨靜殊的腦子裏還是早上與李雲偲談話時的內容。


    因著連日的幹旱,其實上京城外已經有很多流民,他們衣著破敗,看著讓人心生憐憫。


    墨靜殊緊皺著眉頭,一口茶水也喝不進去,隻想著這天災人難到何時才是盡頭。


    越想,越是心底難受。


    好不容易城門開了,墨靜殊掏了錢帶,丟給看劍。


    “流民眾多,便是讓兩人留下,施些粥水饅頭。”


    看劍愣了一下,然後將錢包丟給隨行的兩名侍衛,順著也將自己的錢袋丟了去。


    “處理完此時後,在此等候。”


    “是,大人。”


    侍衛拿了錢袋,便是看著一行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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