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是內陸城市,並沒有海。想去海邊,必須驅車駛往鄰市。


    大晚上的開幾個小時車跑外頭看日出,江洐野總結:閑得沒事瞎折騰。


    鬱初笑他沒有浪漫細胞。


    天已經是深秋,淩晨氣溫又低,兩個人裹著羽絨服坐在沙灘上,特別像兩個傻子。


    鬱初問江洐野“應酬”的事,身旁這人長話短說,並沒有特地顯擺什麽。


    可他的心已經被填補得滿滿當當。


    無論對方出於什麽目的、是以什麽心情去做,鬱初已經不想關心,他隻知道,有人會對他好。


    很難得地,他第一次對外人敞開心扉。


    “我小的時候,爸爸經常陪我看日落和日出。自從他離開後,我再也沒有看過。”


    短短幾句話,江洐野心情複雜,一方麵是聽出來裏頭的心酸意味,一方麵則是......


    “所以,你現在是把我當你爸了?”


    “......”鬱初無語,被對方氣笑,悲傷的情緒一下子被攪亂。


    江洐野反應過來:“景城沒有海,你老家也不在沿海。”


    他記起來了,當初他讓趙安緹去查過鬱初的身份背景,裏麵提到過他的父母來自南邊的一個地級市,職業是教師。


    “嗯,我們不是景城人,來自桉洲。以前爸爸都是帶我去山頂看,我們還約定好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海邊看一次。”鬱初抬頭望著夜晚的繁星:“我爸媽都是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在政府和社會好心人的資助下,他們有機會接受義務教育,幸好他們爭氣,學習成績很好,又順利地考上了高中和大學。”


    海風吹亂了鬱初的碎發,裹挾著寒冷,他微微瑟縮,接著道:“他們本有留在大城市的機會,但還是決定回桉洲,想要回去教那裏的孩子。不過後來因為我和鬱心,還是來了景城。”


    江洐野察覺到他的動作,脫掉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怕冷還不多穿點?”


    鬱初衝他甜甜一笑跟他說謝謝。


    “你妹妹腦子為什麽受傷?”


    鬱初揚了一把沙子:“和同學去小山坡寫真,打鬧的時候被人不小心推下去的。”


    “不小心推下去?”江洐野代入一下,感覺拳頭硬了。


    “嗯。”鬱初說:“當時在場的同學都是這麽說的,推她的男同學也承認,對方父母賠了一筆錢。”雖然那筆錢對於鬱心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治療費用來說僅是杯水車薪。


    江洐野沉默了,頭一次這麽糾結,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開口問下去,也是頭一次擔心自己的問題會不會喚起對方傷心的情緒。


    鬱初見他那副表情,頓覺新鮮,不過沒了捉弄他的心情,說:“你想問什麽?”


    “我......”江洐野猶豫了幾秒:“那你的父母呢?”


    鬱初說他的父親鬱清山因車禍意外去世,幾年後,母親許倩瑛則是因病離開。


    身世悲慘到讓聽的人沉默。


    夜晚的風好像更冷了。


    江洐野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故作輕鬆隨意地跟他說:“以後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那我可不敢當。”鬱初被他逗笑了,大名鼎鼎的江泓業和喬靜姝哪裏是他可以高攀得上的。


    更何況,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兒子和他這個男人攪和在一起,不狠狠教訓他一頓已經是好的。


    “李明轍、彭滔他們幾個還天天厚著臉皮跟我在爸媽屁股後麵喊幹爸幹媽呢,”江洐野滿臉寫著嫌棄,“你比他們好多了。”


    難得得到一次江洐野的誇獎,鬱初反倒不好意思起來:“真的嗎?”


    江洐野看著遠方,點點頭。


    “那咱們就是幹兄弟?”鬱初沒當真,隻是配合地說:“可我比你大。”


    差點忘了這茬,江洐野立刻拒絕:“那還是算了。”讓他叫鬱初哥絕不可能。


    他幹脆起身去車後備箱裏拎出幾瓶酒,挑挑眉:“喝點?”


    鬱初爽快地接過來:“好。”這會兒喝點倒是可以暖暖身子。


    在這兩人愉快幹杯的此刻,徐望軒那頭卻並不好受。


    鄭達劍在江洐野走了之後,便立刻去找徐望軒算賬。


    他要是早知道養的這麽個玩意會耽誤自己賺大錢,那他絕對不會收下。


    鄭達劍狠狠甩了徐望軒一個巴掌,對方那張被無數少女癡迷的臉上出現了鮮明的巴掌印,下手重到他口腔裏都有濃濃的血腥味。


    徐望軒完全是在狀況外,不知道自己的金主為何會大發雷霆。


    “鄭總,你死也該讓我死的明白,我是做錯了什麽惹到您了?”


    “你是沒得罪我,可你得罪了江洐野!”鄭達劍氣不打一處來。


    徐望軒不解:“江洐野?我根本不認識這號人。”


    鄭達劍怒罵:“蠢貨!”得罪人而不自知,蠢上加蠢。


    徐望軒被罵得臉色通紅,然而壓根不敢還嘴,突然靈光一現,喃喃自語:“姓江的......是鬱初那位......”


    鄭達劍刻薄道:“想起來了?”


    “他、他是什麽來頭?”


    鄭達劍譏笑一聲:“整個景城,能令人望而生畏的,你還找得出第二個嗎?”


    “可、可我記得他和啟明星辰的李明轍關係很好,李明轍還得喊您一聲鄭叔,江洐野那麽年輕,怎麽著您也是他的長輩啊......”徐望軒還抱有那麽點希望,試圖掙紮。


    “嗬!他跟李明轍可不一樣。”


    盡管李家和江家交好,可李家的產業、資產、地位、人脈遠遠比不上後者。而江洐野和李明轍的性格更是天差地別。李明轍是見人三分笑,隻要沒有交惡過,他都能客客氣氣跟你打招呼。而江洐野......


    鄭達劍這輩子都不會忘,當年他曾有一個難得的機會,與其他企業老總一起受邀去江家喝茶,說是喝茶,聊得高興了,一單生意也就成了,即便做不成生意,探聽到一些內幕消息、拓寬一下人脈圈也是賺大發了。


    他看見了院子裏養的狗,和旁邊一老總隨便吐槽了一句“江家怎麽會養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小土狗”,正好被江洐野聽見,這個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立刻沉著臉要把他趕出去。


    江董和江太太是客氣的體麵人,出聲勸解了幾句,奈何江洐野壓根不聽,再加上他自小被他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寵壞,是說一不二的小霸王,鐵了心不把人趕出去不罷休。


    鄭達劍還記得當時的狼狽。


    徐望軒絕望地癱坐在地板上,靜靜抓住鄭達劍的褲腰帶,涕泗橫流:“鄭總,您一定要幫幫我啊!我隻是不小心得罪了江洐野的人,我不是故意的!其他的我不知情!如果他們存心整我,我肯定混不下去了!您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有今天的一切,我不能失去啊!!!”


    “幫你?幫個屁!老子的地都自身難保!”鄭達劍又用力踹了徐望軒一腳:“給老子去向江總道歉!你就是跪下磕頭也得給我把人哄開心了!”


    與這邊的暴力、咒罵、討饒所天差地別的,是沙灘上平靜安寧。


    江洐野不知道提起家裏的事鬱初是否會難過,但他的心卻已經被緊緊揪著,隻是不太明白這種心情叫心疼。但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很稀奇的念頭,他想讓眼前這個人開心。


    跟鄭達劍見了一麵,他倒是猛地記起十來年前的小插曲。


    “他來我家,竟然敢罵我的狗醜!我看他才是狗眼不識泰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他趕出去了!”


    “沒人攔著你啊?”


    “有啊!我爸我媽攔著,說讓我對客人別這麽沒禮貌。我才不管。”


    鬱初想象了一下當初的場景,忍不住笑出聲:“那他也太丟臉了。”


    江洐野把人逗開心的目的達到了,很臭屁地接話:“當然。”


    鬱初收斂笑意:“看來不可以得罪你,被你討厭的話,下場一定會很慘。”


    江洐野也收起笑,很認真地對他說:“隻要你不觸犯我的底線。”他早就發現自己對鬱初特別寬容,但也沒什麽不好的,索性就此繼續放縱下去。


    “嗯,你的底線是什麽?”鬱初故作輕鬆,跟他開玩笑道:“我一定注意。”


    “遵紀守法你做得到吧?”


    還挺三好青年,鬱初憋著笑點點頭。


    “還有,不要騙我。”


    聽到這,鬱初笑不出來。


    “就兩點,很簡單吧?”


    鬱初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我盡量呐。”


    江洐野睨了他一樣:“就這麽簡單的兩點,還要盡量?”


    鬱初低下頭,看手表轉移話題:“太陽快升起來了。”


    鹹鹹的海風吹著,吹得鬱初紅了眼酸了鼻——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江洐野,該怎麽辦?


    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霞光投射在海麵,波光粼粼。


    朝日出升,鬱初透過它,好像看見了過去。


    “不開心嗎?”


    “開心的。”


    “那你為什麽一副想哭的樣子?”


    鬱初抿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更說不出口。


    江洐野突然從身後抱著他,低沉著嗓音,用幾乎是溫柔的語氣說:“不要哭。”


    作者有話要說:江洐野:老婆做什麽我都會原諒的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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