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采把秦濤等人安置在一樓大廳裏,順手給他們圈了個保護陣。


    秦濤莞爾:“小陸師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要出去化齋的孫猴子?”


    陸采收回手,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那個隻知道吃的沒用肥豬。”


    秦濤:“……”


    他看了看自己還算勻稱結實的身材,想反駁,最後還是閉嘴。


    本來想占個便宜當師父的,誰知道小陸師兄非常較真。


    陸采不再管他,確定了一下周遭沒有什麽危及生命的東西之後,走出大樓,看向十幾米外的地基場地。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淡淡的鐵鏽味,紅色的月光灑在被氧化的鋼筋柱上,斑駁的鏽跡看起來像灑落的血漿。


    陸采一步一步穿過廢墟,走到這片鋼鐵森林中。


    秦濤能感覺到那個東西的位置,陸采也能,但這個範圍在接近後就有些模糊了,他能察覺到這片地基的地下有東西,但不確定究竟在哪一處。


    直接大範圍降雷可以不可以?


    震雷驅邪,秦天也是因為擅長雷電西異能才被師父看好。


    想到做到,陸采絲毫不覺得有問題,他右手抽出斷劍,左手捏訣,為了加強震雷的效果,甚至在劍上劃過一道鮮血。


    “震雷!”


    肉眼可見的紫色霜雷應聲而降!


    陸采靈力充沛,數十道震雷打得這片地基飛煙焦土。


    但下一秒,陸采眼前白光一現,隨即月光熄滅,他整個人仿佛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一個逼仄,沉悶,潮濕的地方。


    連帶著他想動一動脖子都動不了,狹窄的空間把他完全禁錮住,宛如被綁在木架子上等待焚燒的異端。


    緊接著,耳畔傳來低低的嗚咽,仔細分辨,是在叫疼。


    “好疼啊……”


    “好疼啊……”


    “能不能救救我……好疼啊……”


    最開始是一個人的聲音,隨即開始出現了兩個,三個,四個……


    無數的人在看不見的四麵八方哀嚎:“好疼啊……”


    陸采聽得腦袋發緊,開始掙紮著想擺脫這裏,但他剛剛一動,一股大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啪”得一聲甩在他腦袋上。


    好像是紙片打到了頭發,攻擊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陸采被打傻了,從沒想到除了小時候被師父打屁股以外,成年了還會被人打頭!


    他勃然大怒,奔著幹死這個東西去,結果眼前又是一白,朦朦朧朧似乎出現了一個人影,而那個人手上握著一把粉色的紙鈔,看起來正像之前打他腦袋的東西。


    那人用沒有實體的手攥住陸采的頭發,強迫陸采看著他,另一隻手用粉色的紙鈔拍打他的臉:


    “狗日的,別給臉不要臉,你數數清楚,這些錢是你在工地上搬一輩子磚都賺不來的!”


    什麽鬼東西?


    陸采被迫昂著頭,呼吸急促地想起身朝對方踹過去,但他的身體卻不受控製地發出了一道不屬於他的粗糲哭聲——


    “張經理!我,我沒沒不要臉!可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我老婆身體不好不能工作,兒子也要上學,爸媽也得靠我照顧,我不能不管他們啊!”


    被叫作張經理的男人衝著他“呸”了一聲:


    “這不是替你考慮了嗎!隻要你答應,這一百萬就直接打到你老婆賬上,沒了你,你們一家子照樣能活得好好的!”


    “不行啊!我人沒了,他們要錢也沒用啊!我孩子不能沒爸啊!!!”


    張經理又是一巴掌紙鈔甩過來,粉色漫天迷得陸采看不清,就聽到對方不屑地冷笑,邊拍他的臉邊罵:


    “你這個爸,有和沒有能有什麽區別?你能讓他上清華北大?還是能讓他出國深造?你就是個賺不到錢的廢物,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對方頓了頓,語氣一轉,像誘騙人類的惡魔,循循善誘地說道,


    “但隻要你答應了我們,那就不一樣了,你兒子從此以後就有錢了,他能去想去的學校讀書,能去想去的國家深造,也不用因為你這個廢物丟人,難道不好嗎?”


    “……”


    陸采聽到自己沒說話了,不知道是被打傻了還是真的聽進去了。


    但這實在有點離譜,陸采莫名覺得不悅,甚至想問問那個張經理,這種福氣給你兒子要不要?


    算了,孩子是無辜的……


    但下一秒,一股鑽心劇痛猝然從陸采的頭頂落下!那個沒出聲的男人終於再度發出了臨死前的哀嚎——


    “好疼啊!!!”


    “救命啊!!!好疼啊!!!”


    “好疼……好疼啊……”


    “好疼啊……”


    “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弱,最後再也聽不到了。


    隨即而來的,是陸采最開始感受到的那股逼仄,沉悶,和潮濕。


    他被埋在了地下,用木樁子錐進去的。


    陸采皺起眉頭,嚐試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頭頂……一頭軟軟的頭發。


    是幻覺。


    但這並沒有結束,陸采緊接著又看到了個人,他冥冥中好像知道,這人是張經理的上司,陳總。


    而這次自己的身體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另外一個人。


    他聽到“自己”唯唯諾諾地說:“陳總,我,我來找你說個事兒。”


    陳總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慢慢斟一杯茶,看了他一眼:“說。”


    “就是那個,我們下午施工的時候,好像,好像碰到了點怪事……”


    陳總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向自己:“什麽動靜?”


    “自己”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描述:“好像,地基下麵,有,有東西,被挖掘機一鏟子鏟出血了,工友們都怕出事,就去問了張經理,但他讓我們別管,所以讓我來問問你。”


    陳總“哦”了一聲:“這件事哪幾個人看到了?”


    “自己”如數告知,隨即看到陳總站起身走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別怕啊,沒什麽事,明天照常開工。”


    陸采敏銳察覺到了一股陰鷙的氣息,想努力從陳總的臉上看出什麽,但視線很快模糊,沒等他看清,一陣劇痛再次襲上頭頂!


    “讓你們好奇!讓你們好奇!沒聽過好奇害死貓嗎!”


    “星匯雙廈是今年的大項目,誰都他媽的不能耽誤了!”


    “一個兩個的,不好好給老子幹事,還學會告狀了是不是!”


    “也不看看都是群什麽貨色,陳總跟我一條船上的,能幫你們?”


    “全都他媽的給老子下去吧!”


    陸采聽到了哀嚎,聽到了慘叫,聽到了熟悉的“好疼啊”、“救救我”。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畫麵裏的工地上處理好地基,打好樁,層層疊疊的泥土鋼筋混入其中,把下麵滲出來的鮮血全部蓋住,抹平。


    “生人樁……”


    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隨即赫然發現自己能出聲了。


    而這個名字念出來的一瞬間,周圍瞬間沸騰了。


    百鬼夜行不過如此,淒厲的慘叫與嚎啕在夜風中歇斯底裏地釋放,像要把這幾十年以來埋藏的恨全部傾瀉。


    陸采腦袋疼得很,漲澀得令他思緒凝滯,他咬破舌尖,刺痛與血腥瞬間喚醒了他。


    他咬緊牙,心中默念回神。


    下一刻,眼前終於再度閃過一抹白光,陸采赫然睜開眼,見到的是一具腐爛得看不出人形的屍體朝著自己直直伸過手來!


    “!”


    陸采下意識一道震雷送進右手的斷劍,將這具屍體直接捅穿!


    劍上覆著道法,對鬼魂傷害極高,那屍體被捅過之後猛地僵住,隨後顫顫巍巍地朝後倒去,再也沒起。


    隻剩空氣中幽幽回蕩的一聲不甘心的低吟:


    “我恨啊……”


    陸采稍微冷靜後意識到,這屍體……不是剛剛在13樓的那個基金會隊員的屍體?


    稍微思索,陸采終於反應過來,對方的屍體在土下幾十年,早就被分解完了,所以作祟的從來隻是它的這口怨氣。


    它恨人類,所以附身在活人的身上,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又看著他們在用自己的血肉為基礎、蓋好的那棟大樓裏被吞噬。


    這就是它的複仇。


    可它終歸沒能等來它的仇人,隻等來了陸采的物理超度。


    所以它恨啊。


    陸采驚歎於鬼物竟然能有這麽複雜的思想和智慧,哪怕是他加入基金會以來的這麽多年都沒遇到過,但下一刻,他臉色倏地一變。


    “糟了!”


    他立刻轉身朝另一棟衝!


    剛剛那具屍體趁他陷入幻境已經從13樓到了這裏,那在一樓等待救援的秦濤等人,不是已經和它,或者它們撞上了!?


    陸采沉著臉,心情同樣沉重,隔著不遠的距離,他甚至能感覺到一樓裏有混亂的氣息洶湧澎湃。


    秦濤靈力匱竭,李清暮和另外一個人昏睡不醒,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他們根本躲不掉!


    媽的,他難得爆粗口,那個生人樁,智商這麽高的嗎!還會調虎離山了!


    等他衝到一樓大廳,腳步剛頓,整個人轟隆一震——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怪物的屍體,秦濤等人安然無恙縮在他劃出來的小圈裏,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陸采咽了口口水,瞳孔地震地看向多出來的那個銀發青年,他赤身裸體,正被最後一個怪物用電鋸拚命鋸著腦袋,但看上去安然無恙,渾身連一道傷疤都沒有。


    看得出來是對方保護了秦濤他們,毅然決然擋在小圈前麵,哪怕自己的腦袋被鋸得嗚嗚響,也沒有退後一步,反而矜貴又嫌棄地盯著那個怪物:


    “愚蠢卑劣的東西,沒吃飽飯嗎?給你打都打不死?”


    作者有話說:


    某龍:愚蠢卑劣的東西,老子不穿護甲你們都打不穿?


    陸采:……太有指向性了,不用自我介紹都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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