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製造的蜚語,如同靠紙牌搭建的房屋。


    在底層的牌被擊破後,上層也隨之轟塌。


    萬景靖的“抄襲”風波,因為mircle的采訪和手稿,一夕之內徹底逆轉。


    他本就長了張占便宜的臉,這麽一番被誤解下來,加之受傷退出音樂圈這些往事的渲染。


    別提多讓網友上頭。


    【心疼萬景靖】的評論,把他們幾個人的微博全都占據了個徹底。


    一時間,一個幾年前從不露臉的冷門樂隊冷門吉他手,竟然招來了一大波個人粉絲。


    當然,還有cp粉。


    借了萬景靖的光,鄭灝的惡名也被洗刷掉不少。


    本就是從“支持抄襲”開始的罪狀,這塊牌一倒,那些台前台後所謂的“不尊重工作人員”“抱團排斥李達夫”“舞台上臨時改歌”等等,便也成了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當然,也是仍有為數不少的人,繼續追問夏日冰粉樂隊和節目組矛盾,要求給一個正麵解釋。


    或是懷疑他們故意利用萬景靖的事情轉移視線,給自己在節目中的行為洗白。


    鄭灝對這些都快免疫,甚至想幫林一張請個假,讓他也放置不管,圖個清淨。


    而牆倒眾人推。


    身正自有人扶。


    在他們為萬景靖正名成功,沉默麵對樂隊自己的負麵時。


    終於有人站出來,替他們發聲。


    那是一篇匿名的帖子,發在專業論壇上,發帖人自稱是節目的前工作人員。


    他用了近千字的長文,回溯了節目從開始到退賽,夏日冰粉樂隊經曆的全程。


    包括在最開始的試拍片段裏,鄭灝和矛盾對立樂隊的爭論,其實最後是他率先妥協;


    第一次換歌,被要求演唱《浪漫的本質》,雖然臨時,但他們仍然配合;


    對待工作人員,他們幾個都毫無架子,會給大家買飲料,主動讓他們休息……


    也包括,所傳的黑幕劇本、不公平比賽,其實都是屬實的。


    雖然具體的細節,在長文中並沒有透露。


    但這個發帖人很肯定地說——【夏日冰粉本來是可以走到最後的,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了更換歌詞,來反諷節目的不公平行為,而舍棄掉了節目力捧的席位】


    一個匿名的小號,在日活量不多的圈內網站,發出來的聲音其實相當微弱。


    在整整一天之後,都沒見到有太多的回複,其中還有大半都是質疑其真偽,要求發帖人拿出證據。


    轉折發生在,秦東文把這篇文章轉發到了微博上。


    雖然他的這條微博隻是轉載,其他一字未寫。


    但以秦東文在業界地位,和他素來低調行事的風格,這樣的一個動作,就已經表達了立場。


    在一個小公司的小樂隊,和背靠龐大資本的+級節目對抗中。


    天平終於開始傾斜。


    現場所有的觀眾都有保密協議,但是如果連節目工作人員,和評委秦東文都可以站出來爆料。


    普通觀眾的畏懼便少了大半。


    開始有現場觀眾匿名發帖,回憶淘汰賽當天的投票環節,確實有好幾個樂隊,現場呼聲與實際票數之間存在差距,有些呼聲高而票數低,有些是氛圍很差,但仍然高票通過;


    也有人終於能把錄製當天,鄭灝和秦東文完整的對話複述出來。在節目播出版本中,麵對秦東文批評他們不尊重舞台,鄭灝的回應是“我沒有歉意”;


    然而實際上,他還有後半句:“尊重是相互的”。


    ……


    網上的沸沸揚揚,鄭灝這天來都不知情。


    他心中石頭落地,身體的疲憊終於襲來,一整天都在迷迷糊糊中睡過去的。


    萬景靖樂得見他肯歇著,想把手機調成靜音,讓他不被打擾。


    但被鄭灝嚴令禁止了。


    而且他還無法反駁,畢竟那手機鈴聲,是萬景靖親自譜寫,親自設置的。


    鄭灝說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讓這段旋律響起的機會。


    於是萬景靖剛把來醫院卻隻能看著兒子呼呼大睡所以非常無聊的二老送走去聽相聲。


    回來病房,看見這人已經被電話吵醒了。


    然後沉浸在手機鈴聲中,一點也沒有要接的意思。


    萬景靖實在受不了,過去看了眼來電人,直接幫他摁了外放。


    “臥槽哥,這也太神轉折了,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我快說說,而且你啥時候認識了秦東文啊?”


    宋義一句招呼不打,連珠炮一樣把滿肚子話先灑出來。


    鄭灝有點沒懂他說什麽:“我上那傻逼節目,他是評委啊,還能怎麽認識?”


    “就這?就這麽簡單?然後他為你退出節目?”


    不止鄭灝,萬景靖也有點沒聽懂了。


    不過宋義說話誇大其詞是常事,他倆還是打開手機看了眼。


    十分鍾前,秦東文轉發那條帖子不久。


    「東文音樂」公司官方發了一則聲明,宣布退出《聽見我們的聲音》節目。


    原因隻寫了【與預先溝通的比賽方式不符,無法認同節目的主旨】


    鄭灝忙著補課,宋義還在那頭連連讚歎,他在群裏問了好幾天八卦,沒人有空給他講解節目的具體情況,連同鄭灝受傷的事情也有意沒告訴他。


    萬景靖把電話接了過去,言簡意賅道:“回頭再跟你解釋,讓你哥歇會兒吧。”


    “什麽時候了還歇著,趕緊起來慶祝吧,你倆都打了個翻身仗!”宋義絲毫沒有眼力見的吼叫著。


    萬景靖看了鄭灝一眼,估計這時候來問他的人不少,微信一直叮叮咚咚的響,他一邊劈裏啪啦回複,一邊切換著看微博,眼睛都快掉進手機裏去了。


    萬景靖大為不快,轉身對著話筒告訴宋義:“他受傷了,還病了,現在不能激動。”


    說完沒等宋義追問,就把電話掛了,讓他自己問其他人去吧。


    萬景靖坐到床上,把手機從鄭灝手裏抽走:“別看了,都解決了。”


    “別,我還沒看夠呢!”


    鄭灝伸手過去搶,他沒看秦東文的微博,沒看多少參賽嘉賓緊跟著宣布退出節目。


    隻看網友在節目官微上怎麽罵人,恨不得摘抄金句。


    萬景靖恨他沒出息:“都是牆頭草,和當時罵你的全是同一撥人。”


    鄭灝滿不在乎,振振有詞:“我這是邪不壓正,這不還是有好心網友,出來給我寫長文嗎?”


    說完看了看萬景靖臉色,又想起點正經事:“這網友不會也是你們安排的吧?”


    “不是,我問了mggie,她也不知道是誰。”


    於是也不好深挖,畢竟人家是冒著違約風險來匿名投稿的。


    鄭灝心裏總覺得超不過那幾個人去,又把原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感覺不是我們的隨行導演,就是攝影師什麽的,我連人家微信都沒加,他們還能想起來替我說話。”


    “那是因為你好”,萬景靖把這話原封不動又還了回去。


    “哎也是,算了,如果他想讓我知道,會來找我的,不想的話,我就當是所有人了”,鄭灝很敞亮地,給每個他能回憶起來的節目工作人員在心裏道了個謝——


    “希望他們以後碰上好一點的項目和嘉賓,別再被坑了。”


    萬景靖故意嗆他:“那萬一其中有人,像鹹魚似的,其實是想借著你上位呢?”


    鄭灝想了想:“你看,現在節目都快黃了,鹹魚兩頭不討好,雞飛蛋打,這都不用我說啥了吧?”


    聽見萬景靖低聲笑了兩聲,他又想起來,追著問:“對了,秦東文為什麽來幫我?是你找他了?”


    “沒有”,萬景靖很快否認。


    “就算我找他,他也不會沒來由幫誰說話,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麽吧……”


    鄭灝點點頭,都說秦東文是個硬脾氣,不站隊不抱團,這也是為什麽他站出來能有這麽大影響力,不隻是地位,還有名聲在那。


    “不過人家的地位,大不了不幹了,本來也沒必要管我們一個小樂隊的事情,你有空替我道個謝。”


    “跟我有什麽關係?”萬景靖笑說,“你自己怎麽不去呢?你不挺崇拜人家嗎?”


    “那也不好蹬鼻子上臉高攀呢”,鄭灝摸摸鼻子,又換了口氣,哄人道:


    “而且你這話怎麽說的,怎麽跟你沒關係呢?不是替我,是代表咱家,無以為報,道個謝而已嘛。”


    萬景靖聽完沉默了一會兒,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鄭灝沒明白他在糾結什麽,看起來倆人關係挺好的啊,秦東文那天還借了車給他,到現在都沒還回去……


    然後便聽萬景靖說:“你也不想想,萬一他是有所求,想要回報的話該怎麽辦。”


    鄭灝頓時一凜:“什麽意思?難道他……”


    萬景靖看他一眼就知道那點兒心思,伸手擰了一下他的臉:“瞎說什麽呢?”


    “那是什麽意思啊?你又跟我繞彎子”,鄭灝急了。


    “其實前兩年他就找過我,想讓我去他的工作室,後來我辭職,他又提起來這件事。”萬景靖坦白道。


    “哦”,鄭灝心裏逐漸明白,又試探問:“讓你做什麽?總不會是給他當經紀人吧?”


    但答案他也是心知肚明,萬景靖能讓這種大佬三顧茅廬的能力,當然不在經紀人的工作上。


    萬景靖自己說出口:“做製作人,或者簽約音樂人之類的。”


    鄭灝也不勸他,隻歎口氣說:“這要是宋義知道了,再知道你拒絕了秦東文,肯定氣瘋了。”


    萬景靖聽完果然笑了:“我不是拒絕,我是猶豫”


    “我……太久沒寫過歌了。”


    鄭灝一言不發,直接把手機鈴聲放了出來。


    萬景靖:……


    “還有就是,我爸那邊,我……那年之後,沒再提過做搖滾樂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想。


    這幾年他身體也是真的不太好……”


    “萬景靖”,


    鄭灝握著他手,手心果然又是濕的。


    他看著他,深思過後的話緩緩出口:


    “如果你說做音樂不開心,那我肯定是第一個攔著你的人。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你也知道,不然你不會主動去做這些治療。


    手上有傷可以治,心理的病也能治。


    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給自己上枷鎖,那誰也治不好你。”


    鄭灝很少這樣對人說話,誰做錯了,誰有煩心事。


    他總是笑著疏導,拍著肩膀說沒事兒都會過去。


    鮮少表露出這種嚴肅的,有點逼壓的語氣,逼著人必須邁出這步。


    但如果是萬景靖。


    他想,越過一點界限,幹預一次他的選擇,也是可以的吧。


    但是良久,萬景靖隻是低頭摸著他的手,沒有說話。


    鄭灝又心生一絲鬆動,想把人從牆角拽回來一點。


    他換上無賴的語氣:“反正,不管怎麽樣,你試也是要試一次的,至少給我的這首歌要寫出來吧?”


    “嗯”,萬景靖終於開口。


    “嗯是什麽意思?”


    鄭灝追問,心想你個萬景靖,還有哪兒擰巴,以後全都要給你捋直了不可。


    可能是心有所感,萬景靖又去捏他臉,凶巴巴卻不假思索說:“就是好,答應你,我寫出來,不僅寫出來,我也會和秦東文再聊聊,好好地想想,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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