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靖問:“鄭灝,你告訴我,你和顧遙第一次見麵,是在哪?”


    這話一落,像是一道電流從鄭灝的腦子裏流過,滋啦滋啦穿過混亂的記憶,把某些運行不暢的地方瞬間打通。


    而且運行的有些過猛。


    他那一刻不隻是想起無數片段,還飛奔而來無數可以解釋、搪塞的話,來應對當下的場麵。


    比如說借著病裝傻充愣,比如說用當時喝多了當借口,比如說用其他甜言蜜語來轉移注意力……這些多年來的“作戰經驗”,讓他幾乎不用深思,就能順手拈來。


    而在他飛速組織語言之時,萬景靖輕聲歎了口氣。


    這一聲像是樂曲的休止符,讓鄭灝在慣性中及時刹車。


    他頂著一腦袋的紗布,低頭認錯:“我那次喝多了,她來問我有沒有事,然後就多聊了兩句……然後我也忘了。”


    “哦,所以當時顧遙麵試,你才那麽緊張對嗎?”


    看著萬景靖冷笑,鄭灝手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趕緊承認:“我我我,我和她沒有其他的事兒,當時就是一個意外,所以後來才讓她留在樂隊的。”


    “對不起嘛,應該早點跟你坦白的。”


    鄭灝學著別人談戀愛的樣子,張開手臂朝著萬景靖賣乖。


    但萬景靖並沒有回應這個擁抱,而是把手裏的盒子塞進他懷裏,抬腳走了。


    鄭灝剛剛沒注意到他手上拿的,這時才看清了包裝,不禁喜上眉梢:“啊,你還給我買新手機了。”


    他抱著盒子往前追,腳上還穿著病房的拖鞋,啪嗒啪嗒的。


    萬景靖聽見聲音,停下來等他:“別跑,慢點走。”


    “好好好,那你等會兒我啊”,鄭灝聽話放慢腳步,舉起手機盒子,明知故問道:“這是送我的?”


    “嗯,獎勵你坦白。”


    “啊,還有獎勵啊,我以為……”


    鄭灝沒說完,被萬景靖一把捏住了後勃頸。


    “懲罰也有,等著,有你受的。”


    倆人這麽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打的是什麽主意。


    鄭灝趕緊湊上去,迫不及待道:“別等著啊,現在也可以,我都好了,我沒事兒了……”


    一直到出了電梯,萬景靖才製止他的喋喋不休:“別犯病了,一會兒被你爸媽聽見。”


    “什麽叫我爸媽,那是咱爸媽”,鄭灝沒完沒了道,根本不在怕的。


    可是萬景靖怕,尤其是一轉身,撞上了走廊的一個人。


    他當即站穩整衣衫。


    幸好撞到的是陳西嶽。


    陳西嶽握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電話,被萬景靖撞了個趔趄,打量他一番道:“不至於見了丈母娘這麽高興吧?”


    鄭灝立馬不樂意:“什麽丈母娘?你說誰是媳婦兒呢?”


    “哎喲,看著是好了,腦子挺快”,陳西嶽樂著,對手機那頭的人說:“放心了吧?你聽他生龍活虎的。”


    鹹魚的聲音從話筒傳來:“電池哥!你沒事兒吧?我今天才知道你受傷了。”


    沒等鄭灝回應,萬景靖先把電話拿了過來:“他沒事兒,謝謝關心。”


    陳西嶽更樂了,衝著電話說:“聽見沒,就讓你別來吧,人家老公在這兒呢還。”


    “哎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實在是擔心電池才打電話的,你別誤會,我絕對直男,放心!”鹹魚誠懇道。


    萬景靖也聽笑了,他本來也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正在醋勁兒上,才搶了手機過來,給鄭灝立立規矩。


    並且這規矩立的十分湊效,直到把手機遞給鄭灝,又使了個眼色,這人才敢開口:


    “誒我是電池,我沒事兒,甭惦記。你嫂子照顧我呢。”


    “哥,真對不起你”,一聽見鄭灝聲音,鹹魚語氣都放軟了。


    “都是為了我,你才跟他們鬧成這樣,然後搞得嫂子也受牽連。”


    萬景靖:?


    這話說的,想不誤會都難。


    鄭灝也覺得很詭異,連忙說:“不是不是,這哪兒的話,不是因為你,都是homie說這幹嘛呢?”


    陳西嶽不知道是幫腔,還是火上澆油:“對啊,這是homie說的話嗎?這像是網上那綠茶語錄。”


    萬景靖再次:?


    “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下?”


    “不是哥,你們不知道”,鹹魚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歎了好幾口氣才說:


    “他們最近還找我了,哎,這事兒本來是你怕我會被淘汰,但現在怎麽變成,他們說打算捧我,讓我說咱們那天的表演,是你臨時改歌詞,然後我反應快救場,之後要搞什麽,投票把我投回來。”


    這通語無倫次,陳西嶽先聽懂了,他一改平時的調笑神色,對著電話沉聲說:“所以呢?你以為你聽他們的話,把這個鍋甩給鄭灝,然後他們就會捧紅你?”


    “臥槽我不是這個意思!”鹹魚連聲辯解,但越著急越沒章法,一個rpper被自己的口條絆得磕磕巴巴。


    鄭灝腦子有點慢,要抬頭看看萬景靖的臉色,見這人直接轉身麵著牆壁,不再去聽電話裏的聲音。


    他才敢確定,自己想的應該是對的。


    鄭灝伸手攬了下陳西嶽的肩膀,沒讓他開口再罵。


    緩了緩,他對電話說:


    “我們當時想換歌詞,想反抗,換了你,是另外一個搭檔也會這麽決定。


    而且做出這決定,也想好了後果,如果他們不捧你,一樣也不會讓我們好過。


    所以你也別不用說這麽多,不用跟我道歉。”


    鹹魚那邊沒了聲。


    萬景靖轉過身來,從鄭灝手裏接過手機想要掛掉。


    是陳西嶽把電話又拿了回去,一字一句對著話筒:“謝子鑒,你他媽要是這樣紅了,掙了錢,自己心裏能過得去,你就這麽尬嗎。”


    然後他把手機直接關機了。


    萬景靖和鄭灝都有點愣住,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陳西嶽這麽發火,也是第一次聽他罵髒字。


    鄭灝從來沒安慰過陳西嶽,有點不熟練:“你這,我還沒生氣呢,而且最開始你都沒想管鹹魚,現在能要求人家幹嘛呢?畢竟還是各走各的路。”


    萬景靖趕緊從後麵掐他,讓鄭灝閉嘴。


    果不其然,陳西嶽聽了這話,低頭笑了一聲,然後朝著鄭灝走近了兩步。


    萬景靖側身一步,站在鄭灝身前半步,想拉著點他,一邊伸手一邊說:“你冷靜點華山”。


    誰知道陳西嶽反應極快,先擋住了萬景靖的手。


    然後反手……


    給了他一個擁抱。


    鄭灝不明所以之際,也被抱了一下。


    萬景靖更擔心了,這還不如打他們一頓。


    “你沒事兒吧華山?這人,你們可能之前關係不錯,但如果他是這樣,你也不值當……”


    “我知道”,陳西嶽說,然後又笑了聲:“我就是有點對不住你們,不應該把這個電話帶來的,這不添堵嗎……我就是,我沒想到他是這麽個人。”


    “啊”,鄭灝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幹巴巴:“沒事,我沒覺得,太,那個……”


    “嗯,那我先走了”,陳西嶽難掩失落,說話有氣無力的,轉身就直接走了。


    剩下兩個震驚中的人。


    鄭灝:“誒?他剛剛管鹹魚叫什麽?我都不知道他大名呢?”


    萬景靖若有所思:“你能關注到重點嗎?”


    “什麽重點?”鄭灝問


    “比如”,萬景靖咬了咬下嘴唇,看著陳西嶽遠去的方向,高深莫測地說:“華山真是直男嗎?”


    “哦”,原來這才是重點啊。


    鄭灝覺得這樣背後議論人不太好,不過如果是枕邊話,應該也沒啥,便也若有所思說:“可是,我覺得鹹魚也挺直的。”


    萬景靖又聽見這個名字,立馬皺了眉:“愛是不是吧,他這麽幹,陳西嶽氣成這樣能理解,估計以後也不會再聯係了。”


    “哎,鹹魚也就是個20歲小孩兒,這麽做無可厚非”。


    鄭灝嘴上勸別人,心裏終歸是不太舒服,他看了看病房的方向,一時也不想回去對著家裏人裝沒事,索性靠著走廊和萬景靖聊天。


    萬景靖冷笑一聲:“就因為是小孩,他能這麽做才更讓人心寒。李達夫都比他有血性。”


    鄭灝後腦勺的傷在慢慢愈合,他覺得有些癢,想抓一抓又不敢,手停在半空中放下來,糾結了一陣子才說:


    “我這麽說你別不高興,我覺得你和華山,甚至李達夫,都不能理解我們這種人的處境。


    你們吧,最難的時候也有退路。


    我能理解他,是因為像我們,真的一窮二白的時候,是不敢錯過這些機會,也不敢得罪別人的。”


    萬景靖深深看著他,長呼一口氣,把其他人的事情都拋之腦後,半晌開口:“但如果是你,你還是不會這麽選的。”


    “我比較幸運,被你撈走了嘛,所以沒走到過這一步”,鄭灝歪靠著牆,抬頭笑著看他。


    萬景靖伸手摸摸他的紗布腦袋,有些心疼,替他委屈,又氣他不爭:“哪兒就比他們幸運了?你在節目裏做這個選擇,你有退路嗎?現在又被人踩著往上爬,這樣舒坦了,大英雄?”


    鄭灝把他的手拿下來,攥在自己手心,膩膩歪歪說:“我退路就是你啊,這不已經把你拉下水了嗎?怎麽著大音樂家,你打算怎麽把手稿公之於眾,反擊一局讓兄弟們痛快痛快?”


    “痛快不了”,萬景靖把鄭灝拉起來,摁進自己懷裏。


    “我會發布聲明,但不打算拿出來手稿。如果放出來,李達夫公司肯定會猜到是他做的,也會牽扯到以前作曲署名的事情。”


    生怕鄭灝炸毛,萬景靖一手摁著他,又趕緊說:“我不像你,我不讓別人欠我,也不欠別人的。”


    “唉我就知道”,鄭灝歎口氣,“白跑一趟,摔個四仰八叉了。”


    萬景靖被嗆得沒話說,這才想起自己本來是準備了哄人的道具的。


    “你看看新手機”,萬景靖說。


    “裏麵是我四年來,寫的第一段旋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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