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一般,兩隻鷹一樣的灰色眼睛半眯著,直勾勾地盯著希爾的臉,似乎在試圖看出些什麽。


    “馬爾福先生……”看出來對方似乎不準備說話,希爾訕訕地出聲了,他有些忐忑地抬起了眼睛。這是兩個人在自己於馬爾福莊園消失後第一次麵對麵,希爾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自己身上的問題。這些涉及到斯托克家族的秘密,就連自己都沒有完全弄清楚,如果對方問起,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希爾·斯托克。”盧修斯仿佛在念著一個第一次見到的人的名字,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但一個音標一個音標的讀出來,還是令希爾感到有些心驚膽戰。


    希爾沒有吱聲,他知道這時候對方並沒有讓自己說話的意思。


    果然,在幾秒鍾的沉默後,盧修斯詠嘆調般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了,他用充滿驚奇的口吻說:“真是沒想到,你還會給我帶來這樣的驚喜。”


    希爾抿了抿嘴,繼續沉默著。他知道上次那個丟臉的時刻或許會被盧修斯銘記一生,在這個時刻,他不能說出任何於此相關的東西,一個馬爾福的報復完全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盧修斯繼續打量著希爾,令他有些驚奇的是,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希爾的局促不安,他知道現在的希爾像是一個小鬆鼠一樣恨不得立刻找到一個遮蔽物,但卻不得不暴露在陽光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現這樣的感覺,但他的眼中劃過了一絲笑意,卻在意識到的時候立刻消失了。“你的紅頭髮呢?難道同韋斯萊家一樣見不得人?”


    希爾握緊了拳頭,他完全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或許忐忑侷促與惱羞成怒都有吧。他努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低聲地說:“並不是……”


    盧修斯卻似乎得到了什麽答案,臉上的表情變得瞭然了起來,他的眼神中帶著得意的色彩,倨傲地盯著希爾的臉,一副什麽都知道了的樣子。


    第41章


    見到盧修斯這個瞭然的表情,希爾不由得一陣緊張,心中猜疑不已。他真的不敢相信對方是真的知曉了自己的秘密,人體鍊金術這樣奇特的事情在馬爾福看來也同樣稀鬆平常嗎?有些不確定地握了握拳頭,他感到心跳個不停。


    看到他這個反應,盧修斯心中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自得了起來,故意挑了挑眉毛,用不屑的語氣說:“不要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在貴族世界中,這都隻是些小把戲而已!”


    希爾感到愈發難堪了,他有心不相信對方的話,卻又著實不從反駁。他的牙齒緊緊地咬在了一起,垂下的眼簾中流露出一絲驚疑不定的色彩。沉默了一會兒,等到糾結的心情平復了一些,他才說道:“馬爾福先生,關於那晚,我感到很抱歉。”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在麵對馬爾福的時候,隻有示弱一種對策。其實他更想問一下自己的魔杖還在不在,但這種狀態下,對方不提,希爾自然開不了口。


    果然,盧修斯聽到這個回答,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隻是淡淡地打量了一下依舊不肯多說的希爾,無所謂地說:“我當然知道這個,你還沒有膽量故意對我做些什麽。”


    希爾忐忑的心情瞬間放下了一大半。


    “不過,在一個馬爾福的床上被帶走,這卻是我沒有想到的。”盧修斯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可希爾卻聽出了他話中的認真,不由得又緊張了起來。


    “抱歉……”憋了半天,他還是隻吐出了兩個字,聲音還與蚊子差不多大小。


    盧修斯在心中感受著對方忽上忽下的心情,感到有些好笑。在他的估計中,自己能夠感受到希爾的情緒,應該是那時候輸入他體內的魔力所導致的,原本還對這件事有所忌憚,但現在卻發現這似乎也挺有趣。但他依舊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麽,那個人到底是誰?”


    咬了咬嘴唇,希爾遲疑了半天,“那是我的管家斯圖爾特。”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對方依舊可以查出來,還不如現在坦白,或許還能獲得信任。


    與他所料的一樣,盧修斯瞭然地點了點頭,“你沒有說謊,很好。”他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賞賜般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對馬爾福的忠誠。”剛說完便站了起來,邁著優雅的步伐向門口走去。


    希爾有些摸不清頭腦地看著盧修斯的身影,他完全沒有弄懂這句話到底在向自己表達什麽含義。這次談話,他問都沒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讓讓自己表達對馬爾福家族的忠誠嗎?希爾完全想不通盧修斯到底在想什麽。


    就在他即將踏出門的那一刻,盧修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腳下一頓,“小龍說你沒有回信。”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希爾張了張口,沒有說話。他心中有些驚訝,這是在告訴自己可以繼續與小龍交往嗎?這個同以前完全相反的指示,似乎像是在對自己示好,可是為什麽馬爾福先生會做這種舉動呢?他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似乎除了這個解釋便在沒有其他能夠說通的道理了。


    可不論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都沒有反對的餘地。對於馬爾福家族而言,即使自己已經是斯托克家族的家主,也太過微不足道了。而且,對於德拉科和馬爾福家族,他都沒有任何仇恨,或者說還抱有著些許感激。德拉科在不計較身份的情況下,向自己伸出了真誠的友誼之手;而馬爾福家族則是在他最窘迫之際,提供了一個對他有利的籌碼,雖然希爾也同樣付出了一些東西。


    所以一回到家,他便第一時間給德拉科回了信。信中先是表達了自己這段時間處理家庭問題太過忙碌,所以才推遲了給他回信的時間,希望他不要介意。然後用比之前更加親切的口吻介紹了自己在斯托克家族的生活,反正自己的老闆已經首肯了兩人的好友身份,這點親昵當然算在了許可之內。


    斯托克家族此刻又隻剩下了希爾一個主人。老斯托克似乎又出門約會去了,雖然不知道紮比尼夫人那樣的美人怎麽會看上這個沒有風度的老男人,但這的確也不在他能夠管束的範圍之內。


    給小龍回信後,希爾便順便抽出了麗痕書店的郵購手冊,在上麵勾畫出了自己需要的書目後,將兩封信一同交給了約翰。看著它悠閑地飛出去,希爾才鬆了一口氣,果然買書什麽的,還是郵購比較方便,起碼不會碰到不想碰見的人。


    想到這兒,他又嘆了一口氣。同盧修斯的碰麵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最終也沒有開口要回自己的魔杖,不是他不想,是實在沒有那個膽量。一想起這個,希爾便鬱悶了起來。


    從懷中掏出來自翻倒巷博金博克魔法商店的袋子,摩挲了兩下,希爾站起身來。他決定先去看看地下書房的那個小盒子,弗裏達的秘密實在是很吸引人,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希爾心中帶著一絲期許,或許那真的是自己父親的東西,但他又不敢完全相信,這種感覺似乎是他出生後最糾結的情緒了……又嘆了一口氣,希爾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一個悲劇,無論自己想要努力獲得什麽,似乎都會無疾而終。


    他的眼睛閉上了幾秒鍾,再次睜開的時候卻已經是一片清明了,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這的確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如果斯圖爾特所講的的確是真實的,那麽拿回自己的東西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但這一切,都要從弄清真相開始,而這個秘密的真相,便似乎要從這個小盒子開始解開了!


    戴上手套,希爾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了那個未知的小盒子。他並不是不信任博金的誠信度,在翻倒巷那種地方能經營那麽多年,除了低收高賣的手段不入流,他的眼力和信譽是最值得信任的,更何況這是來自馬爾福莊園的東西,品質更加不用懷疑。但他真的拿不準盒子裏到底有些什麽,能令弗裏達將它藏在那樣隱蔽的地方。


    精緻的盒子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色彩,希爾用自己粗淺的鍊金術知識都可以看出,上麵的花紋中都是古代魔文的變體,這裏麵一定放置著什麽需要特殊保護的東西!他慢慢地將它移到了眼前,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紋,並試圖找到打開它的方式。可他馬上便發現,這似乎是一個很難做到的事情,古代魔文覆蓋的地方連在了一起,如果想要打開盒子,那麽首先便要解開這道枷鎖。


    這是希爾頭一次麵對有關鍊金術的謎題,不單單是因為想要知道盒子裏的秘密,他自己本身也對這種古代魔文的運用方式很感興趣。饒有興致地從桌子上拿來了紙幣,他先將上麵的魔文都描繪在了羊皮紙上,然後將自己能夠分辨出的字母劃到一邊,努力找出上麵的聯繫。但他很快便發現,如果不能將所有的魔文認出來,是絕對不能連接成為一個句子的,那麽這個盒子便永遠也打不開了。


    但這似乎更增加的希爾的好奇心和興趣,他先是將弗裏達所有的東西放回了抽屜,然後在書房中查閱了書目,最終拿出了幾本古代魔文的相關書籍查閱了起來。一直到斯圖爾特在書房門口敲門,他才抬起了頭來。


    “希爾少爺,貝利老爺請您去書房,有事相商。”老管家恭敬地說。


    希爾沉吟了一會兒,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應該怎樣來麵對貝利·斯托克這個人。雖然口上說並不相信老管家的話,可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早就把貝利當做了仇人,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著如何在得到答案的第一時間將貝利趕出家族了!在貝利的權威下生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產生的這種想法令希爾有些惶恐,但更多的卻是迫切。梅林啊,他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想要奪權了嗎?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可怕。


    “希爾少爺?”見到他並沒有反應,斯圖爾特再次催促道。


    “我這就過去。”希爾點了點頭,向對方示意道,“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一邊走他一邊問道。


    “貝利老爺沒有說,但是我看到紮比尼夫人也在。”老管家回答道。


    聽到這句話,希爾垂下了眼簾,他知道這個家似乎要開始變天了。看著走廊中窗子透進來的陽光,他的步伐突然堅定了起來。斯圖爾特跟在他的身後,看著自家少爺陽光中穩健的步伐,忽然感覺這一刻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第42章


    “父親,您找我?”希爾敲開了書房的大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美艷動人的紮比尼夫人慵懶地歪在長長的會客沙發上,貝利·斯托克則與平常一樣坐到了自己的主位上,略帶病態的臉上流露出興奮的情緒。


    見到希爾走進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對著希爾點了點頭,貝利開口了:“是的,希爾,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先是躬身對著紮比尼夫人的方向欠了欠,希爾這才看向了貝利,“父親您說。”


    似乎對希爾的態度很滿意,貝利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紮比尼夫人每年都要開辦一場舞會,而應我的邀請,今年的這場會開在斯托克莊園。你是斯托克家族的繼承人,這件事交給你來辦,有問題嗎?”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自己,聽到貝利如此平靜地說自己是斯托克家族的繼承人,或許會興奮地溢於言表。但是現在的希爾聽了這種話,卻隻是懷著複雜的心情看向了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平靜的點了點頭,“當然沒有問題,父親。”


    似乎也對希爾的表現感到有些詫異,貝利盯著他的臉沉默地看了幾秒鍾,有些遲疑地說道:“夫人會交給你具體的流程信息,但如果沒有大事,便不要勞煩她。”


    聽到這兒,希爾看向了歪在一邊的紮比尼夫人,對方輕輕地抬起了她的眼睛,淡淡地向著自己微笑了一下,並頷首示意貝利的話她也聽到了。希爾連忙將身體向下傾斜了三十度,表明了自己誠懇的態度。


    “別這麽緊張,”看到希爾的這個反應,紮比尼夫人吃吃地笑了起來,用憐愛的表情看著對麵的少年,“不用聽你父親的,以後有事情直接請叫我就好了,如果覺得不方便,你還可以給布雷斯寫信,你們兩個是朋友,不是嗎?”


    希爾不得不承認,紮比尼夫人擁有著一般女人沒有的魅力。這種魅力不單單體現在她魅惑的外表和勾人的眼神上,還存在於她獨特的行為舉止以及個性中。這樣一個女人,就算死了再多的丈夫,也會依舊有貝利這種人為她趨之若鶩吧……“夫人您真是太親切了,”希爾的臉上不得不擠出幾分感激的色彩,“也請您在此期間信任我的能力。”


    “當然。”紮比尼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從精緻小巧的手提袋中拿出了一張折好的羊皮紙遞了過來:“這是舞會中我希望邀請到的名單,就拜託你了,小希爾!”


    “好了,辛蒂,”看到希爾用手接過了名單,貝利用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們還有事商量,希爾你先去做準備吧。”


    “是的父親。”希爾很也覺得現在離開這裏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他沒有一絲停留地踏出了書房,然後才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手中攥著剛剛拿到的名單靜靜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突然自嘲地一笑,此刻的他覺得自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誰都可以來擺弄兩下,籠子的大門已經被緊鎖,似乎永遠找不到逃離的那一刻。


    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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