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遠輕哼一聲,別過臉去。燕皇不由輕嘆了一口氣。


    清洛這段時日與燕皇倒是相處甚佳,又蒙他指點武藝,忙走過來行了一禮道:“陛下,李清洛就此與您別過,多謝您了!”


    燕皇心中有些不舍,想起一事,忙道:“小丫頭,你過來,朕有些事要囑咐你。”


    清洛心中微覺訝異,忙湊近燕皇身邊,燕皇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剛開始時她還頻頻點頭,聽到後幾句粉臉不禁通紅,默默走到蕭慎思身邊,不敢再看燕皇一眼。


    這時早有人牽過幾匹馬來,三人縱身上馬,林歸遠清喝一聲,當先沖了出去,蕭慎思和清洛再向燕皇抱拳施禮,轉頭揚鞭追上林歸遠。有正四人和天朝諸人忙也跟了上去。


    直行到皇宮前官道的盡頭,清洛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孤寂的白色身影竟還立於宮門前,靜靜的望著他們消失在視野之中。


    眾人歸思切切,縱馬揚鞭,在途非止一日,終到得天燕兩國邊界。


    這時已是春意濃濃,暖暖春風,飴盪宜人,鵝黃綠柳,碧水青天,一路行來,心情與當日北上之時大為不同。


    清洛想到不日便可見到爹爹,去盛府接回小康,又有太後幫助尋回娘親,一家團聚;再看看身邊俊朗堅毅的大哥,溫潤如玉的二哥,如同進入了一個美夢之中,隻覺人生如此美好,恨不得一路放歌而下。


    蕭慎思和林歸遠雖各懷心事,但當此情此景,得脫牢籠,可歸故國,又見清洛淺笑盈盈,嫣然動人,也不由都放下心頭所想,與清洛並肩齊驅,言笑甚歡,這一路在三人心中,便如那一場熏動人心、香雪無垠的春夢。


    這一日行到兩國邊境處的一個小鎮,清風微拂帶來一絲雨意,已近正午時分,眾人忙找到一處酒肆避雨用食。


    這小鎮不大,酒肆也僅此一家,稍稍有些鄙舊,但卻從肆內飄出一股濃濃的酒香來,蕭慎思用心聞了一聞,不由贊道:“好酒!”向林歸遠和清洛笑道:“看來我們今天有口福,這處掌櫃釀的酒竟是難得一見的‘青水白眉’呢!”


    清洛奇道:“大哥,什麽是‘青水白眉’啊?”


    蕭慎思當先邁入酒肆,找到一空桌坐下道:“這‘青水白眉’是青國的傳統佳釀,一般隻有王公貴族家方能供應這等美酒。這酒酒香淳冽,入口綿長,後勁清揚,便如那青水之上的白眉鳥,婉轉動人,所以名‘青水白眉’。我恩師素好飲這酒,常派人去青國重金購來,所以我一聞便知此處掌櫃釀的酒是‘青水白眉’,而且還是其中的極品。”


    清洛見他酒饞的樣子,不禁抿嘴輕笑:“大哥說得如此之好,我倒要試一試。”又轉向林歸遠拍手道:“二哥,你酒量不行,可沒有這口福了!”


    林歸遠微笑道:“二哥我縱然酒量不行,今日也要捨命陪大哥三妹飲上幾杯,縱是醉倒也是心甘。”


    這時有兩名夥計上來招呼眾人,點齊酒菜,不多時便端了上來。


    蕭慎思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輕飲一口,閉目嘆道:“真是好酒!想不到在這小鎮上竟有如此佳釀!夥計!”


    一名夥計跑了過來,笑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蕭慎思問道:“夥計,這酒可是你家掌櫃所釀?”


    “正是。”


    “不知可否替我引見一下貴掌櫃?”


    那夥計一愣,復笑道:“對不起,這位客官,我們掌櫃的從來不見外人。真是對不住了。”說著轉身而去。


    蕭慎思也不太在意,笑道:“那就算了,來,二弟,三弟,我們飲酒。”


    林歸遠一杯酒下肚,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大哥,有句話,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


    “二弟請說。”


    “大哥,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是叫三妹為三弟啊?”


    蕭慎思一愣,也不由輕笑:“是啊,這個我倒是沒注意,以前叫慣了,改不過來,看來以後得改叫三妹才是。”


    正在這時,酒肆門外又走入一群人來,商旅打扮,人數眾多,加上蕭慎思這一群將近二十人,竟將小小的酒肆擠得滿滿當當。


    三人說說笑笑,清洛覺得這酒確實當得“婉轉動人”四字,不禁多喝了幾杯,蒙蒙然便有些醉意,小臉上飛起兩酡紅雲來。林歸遠雖克製著,也覺得有些禁受不住,醉眼中看那清洛便如天上彩霞一般嬌艷。


    蕭慎思卻還保持著一份清醒,旁邊那桌商旅所談之話飄入耳中,不禁慢慢放下了酒杯,用心傾聽。


    “唉,現在這青國陷入內戰之中,這生意也沒法做了!”


    “就是,原先還指望著天朝和燕國罷戰,邊境太平,能從青國多販些物資過來,平平安安運到薊都,也好賺些蠅頭小利,養家餬口,誰知這邊兩國不打了,那邊青國自己內部打起來了!”


    “唉,你們說,這清南君為什麽要反啊?他不是自小由青王撫養成人的嗎?雖說隻是堂叔,但好歹也撫養了他十多年啊!”


    “聽他發布的檄文說,竟是青王暗殺了他的親生父母和長兄,撫養他也隻是為了安撫南疆百姓而已,他忍到現在才動手,算是仁至義盡了!”


    “噢,原來如此,如果這是事實,為父母兄長報仇那是應當的,唉,隻是苦了青國的百姓了!”


    “那倒也不盡然,青國國主向來昏庸,荒yin無道,強征暴斂,又向天朝屈躬卑膝,青國的百姓一向瞧他不順眼了,那清南君年輕有為,將他屬下南疆治理得境泰民安,路不拾遺的,青王治下的百姓可都盼著他打過去呢!”


    “盼隻盼青國這內戰快點結束,我們也好早點恢復青國這條線的生意。”


    “是啊,張大哥說得極是!隻是現在這戰事剛起,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估計得打上一年半載了!”


    林歸遠和清洛見蕭慎思側耳細聽,便也用心聽了一陣,林歸遠雖有些醉意,但也一驚,低聲說道:“大哥,這青國怎麽打起內戰來了?”


    蕭慎思眼神微微一暗:“清南君要反是遲早的事,隻是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動手了,我恩師他,唉!”


    林歸遠奇道:“清南君反和大哥恩師有什麽關係?這青王不是一向與我天朝皇室交好嗎?他的親妹子還是先帝的妃子,現在的太妃,秀雅公主的生母,我朝自然是支持青王的了。”


    蕭慎思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二弟有所不知,大哥我也不瞞你,這太妃其實不是青王的親妹子,而是他的堂妹,正是清南君的親姑姑。”


    “啊!那我朝態度就會有些微妙了!”


    “不錯,太後一直對青國採取安撫懷柔的政策,表麵上對青王禮遇有加,但實際上受太妃影響,是暗地裏支持清南君的,而且我恩師,也與那清南君私交甚密,隻怕他這一反,我恩師在中間起了不少作用啊!我也不知恩師他究竟是怎麽想的,青國怕是從此不得太平了!”


    林歸遠努力保持腦內清醒,說道:“既然太後和孟相都支持清南君,大哥還操這麽多心幹什麽?”


    蕭慎思沉默片刻,將手中酒杯轉來轉去,嘆道:“一年之後,我朝要與燕國開戰,如果清南君真是造反成功,他是個野心勃勃之人,又怎肯安心於青國這一方小天地,有這麽個強大的鄰居,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清洛這時早已醉意濃濃,慢慢地趴到了桌上,蕭林二人對話隱約飄入耳中,不禁軟軟笑道:“大哥,二哥,喝酒莫談國事,咱們一醉方休!”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眼見她身子越來越軟,就要滑下板凳,蕭慎思手中酒杯不及放下,一個箭步竄過去將她抱入懷中。


    四九、紅花盈盈青關思


    軟玉溫香,抱個滿懷,蕭慎思不由唇幹舌燥,心頭直跳,竟一時有些踉蹌,站立不穩。幸好這時有正過來,將他扶住。蕭慎思將清洛扶到凳上坐下,她竟又往下滑去,蕭慎思無奈,隻得右手摟住她纖纖細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紅撲撲的小臉偎在自己肩頭,灼得心裏滾燙滾燙,火燒火燎。


    這時,坐於對麵的林歸遠也慢慢趴在桌上沉沉睡了過去,蕭慎思和有正等人相視齊齊苦笑,有正笑道:“原來還隻是林公子不會喝酒,現在倒好,又多了一個李小姐,看來以後,這酒肆咱們可得敬而遠之,隻怕會苦了某些人肚中的酒蟲啊。”


    坐於另一桌的郎秋海見狀走了過來,輕聲道:“蕭———,蕭公子,這林公子和李小姐都飲醉了,你看———”


    蕭慎思想了一下,對有正道:“有正,你去看看這鎮上有沒有馬車雇,如果沒有,看看有沒有客棧,歇上一陣,等他二人酒醒了咱們再走。”


    不多時,有正奔了回來,苦笑道:“這鎮子,也真窮,什麽都沒有!”


    蕭慎思見酒肆夥計從身邊走過,忙喚住他道:“夥計,不知你這酒肆有沒有較幹淨一點的房子,一間即可,我們雇上兩個時辰。”


    夥計不多時迴轉來,笑道:“算你們運氣好,掌櫃的今天心情好,隨我來吧。”


    蕭慎思抱起清洛,有正等人扶起林歸遠,隨夥計邁入酒肆後院一個小房間內。蕭慎思將清洛輕輕抱到床上,看著她燦若朝霞的臉龐,聞到她頸間透出的縷縷清香,竟一時有些捨不得放手。好不容易攝定心神,那邊有正等人已將林歸遠扶至一張竹榻上躺下,眾人再輕輕退了出去。


    蕭慎思守著二人,坐於桌前,不多時也感覺酒意上湧,漸漸的有些朦朧之意。就在這時,猛然聽到清洛在喚“大哥”,忙走了過去,輕聲道:“三妹,什麽事?”


    清洛卻並未醒來,隻是低低地再喚了兩聲“大哥”,側過頭去,繼續酣睡。


    蕭慎思聽她聲音中依戀纏綿之意,一時癡了。腳一軟,坐在床邊,慢慢地伸出手去,顫抖著撫上清洛的麵頰,隻覺觸手似火,撩動人心。正在如癡如醉之時,清洛微微一動,蕭慎思一驚,忙將手收了回來。


    卻聽清洛口中喃喃說道:“陛下胡說,我哪裏偏心了!大哥二哥我自是一樣對待,又關愛慕什麽事!就算我心中愛慕大哥,也還是會對二哥好的。”


    蕭慎思聽入耳中,全身仿佛都要炸裂開來,心卻如在半空飄蕩起伏,一時恨不得將這顆心即刻掏出來捧到清洛麵前,讓她看見才好。


    正在他情思湧動之時,那邊林歸遠翻了個身,也說起醉話來:“三妹,我不想離開你的,我沒有辦法!你要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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