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遠問道:“大哥,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蕭慎思眉頭皺了皺,道:“城內的情況是穩定下來了,局勢也控製住了。隻是何副將帶人去追擊逃走的燕軍,到現在還沒有回軍,也不知情況究竟怎樣?萬一燕兵有接應的軍隊------”


    林歸遠道:“大哥不必憂心,何副將久經沙場,極富經驗,又是一等一老成持重的性子,深悉窮寇莫追的道理,如果情勢不對,他會妥善應對的。”


    “這倒也是。”


    三人正說話間,一個血衣衛匆匆走進房來,稟道:“將軍,找到尚郡守一家人了。”悲憤之色,溢於言表。


    開州郡守府東側偏僻的一個小院內,幾十人立在一口荒廢的枯井旁,人人神情肅穆,眼帶悲傷和憤怒之情。


    蕭慎思、林歸遠、李清洛默默看著一具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身由枯井中被抬出,這其中有老人也有孩子,有婦女也有壯年男子。人人死狀恐怖,屍身紫黑,眉眼極度歪曲,死前似受到極大的痛苦。清洛看得心驚膽顫,到最後見撈上來的竟是一個大肚孕婦,再也忍受不了,掩麵不敢觀看。


    院中,幾十具屍體並排而放,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眾人皆掩住口鼻。蕭慎思和林歸遠走上前去,細細察看。


    蕭慎思走到一個官樣裝扮的男屍麵前,嘆道:“尚郡守,你精忠報國,不意遭此毒手,今日我軍已收復開州,當可稍安你於九泉之下,待我等尋到真兇,替你報仇雪恨,到時再上報朝廷,請求旌表,將你及家人風光大葬。”


    林歸遠將外衣脫下,包住雙手,蹲下身來,仔細觀看每一具屍體,有時還去翻看死者的嘴鼻和手足。饒是一眾血衣親衛膽大包天,殺人如麻,也不禁不寒而慄,個個心中想道:這林軍醫看上去文文弱弱,料不到如此有膽有勇,怪不得將軍肯與他結為生死之交。


    林歸遠慢慢站起身來,早有親兵奉上清水給他洗手,他細細的洗完手,緩緩的道:“全部是中毒身亡。”


    蕭慎思問道:“可知是何毒?”


    林歸遠答道:“從各人的情形來看,當是飲過被投毒的食物之後同時毒發身亡的,這毒應當無色無味,故叫人不能提防。其中似還有混毒之術,具體是哪幾種毒藥我還要解剖屍體,作進一步的探究。”


    “可知毒發的具體時間?”


    “應當有半月以上。”林歸遠肯定的答道。


    蕭慎思來回踱了幾步,疑道:“據原被燕軍俘獲又被我們救出的開州軍官言道,開州失守的那一天是九月初一,距今天不過十日之數,那日城破前,他還見尚郡守下達命令,說燕兵轉攻朔州,開州無礙,著士兵大開城門,放百姓出城,又令城內精兵出城休整,這才致被燕軍伏軍大舉攻打進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


    林歸遠聽著眼神一亮,和蕭慎思同時叫出聲來:“易容術!”


    蕭慎思快速分析道:“不錯,是易容術。現在躺在這裏的這個尚郡守是真的,十日前發布命令的那個‘郡守’是假的,定是敵人潛進來下毒成功以後,易容成尚郡守的模樣,再發布命令的。隻是,燕軍到哪裏尋來這等精於毒術和易容之術的人呢?”


    林歸遠遙望北方,一字一頓的道:“我想起一個人來。”


    “哦,是誰?”


    “不知將軍可知道三十年前在武林中有一個與‘妙手神醫’齊名的‘辣手毒君’齊顯恕?”林歸遠問道。


    “曾聽授我武藝的師傅提起過,隻是人皆言道他毒術頗精,但未見有易容的名氣流傳在外,而且此人不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失蹤了嗎?”


    林歸遠臉上浮現痛恨的神色,道:“被此人下毒害死的人固然不少,但被他的易容之術騙過而家破人亡的人更加之多,隻是他易容巧妙無比,無人能夠識破而已,我恩師言道,縱然是食其肉,寢其皮,啖其骨,也難以消傾海之仇恨啊。”


    蕭慎思奇道:“這齊顯恕和二弟你的恩師有何大仇?”


    林歸遠搖頭不答,走了幾步,激動地道:“恩師的傷心恨事我也不是全部了解,但總知這齊顯恕是罪魁禍首。先前我見郡守府眾人中毒模樣,便懷疑是他下的手,現在加上易容術,可以肯定是他無疑。我定要尋出他來,替我恩師及眾多無辜慘死者報這份血海深仇。”


    李清洛鮮有見到林歸遠如此悲憤之色,輕輕的走過去,柔聲道:“二哥,要報仇要算上我的一份。”林歸遠回過身來,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時,一個血衣衛從枯井中冒出頭來,呼道:“將軍,這井壁上還有一條暗通。”


    “哦?”眾人齊齊圍上前去。


    蕭慎思馬上吩咐多下去幾人詳細察看。


    過得一會,井內傳來呼聲:“將軍,找到李侍衛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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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兩處茫茫皆不見


    井邊,李清洛絞著雙手,心兒卟通卟通的跳著,口幹舌燥,焦燥不安的走來走去。井下衛士傳來的聲響漸漸大起來。她睜眼,閉眼,又睜眼,再閉上,如此幾次,心中不停的請求老天爺保佑,爹爹不要有尚郡守一樣的遭遇才好。直至耳邊傳來林歸思帶有愉悅意味的聲音:“老天有眼。”大喜之下睜開眼來,正見到爹爹李正益被血衣衛們抬了上來。


    李清洛撲上前去,叫道:“爹爹!”李正益卻無回應。她抱住李正益的身子輕輕搖晃,道:“爹爹,你怎麽了,我是清洛,你醒醒啊!”


    李正益仍是緊閉雙眼,毫無反應。


    蕭慎思勸道:“三弟,你別著急,伯父應該隻是暫時性的暈厥,他有傷有身,又被敵人關在這暗道多日,我們還是將他抬回房中,讓二弟替他看看。”


    房中,林歸遠給昏迷的李正益號脈已經多時,蕭慎思和李清洛站在一旁,清洛見林歸遠號脈足有一刻鍾之久,且眉頭一直沒有舒展,問道:“二哥,我爹他到底怎樣了?”


    又過得半刻,林歸遠方站起身來,又在房中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極大的難題。清洛又待發問,蕭慎思扯住她的衣袖,輕輕示意不要打擾林歸遠。


    林歸遠想得入神,嘴裏自言自語道:“難道他真的做到了嗎?不可能啊,‘紫月蘭心’已全部讓師傅毀掉了,他怎麽可能配出‘不醒丹’呢?難道這不是‘不醒丹’?”


    他抬起頭,見李清洛一雙妙目盯著他,從思緒中回到現實,麵對清洛詢問的眼神,苦笑道:“三弟,伯父隻怕是被燕賊下了‘不醒丹’了。”


    清洛追問:“什麽是‘不醒丹’啊?”


    林歸遠道:“‘不醒丹’顧名思義,就是一種讓人醒不過來的丹藥。當年‘辣手毒君’齊顯恕與我師父結仇,其中恩怨情結我不太清楚,隻知他格於毒誓不能下手取我師父性命,於是他處心積慮,發誓要製成能使人千年不醒的‘不醒丹’,好讓我師父長眠不醒,世上再無人能克製他的毒功。中者便如昏睡一般,身體其他功能停止,僅心髒保持微弱跳動。我師父知這味丹藥入水即溶,實難防範,便費盡心血也去研究‘不醒丹’的成分,終於讓他得知有一味主藥為‘紫月蘭心’,世上僅有三株,我師父便先行一步,將三株‘紫月蘭心’盡數毀去,才斷了齊顯恕的妄念。隻是我今日替伯父把脈,細查他體內狀況,竟與‘毒經’所載服了‘不醒丹’之後的症狀相差不遠,如果真是如此,隻怕------,但是------”


    清洛不由跺腳:“二哥你倒是說清楚啊,隻怕什麽,但是什麽?”


    “如果真是中了‘不醒丹’,我沒有把握能救得過伯父,隻怕得找到齊顯恕本人拿解藥才行,況且他有沒有配製出解藥還是未知之數;但是我剛才探脈,發覺伯父症狀又與服過‘不醒丹’後發作時的症狀有細微的差異,如果真不是‘不醒丹’所致,又會是什麽呢?”林歸遠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李清洛不敢打擾他,隻得在床頭前坐下,望著躺在床上昏睡的爹爹,皮膚黯黑,雙目塌陷,氣息全無,不由悲從心來,哭了出來。


    這時一名衛士沖了進來:“將軍,何副將軍返營了。”


    何副將率領麾下精軍追擊逃竄的燕軍,直將燕軍追出幾百裏外的燕國境內,正在將要趕上燕軍殘兵的時候,卻有一支燕軍的生力軍趕到,將己方殘兵接了過去,雖然對方人數不多,何副將卻不敢輕慢,命部下就地休息,靜以待變。


    那支新趕到的燕兵也不急於和蕭軍短兵相接,隻是原地不動,與蕭軍隔著國界上的一條小山溝對峙。


    何副將派出探子沿各方向探查,回報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原來竟有燕軍的大隊軍馬正在緩緩向這邊推進,人數將近數萬之眾,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這大隊人馬打出的旗幟竟是九龍旗,在燕國,九龍旗是燕皇獨有的標誌,這表示著燕皇竟親自來到邊境,接應敗退的燕國皇子。


    何副將老成持重,覺得形勢有變,便不再追擊,留下三萬精兵紮營於己國邊界,另率其他人馬返回開州,向蕭慎思報告。


    蕭慎思聽完,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自與燕國交戰以來,為知己知彼,他便派出不少探子潛入燕國皇都薊城,收集各方麵尤其是燕皇的情報,但這些年來,其他的情報工作都頗有成效,唯獨對燕皇這一塊知之甚少,隻知他是前任薊國國主招的駙馬,姓燕,單名一個離字,與薊國清月公主成親後一直深居簡出,鮮有人見過他,直至約十五年前繼承皇位,短短的三年後便控製國內局勢,滿朝文武皆大換血,換上自己的親信,從而改國號為燕,並且十多年來燕國國力蒸蒸日上,逐漸成為西北各國中最強大的國家。但燕皇相貌如何,有無武功,性情如何,嗜好什麽,兵法怎樣,如何馭眾,治軍治國的特點又是如何竟無一人得知。而且燕軍進攻天朝,燕皇從不曾親自帶兵,這次竟親自帶兵前來,到底是何用意?


    他想了一陣,吩咐何副將再帶三萬精兵前去邊界,但需按兵不動,如果敵軍有攻擊跡象再通知自己,如果敵軍撤退也不要再去追趕,總之以“穩”字當先。何副將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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