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人,沈晚俞為人雖然不會搞暗地裏偷襲這種事,卻也不代表他是一根筋直來直去,在我這裏沒能救出沈晚複,他必然還會從其他地方下手。”


    蘇夕影覺得他說的在理,問道:“沈晚複真的死了嗎?”


    “沒死,我把原本他的位置換成了死囚犯,他現在被我藏在省司監,留下他,也不失為一顆重要棋子。”


    蘇夕影對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互為棋子的戲碼並沒有好感,但是沈暮時做出的決定他下意識選擇支持。


    “你還是心軟了。”蘇夕影笑道。


    “或許吧。”


    畢竟這幾千年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習慣,就像蘇夕影可以從那時的膽小怯懦,變成現在為了一個人什麽都可以做的憨批精神病,再比如沈暮時改掉了見人就殺的瘋批屬性,雖然他現在瘋批起來依舊瘋批,但已經不是千年前的殺人狂魔。


    時光境遷,那些束縛也不能夠阻擋久經世故的兩個人。


    沈暮時攔住蘇夕影的胳膊,看著窗外月光,若有所思道:“我時常在想,若是當時我不犯傻,把希望寄托在維持古老的秩序上,會不會能保下你。”


    “也不一定吧,畢竟因素有很多,也不是那一個,隻是這幾千年,你能一直記得我,而我卻一世都不記得你,你不覺得不值嗎?”


    沈暮時忽然笑了,捏捏蘇夕影的臉,道:“怎麽,這是覺得對不起我了?趕緊的,拿行動補償我。”


    蘇夕影沉默片刻,憋出四個字:“你不正經。”


    沈暮時捏著他臉,上癮似得不撒手,道:“你應該多吃一些,你看你身上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捏起來手感都不好。”


    蘇夕影無奈道:“為什麽要你有好的手感,我生來為你摸的?”


    “是啊。”


    看他如此,蘇夕影無語片刻,道:“摸吧,我生來就是為你摸的。”


    “終於承認了。”


    蘇夕影想說你還能再無賴點嗎,但轉念想到他受了那麽多年的苦,又把話咽了回去。


    隻道:“不許摸別處。”


    沈暮時愈發得寸進尺:“別處是哪?”


    蘇夕影翻過身,賭氣不理他。


    沈暮時把他拉回來,忙順毛道:“我不問了不問了,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是哪呢對吧?”


    那陣紅梅香似乎有一股奇異的作用,安神之餘,還很能魅惑人。


    蘇夕影嗅著那香氣,乖乖貼到沈暮時胸口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鑽進了沈暮時懷裏。


    聽沈暮時在頭頂道:“真乖,來,抱一個。”


    “伸胳膊胸口疼,不抱。”


    “對哈,險些忘了。”


    沈暮時的懷裏很柔軟,根本不像年齡很大的人的皮膚那樣幹皺,或許沈暮時有容顏永駐的法子。


    許久,沈暮時沒再說話,蘇夕影像是瞌睡蟲附體,打個哈欠,趴在沈暮時懷裏尋個舒服的姿勢待好,閉上眼睛。


    就聽沈暮時道:“等這件事處理完,我不做祭司,我們尋個田間野外浪跡天涯吧。”


    “嗯?”蘇夕影愣一下,隨即道:“好啊,以你的本事,肯定沒人敢欺負我們。”


    沈暮時道:“誰敢欺負你,我剝了他的皮。”


    蘇夕影笑幾聲,不說話了,他也確實喜歡遠離俗塵,和那些籌劃算計離得越遠越好,一直以為沈暮時帶他回到汜朝是放不下祭司這個地位,便一直沒有說出口。


    次日,二人決定去見沈晚俞。


    出了這麽大的事,沈晚俞所在的府邸早就被沈暮節帶來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夜晚和白日均有人看守。


    沈暮節親自守在門口,以防有人混進混出,蒙混過關。


    見沈暮時過來,沈暮節緊繃的臉終於春風化雨般眉開眼笑,道:“哥,我終於等到你了,你弟弟我再守下去,眼睛要熬紅了。”


    沈暮時伸出手,沈暮節以為他要拍自己肩膀以示鼓勵,往沈暮時這邊挪幾步。


    沈暮時的手落到他肩膀上,趁他不注意,拿下來狠狠掐一把他手肘道:“熬紅了我就送你一隻兔子,你就和它對視,看看誰眼睛更紅。”


    沈暮節疼的齜牙咧嘴,往旁邊錯幾步,騰出路給他哥,沈暮時揉揉手指,牽住蘇夕影的手走進去。


    蘇夕影走到沈暮節麵前時,用另一隻手拍拍他肩膀,道一句可憐的娃,跟著沈暮時走進去。


    沈晚俞在一個亭子裏掃著裏麵積了很久的雪,見沈暮時和蘇夕影過來,冷哼一聲,丟下下巴,在石凳上坐下,語氣不善道:“說吧,找我做什麽?如果是看我有沒有逃走就大可不必,你那個弟弟,守得很好呢。”


    沈暮時也沒與他客氣,開門見山道:“我問你,是不是你讓韓施去祭台上麵搶沈晚複?”


    “祭司有什麽證據認定是我讓她去搶晚複的?”沈晚俞反問道。


    “韓施從我祭司府出去前和我辭行時,提到是為了答謝你對她和宋言的救命之恩,這你又當如何解釋?”沈暮時道。


    沈晚俞:“答謝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去救出一命才算報恩。”


    沈暮時:“可是,她那日和我說了是你讓她去搶的人啊。”


    這句話說罷,沈晚俞站起身,拿起掃把繼續掃積在陰暗處,持久不化的白雪。


    須臾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48、青絲結情思8


    ◎孩子你生的?◎


    沈暮時在石凳上坐下,道:“當然是念在你我同宗,若你自己認錯,我便還能在汜王麵前替你開解一番,免去一些刑罰,但如果你依然死不悔改,等過些日子將你送到汜王那裏,是死是活,是我幹涉不了的。”


    沈晚俞動作明顯停頓一下,受到觸動。


    蘇夕影走過去,奪過沈晚俞手裏的掃把,道:“難得你們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談談吧,我來掃。”


    沈晚俞果然依言坐過去。


    蘇夕影也隻是做做樣子,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沈晚俞眼睛水汪汪的,沈暮時一不做二不休,好人做到底,把一根金子放到沈晚俞手邊,又把手帕疊好,從桌案這邊推過去。


    沈晚俞看了那張手帕半晌,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蘇夕影等的著急,幹脆不掃了,下巴搭在掃把上看他們兩個。


    最後還是沈暮時先開了口,道:“你想搭救晚複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沒有責怪過你,我希望你能坐下來和我商談,而不是一上來就喊打喊殺。”


    聽他這麽說,沈晚俞慢慢低下頭,像是一個孩子做了錯事。


    蘇夕影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從沈晚俞臉上看到除了蠻橫以外的表情,沒想到沈暮時語氣一放軟,什麽親情都來了。


    沈暮時又道:“晚複還在省司監,我用死囚把他替換掉了,過段時間,等風平浪靜,你過來把他領走吧,去一個隱蔽的地方。”


    沈暮時說到這裏,沈晚俞忽然站起來,神情激動得難以自已,來回踱幾步,最後在沈暮時身前跪下來:“堂兄,大恩不言謝,以後如有需要,晚俞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沈暮時把他攙扶起來,道:“大可不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沈晚俞用力點頭,來回踱步,喜出望外的不知道怎樣才好,死灰複燃,希冀已久的事突然做到,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蘇夕影在心裏歎了口氣,拿起掃把掃那一地落花。


    沈暮時拉他在對麵坐下,繼續道:“宋言在你這裏嗎?”


    “不在。”


    沈暮時點點頭,半天都是他在說話,像是一頭熱,太過殷勤就假了,於是沈暮時閉嘴,看向一地落花中的蘇夕影。


    沈晚俞也看過去,道:“你們兩個成親我還未送過賀禮,這塊金子還給你吧,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賀禮。”


    沈暮時接過去,揣回袖子裏。


    “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意中人?”


    “沒有。”


    沈暮時拿起茶杯,從旁邊花樹上拉下幾片葉子放在鼻間嗅了嗅,葉片的清香還夾雜著雪的冷冽,最重要的是上麵沒有毒藥。


    融化的雪水順著竹子劈成的竹筒流下來,沈暮時拿起杯子,接來一杯,泡上葉片,分成兩杯,一杯放在自己麵前,另一杯放到沈晚俞手邊。


    沈暮時喝了一口,又道:“這感情就像這葉子泡好的茶,葉子不是茶葉,本不適合泡水喝,可泡過之後,比尋常茶葉更為甘甜可口,這便是合適,而非門當戶對或者你覺得配不配得上。”


    “堂兄說的是。”


    “我看韓施和宋言兩姐妹就不錯,她們既肯為你拚命,也大概率是郎有情妾有意。”


    沈暮時表麵很淡定,其實是在沒話找話,沈晚俞再不上道,他要把兩個姑娘許配給他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是蘇夕影臨行前和他說的,計劃如果沈晚俞不上道,就用美人計,實在不行,送去幾個省司監的魔音女郎,給他彈一夜曲子,死人聽了曲子也能開口說話。


    蘇夕影一點也不懷疑那曲子功效。


    二人這一出感情牌打的是生疏得很,自己看起來就覺得尬,可看沈晚俞反應,儼然已經把沈暮時和蘇夕影當成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子。


    既然如此,一手爛牌徹底翻盤。


    果聽沈晚俞道:“她們二人容貌秀麗,不拘小節,又個個武藝超群,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沈暮時點點頭,等他反應。


    沈晚俞又道:“可是她們對我始終心懷戒備,怕是對這件事沒有想法。”


    “哦?怎說?”


    到關鍵處了,蘇夕影豎起耳朵。


    沈晚俞略一躊躇,沈暮時又添一把火,道:“有什麽事,她們還欠我一個人情,我倒是可以幫你解決。”


    “她們始終對我懷有戒心。”


    沈暮時和蘇夕影很有耐心等他說話。


    “我之前找到他們祝我救出晚複,宋姑娘便是不同意,倒是韓姑娘答應的很爽快,前日更是提議她一個人去救,便直到現在,宋姑娘仍是對我不理不睬。”沈晚俞道。


    詐出來了!詐出來了!


    蘇夕影恨不得仰頭大笑三聲,凝神聽去。


    沈暮時:“他們姐妹感情甚篤,等韓姑娘從省司監出來必迎刃而解。”


    說罷,沈暮時站起身,道:“府中還有眾多卷軸沒有查看,我便先走了,為防人耳目,你還是在這裏多待一些時日,有事隨時找暮節。”


    “堂兄慢走。”


    沈暮時朝他一點頭,拉住蘇夕影朝出走。


    大街上,有不少官兵南來北往搜集出生帶有異像的少年來補充這批死去人祭的缺口。


    有時會有一些賣吸引小孩子的吃食和玩具遊街行走,可大人們不願為了那些沒有用處的東西給孩子們花錢,也就沒人買了,後來,孩子們隻遠遠看著。


    沈暮時和蘇夕影方才也都是惺惺作態,真情假意摻半,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讓沈晚俞開頭,從他嘴裏把想要的答案挖出來。


    這會走到大街上,二人終於不用再裝下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複雜。


    這個決定對沈晚俞是不公平,但是沈晚俞又對他們藏了多少心思,麵上一副和善可親的樣子,心裏盤算如何,盤算到哪沒人知道。


    有些家裏死了男子的老者和孩子沒了養家糊口的來源,便拿著一隻缺口的碗在路邊乞討。


    隻短短幾日過去,乞討的人就多了許多。


    蘇夕影把錢袋子裏僅剩的幾兩銀子一股腦塞進一個小女孩空碗中,那小女孩臉上髒兮兮的,由於過於清瘦,骸骨凸起。


    蘇夕影蹲下來,拉住她冰涼的小手,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呀?”


    那小女孩搖搖頭,指指嘴,又搖了幾下腦袋。


    蘇夕影沒看懂。


    沈暮時在一旁解釋道:“她的意思是她沒有名字,並且不會說話。”


    蘇夕影又道:“小妹妹你今年幾歲?為什麽不會說話啊?”


    小女孩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數過,而後伸給蘇夕影看。


    十根手指全部展開,少頃,又全部合上,展開,這次隻展出一根。


    沈暮時道:“她說她十一歲了。”


    蘇夕影站起來,有些鬱悶地道:“十一歲的孩子,怎麽就不會說話呢。”


    “或許是嚇的。”


    沈暮時半彎下腰,用手帕擦了一下孩子髒兮兮的小臉,那小女孩伸手去抓沈暮時的手,沈暮時目光一冷站起身,孩子被他嚇一跳,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小手背到身後。


    蘇夕影道:“你看你,嚇到孩子了吧。”


    蘇夕影把沈暮時的手帕拿過來,把孩子的小臉和手擦幹淨,而後把手帕塞回給沈暮時。


    那手帕上麵沾不少泥水,沈暮時疊好,拿在手裏,幹笑兩聲道:“要不我們收養她吧?”


    “那她的父母怎麽辦?”


    不遠處一老者道:“沈祭司想收養便收養了她吧,這孩子隻有爹娘,他爹死在了前幾年的祭祀裏,他娘昨日看到祭祀,病又犯了,跳崖摔死了。”


    蘇夕影拉住孩子的小手,道:“既然這樣,你就和我們回去吧。”


    小女孩點點頭。


    蘇夕影歪頭想了一陣,站起身一手拉孩子,另一隻手牽沈暮時,邊走邊道:“暮時,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好聽呀?”


    “沈念影。”


    “噗。那就叫這個了,以後大名叫沈念影,小名就喊她阿念好了。”


    沈暮時點點頭,歎口氣道:“以後又要多一個和我爭寵的了。”


    三人回到祭司府,小孩子看什麽都新奇,又不敢去摸,隻眼巴巴地看,蘇夕影要帶她去洗漱,被沈暮時以男女授受不親的理由攔住,正巧言無冬路過,這件事便由言無冬代勞了。


    言無冬見著這孩子也很新奇,沒輕沒重地看著蘇夕影問道:“這孩子,是你生的?這速度夠快啊。”


    蘇夕影忙和她解釋。


    言無冬聽完,嘴角含笑帶孩子去洗澡了。


    蘇夕影到廚房挑了幾塊點心,回來時發現會客廳裏多了兩個老者,皆是須發皆白模樣。


    見蘇夕影過來,那兩個老者齊齊歎口氣,走上前去抓蘇夕影的手。


    給陌生人握手,不可能的,尤其與沈暮時在一起後,蘇夕影越發注意與其他人交往距離,雖然這兩個人看上去很老,可老了不代表就沒有一顆幹壞事的心。


    “二位有話好商量,別動手動腳的。”


    “影兒是你嗎?”


    “二位是?”


    “影兒,我們是你爹娘啊!你怎麽連我們都不認得了?”


    記憶裏,原主爹娘對原主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49、青絲結情思9


    ◎互相演戲◎


    當初是他們親手將蘇夕影送上吃人的祭台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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